淩晨3點多,在城區主幹道的兩側,路燈亮著昏暗的燈光。一輛黑色越野車從一條輔路猛地衝出來,伴著刺耳的轟鳴聲,沿著光明路一路向西疾馳。


    光明路是東州城區的一條東西向的主路,單向三車道。上下班時間,這條路往往擁堵不堪,這個時候卻異常場冷清,恍若一條暢通無阻的賽道。


    孔尚武開著車,緊咬在黑色越野車後麵。上了光明路,有了燈光,他才看到前麵那輛黑色越野車的車牌被刻意用布套遮擋住了。


    一路上,那輛越野車連闖了幾個紅燈,大約3分鍾後。隻見越野車突然向北急轉,駛入了南北方向的民主路。


    孔尚武是個老司機,一打方向盤,沒有減速便跟著拐進了民主路,緊追不舍。


    剛拐過路口,陳默雷便聽到後麵鳴了兩下汽笛聲,他看了眼後視鏡,是郝劍波的車跟上來了,但黑普桑卻還沒看到。


    陳默雷不知道越野車要往哪裏跑,但他猜測越野車應該想出城:城區主幹道路監控密集,通過公安局的指揮中心可以實時監測行車軌跡,無論怎麽跑都不算安全;非主幹道就更不用說了,不僅多數道路又短又窄,而且路邊也經常停放車輛,不利於逃跑。可是,出城就不一樣了,外環路寬闊平坦,憑借越野車在性能上的優勢,甩掉他們並不是什麽難事。


    想到這裏,陳默雷覺得,既然法警們還沒追上來,不如索性讓他們在一處路口攔截,說不定就能撞個大運,攔住那輛黑色越野車呢。於是,他給車裏的一個法警打電話,讓他們到西環路最近的一處路口攔截,如果遇到那輛遮擋號牌的黑色越野車,就用防爆槍向前車窗玻璃發射霰彈,迫使越野車停下來。


    郝劍波已經給值班民警打了電話,讓警務室的兩名民警立刻驅車趕往民主路的銀座路口,實施布控攔截。


    剛過了5分鍾,郝劍波的手機就響了,接通電話後,沒等對方說完,他就大罵起來:“誰讓你們使用路障破胎器的?這又不是什麽大案要案,你們把那玩意兒拖出來幹什麽?萬一翻了車、死了人怎麽辦?這個責任誰負的起?……


    什麽?放在路燈下麵,放在路燈下麵就能看清楚了?越野車的車速那麽快,等他看清楚恐怕早就來不及了,到時候車子一翻,裏麵的人非死即殘,最後我們誰都逃不了責任。行了,聽我的命令!把路障破胎器給我撤了,隻留下路錐就行了。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散彈槍。好了,就這樣吧,別忘了跟另外兩組也這樣交代一下……


    行了,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人家是法院的執行局長,可人命關天,我相信他會理解我們的。你不要再說了,照我說的做就是了,如果鄭副局長怪罪下來,由我擔著。好了,就這樣。”


    掛斷電話後,他忍不住罵了句:“這幫小青年,真是沒腦子!”


    坐在後排的民警看了眼郝劍波,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便沒敢搭話。


    當然,從開始追逐的時候,郝劍波就注意到了跟在後麵的那輛黑普桑,也猜到車裏多半是法院的法警。可是,現在最要緊的是追上並攔住前麵那輛越野車,至於黑普桑為什麽沒跟上來,他根本沒時間去想。


    其實,這個時候最著急的既不是陳默雷,也不是郝劍波,而是黑色越野車裏的人。


    越野車裏隻有兩個人——張立強和張立建,張立建就是用氣槍打破陳默雷家窗戶玻璃的那個毛賊,而張立強是趕來阻止並接走他的。


    半個小時之前,住在北關村的父母打來電話,說張立建深更半夜的不見人了。張立強猜測,這個不省心的弟弟多半是去招惹陳默雷了,因為當時從拘留所出來的時候,他曾經說過要報複陳默雷。於是,張立強立刻趕過來阻止。


    也是他運氣好,從朋友那裏借來的越野車還沒還回去,他便開著來了,如果他再晚來一步,弟弟就鐵定落網了。


    仗著性能上的優勢,越野車始終與後麵的車保持著20米以上的距離。但張立強知道,這麽下去絕不是辦法,隻要甩不掉後麵的車,危險就不算解除。如果再遇到前後夾擊,那就更危險了。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出城,隻要出了城,憑借城外縱橫交錯的大小道路,甩掉後麵的車就隻是時間問題。


    “快,快……”盡管車速已經達到150邁,但張立建還是不停地催哥哥加快速度。


    突然,越野車一個急轉彎,向東拐進了紅楓路。


    “哥,你這是要去哪兒呀?”張立建一臉驚愕地問:“前麵就是北環路了,再往前就出城了。等出了城,還怕甩不掉後麵的人嗎?”


    “我想前麵的路口應該已經被堵住了,咱們得從東邊出城。”張立強一邊開車,一邊回答說。


    “你是怎麽知道的?”張立建問。


    “別小瞧陳默雷他們。咱們能想得到,他們也想得到。”張立強用命令式的語氣說:“先別說話了,甩掉他們要緊!”


    過了一會兒,張立強的手機吱吱響了幾聲。他摸出手機,扔給張立建:“快!看看短信上說的什麽。”


    短信是個陌生號發來的。張立建點開一看,一臉莫名的說:“是五個路口,要求咱們在規定的時間經過這五個路口。哥,這誰這麽無聊呀?神經病吧?”


    沒想到,張立強卻以命令的語氣說:“別廢話,念一遍。”


    張立建一愣,雖然不明白哥哥到底是怎麽想的,但還是照做了:“人民商場南路口,3點20分經過;銀座路口,3點25分經過;如家酒店路口,3點35分經過;欣欣網吧路口,3點40分經過;梨園路口,3點50分經過。”


    剛讀完,張立建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埋伏在這五個路口,準備製造一場意外的“邂逅”或者小事故,以拖住後麵的車,為他們順利逃脫爭取時間。


    “現在幾點?”張立強問。


    張立建看著手機,說:“3點18分。”


    “現在去人民商場南路口和銀座路口都來不及了,咱們抄近道,去如家酒店路口。”說著,方向盤一打,進了一條相對寬闊的巷子,七拐八拐,然後上了東西方向的春風路。越野車一路風馳電掣,駛過了三個路口,眼看再往前經過一個路口,下一個就是如家酒店路口了,這時,手機又吱吱的響了。


    張立建點開短信一看,說:“哥,不能再往前了,如家酒店路口有警車攔截。短信上又說,4點15分,民主路與北園路路口。”


    張立強一聽,立刻向北一拐,駛入了勞動路。他朝反光鏡裏看了一眼,後麵的兩輛轎車還在緊追不舍。


    再說跟在後麵的陳默雷等人。見越野車到處亂竄,根本沒有固定的路線和方向,郝劍波隻好一再讓民警改換攔截的路口,現在他要命令在北環路與民主路路口攔截的民警立刻向東平移,趕到梨園路口。通話期間,值班民警順便報告了一下情況:目前沒有發現可疑車輛,隻是有輛轎車過來跟他們問了個路。


    陳默雷和孔尚武做了分工:孔尚武隻顧盯著前麵的越野車,而陳默雷則留意著道路兩側的情況。


    越野車是在故意繞圈嗎?它到底想去哪兒?正在陳默雷琢磨的時候,越野車猛地向西一拐,進入了雲河路,在穿過一處路口後,又突然向北一拐,重新上了民主路,並沿著民主路一路向北疾馳而去。


    這時,陳默雷終於確定了越野車最後的路線:前麵就是民主路與北園路路口,過了這個路口,再往前就是北環路了。他在心理暗喜:郝劍波已經在前麵路口安排民警攔截,這回看你越野車還往哪兒跑?


    陳默雷還不知道,他高興的太早了,就在10分鍾之前,郝劍波剛剛命令守在民主路與北園路路口的民警趕往梨園路口,這個時候,就算他們立刻掉頭往回趕,時間也已經來不及了。


    但郝劍波知道,民主路通向北環路的“門戶”已經大開,而外環路又是雙向六車道,在如此寬闊的路麵追上去攔住越野車,幾乎是不可能的。一旦越野車上了北環路,就是魚入大海了。不行,得想辦法補救,他立刻聯係東州工業園的園區派出所民警在越野車可能經過的路線上設卡攔截,希望能來得及攔住越野車。


    車輪飛速旋轉,眼看就要到民主路與北園路路口,孔尚武擔心越野車再玩聲東擊西的把戲,一腳把油門踩到底,緊咬在後麵,但車子卻仿佛要飄起來一樣。


    “停車!”就在即將到達民主路與北園路路口時,陳默雷突然大喊一聲。


    孔尚武下意識地猛踩刹車,因為慣性,他身子向前一傾,腦袋差點撞到方向盤上。當他抬起頭來時,被眼前的一幕嚇懵了:在車頭前麵停著一輛摩托車,兩車之間隻有不到半米的距離。如果刹車再遲一步,就要把摩托車撞飛了。


    摩托車駕駛員戴著頭盔,卻被嚇得一動不動,仿佛丟了魂一般。


    陳默雷平時膽子也算大的,這回也被嚇了一跳。等他回過神來,越野車已經像勝利者一樣向北疾馳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郝劍波覺得這輛摩托車出現的蹊蹺,便對摩托車駕駛員進行詢問。


    摩托車駕駛員說,他在一家酒吧上班,上完夜班後著急回家,騎的太快了,這才差點在路口與孔尚武的車相撞。


    表麵上看,這個摩托車駕駛員的確沒什麽可疑,而且即便可疑,也很難找到證據。於是,郝劍波查了摩托車的手續,便讓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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