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別院,涼亭下台階。


    夜已深,眾星拱月而雲蔭退避,百靈靜夜而蟲歇。於此下,有人、有獸在——他扶抱著它,將它放置在自己的腿麵上,柔和輕笑中亦輕柔地揉搓著它的小腦袋;他,依有酒葫在畔,於會心之笑下仍在打磨器具……


    這次,他非是正在雕刻,而是在打磨一把鐵質的匕首。


    有月下,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那小獸,也已酣睡。


    這裏,遠離於村落,獨處於世外,也是隻屬於他們的世間。


    “爹爹。”許久時,小鄭明平和發問,嘴角亦帶著柔和的淺笑:“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


    這些問題,他總想知道,也總困惑著他的心靈。


    聞言,鄭宗有所默,逐揚嘴淺笑:“外麵的世界……很精彩,——但,可能並非阿明所盼。”


    “唪。”聞言,小鄭明輕輕一笑,後輕撫著黑豹幼崽的小腦袋道:“孩兒,想把它送予阿暮。”


    他笑的溫婉,又帶有些許柔情和希翼。


    鄭宗略顯出奇,逐灑然一笑道:“唪……也好。”


    聞言,鄭明也笑,倍覺貼心而會意。


    ……


    六日後。


    張暮所生,乃村中大事,畢竟遺園村,已七年中未有子嗣誕生——是以,這村中盛宴,也為他而辦。


    大紅燈籠高高掛,我說喜慶為哪家?——放眼望去,一村喜旺,一路宴席——每有子嗣生,村中大路,便淪為宴地,一桌桌、一宴宴,炮竹靜夜待嘶鳴,紅綢飄舞緞飛淩;一村興旺所來是,隻待紅綾裹腹生。


    放眼望去,漫村喜慶,宴桌一路而鋪滿村中路。那宴上佳肴,雖不算上絕味豐盛,但菜色亦是齊全——八菜一湯,八人一桌,且有八壇烈酒在桌。


    這群桌宴首,喜簇一“供堂”——是那位於北村口的宴桌。


    首宴處的桌子,與南邊的群宴相隔有兩丈一的距離,既標明了主次,也不至於生遠。且在這前後之間,還擺放著一張類似茶歇的長案,桌麵上鋪著喜慶的紅緞,卻空空如也,倒是桌前的地麵上,酒壇滿滿幾大排——此是禮桌。


    “哈、哈、哈哈……”此間,於那群首處的桌位上,張林懷抱孫子,正歡暢大笑,是為子之親父的張峰紅光滿麵,又與村長倪平和夫子孟離作陪。


    “村中本不分遠近,更無血係旁親,但此間暮兒新禮,無疑又為村中新增一員,壯擴我遺園村部族矣。”倪平一口酒罷,撫須而笑曰。


    “嗬嗬呃,忠良過譽啊……——暮兒生路坎坷,峰兒三年又三年方才滴血延親,這期間,可是受苦遭罪……”聞言,張林撫須而笑,逐一笑略過。


    他雖是如此言說,但滿麵的風光和得意,卻是怎麽也揮抹不去的。


    聞言見狀,夫子也笑,逐悠悠撫須而笑道:“所謂朝如青絲暮如雪,百遇一子何須談……暮兒雖生於夏秋之末,卻仍具春夏之斐然——觀其麵相,貴氣內斂而英武,傲骨不屈且剛毅……想來日後,成就亦不可低估矣。”


    “哈哈、哈哈……還是你這個老道子書生能言善辯!——來!老夫便敬二位一杯,以待暮兒能達成所願!”聞言,本打算故作含蓄而不想張揚和縱欲的張林頓時仰麵大笑,逐舉杯相敬道。


    “哈哈、哈哈……”倪平和夫子二人自知張林的嘚瑟勁兒,但此間喜事當頭,更誠實歡暢,自是不想損刺對方,便暢懷而笑地舉杯相敬。


    “唪。”見之,位於排首中一桌的鄭宗灑然失笑,逐端起自己的酒碗一口喝幹。


    “哈啊。”小鄭明笑哈哈地觀望著那三位你來推杯我換盞的元老,感覺一切都是那麽新奇和令人興奮,實在有趣極了。


    “唔嗚……”黑豹幼崽很是委屈的發出一聲嗚咽,它被小鄭明緊緊地抱在懷裏,雖幾經掙紮卻不得掙脫,致使那桌上秀色可餐的食物,怎麽也落不到它的嘴裏。


    “哈哈、哈哈……”一杯飲罷,張林完全不顧兒子張峰的勸阻,便豁然起身地拎起桌上的酒壇,將酒壇直舉向前地跟村裏的大夥兒們說道:“來呀!今天村裏高興!大家一起幹了這壇酒!就當,是敬村裏以後又多了一個不成器的小子!”


    說罷,張林提壇便飲,咕咚咕咚的好不豪爽。


    “好——嗷!咱們也陪老爺子幹了這壇烈酒!”見之,李高就頓時咧嘴一笑,便也站起來拎起自己桌前的酒壇仰頭就灌。


    “哈哈、哈哈!幹了!”


    “行了!就你他舅的愛出風頭!”


    “幹!一杯好酒敬明月,一壇烈焰煮明天!”


    當下,路宴上的所有人便一呼百應,紛紛從座位上站起來地拎起自己桌前的酒壇仰頭就灌,大有一醉方休、不醉不歸的氣勢和胸懷。


    “嗬嗬呃……”見之,村長倪平和夫子孟離相視一笑,隨之也抱壇起身,將那壇中烈酒飽腹而下。


    “啊哈啊!”見之,倍感新奇和有趣的小鄭明也抱著黑豹幼崽站了起來,亦有模有樣的拎起自己桌前的壇子暢飲起來——雖然,那隻是一壇經過稀釋後的果酒罷了。


    “哢——啊!”一壇烈酒經喉嚨入腹,張林頓感暢快和舒爽,當下便將酒壇豪情一擲,豪氣幹雲道:“再來!”


    “哈哈、哈哈!”眾人大笑,毫不退卻,這下可急壞了一旁的張峰,也忙壞了一眾幫忙操辦宴席的鄉親們。


    “啊嗚、啊嗚!”小白歡快地帶著小小白在席間四處亂跑亂鑽,隻等跑到要歇一口氣時,它才會帶著小小白找一桌人停下來,就蹲在那裏提醒對方該給自己也吃點了。


    “嗬嗬呃……得、得、得——”小白可是村裏的小寵愛,自然沒人會真的虧待了它們父子倆,隻是也“不那麽容易”就把吃的給下去就對了。


    “汪!汪!”幾經被挑逗後,小白也不動了,就蹲在那裏朝對方叫喚,惹得眾人歡聲大笑時,便也適可而止,紛紛把好吃的夾給對方了。


    “唔嗚……”鄉親們夾給的食物不少,但都是小小白先吃,小白多是吐著大舌頭蹲在那裏看著,隻等小小白把容易吃掉的食物吃完後,它才會上去收拾殘局,隨後便又帶著小小白進行新一輪的就餐運動。


    “哢——啊!”此間才喝完果酒的小鄭明,也有模有樣地將手裏的酒壇子擲放在桌子上,隨之發出一聲歡暢而輕快的歡笑聲。


    “哈哈……”小鄭明現在是看著什麽都覺得有趣和高興,尤其是在看到喝得東倒西歪的李勝、癡癡傻笑著抱著酒壇子和小白的子書、一眾暗暗咧嘴難受的子平等人,以及陷入糾結和委屈中的子羽和康康後,他就笑得更加燦爛和歡快了。


    此處值得一提的是,康康並未隨著其爺爺倪平坐在首桌,而是隨著其父親倪龍跟子書他們一家坐在一起。


    “咕唔、咕唔!”不多時,待村長倪平新一壇酒罷後,他灑然一笑地將酒壇重擲在桌麵上,隨後,但見其人,在麵色突然一漲紅間,豁然大手一揮地揚聲喝喊道:“自古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日,逢暮兒滿辰!當同以往一樣!鄉親們有甚好禮,便盡管獻上!”


    “哈哈、哈哈!就等村長這話!”聞言,喝得臉紅耳赤的李高就頓時大嘴一咧,逐大手一揮地喝喊道:“老劉!黑子!快幫我家把東西抬上來!”


    “得嘞!”李高就一呼後而有人應,不多時,便有兩人抬著一擔事物從首宴右後方的巷子裏走了出來。


    吱、吱……


    那擔子並不沉重,兩個相親也抬得喜慶和輕鬆,當他倆將擔子放置在首宴和群宴之間後,便一把掀開了蓋在擔子上麵的紅緞。


    扁擔兩端,一屜黑色的皮甲套裝,一屜整齊的狩獵器具——弓、箭,叢刀、遠望鏡,水袋及護目鏡等。


    這一套裝備,多半是用日前那隻熊獸的皮毛和骨骼製作,其餘裝備,亦是經過細心的雕琢和打磨而成。


    見之,倍感滿意的李高就不由一笑,逐側身引指向旁座的李萬全道:“大哥。”


    見狀,李萬全含蓄而笑,逐起身朝著周邊的所有村民抱拳一示,此後才正式抱拳地看向前座的張林等人。


    禮畢後,李萬全咧嘴一笑,逐開口說道:“張叔,雖然夫子希望阿暮隨他習文論卷,繼承他博采的學識和見知,但萬全覺得,這兩種並不衝突。——這套裝具,是我們老李家代表整個獵隊送予阿暮的禮物,也是父親對阿暮殷實的期盼。希望他既得夫子之傳承,也略獵道之術、悉知曆往陳情,能在一眾長輩和兄弟們的引導下,帶領我們遺園村走向昌盛和繁榮!”


    聞言,張林不由一愣,隨之又敞懷大笑道:“哈哈哈……老李頭這家夥!倒是心大的很!——好!雖不知暮兒是否能達成諸位期望,但這份心!老夫必當全力相持!”


    “唪!”見狀,李萬全頓時咧嘴而笑,逐又端起桌上的酒碗相敬道:“那侄兒敬酒!叔父何可不幹?!”


    “哈哈、哈哈!好——!”聞言,張林頓笑,隨之便從那名被張峰瞪住及攔住的宴賓者手裏搶過酒壇,硬是給自己倒滿了一大碗的回敬道:“替你老子,幹了!”


    聞言,李萬全大嘴一咧,舉碗便幹。而張林亦不容辭,一大口下去,一碗酒已經沒了。


    “哈哈哈……”此後,兩人一示空碗而相視大笑,亦令得整個宴席群情高漲。


    此後,家家戶戶一一上前獻禮,雖盡不貴重,但都實用,也不顯得俗氣。


    “唪。”


    “哈啊。”快到小鄭明這一家時,有些迫不及待的小鄭明與鄭宗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隨之父子牽手離座,也朝著那裏走去。


    “誠謝,有心!客氣,哪裏……”張峰隻顧著埋頭道謝和接收禮品,雖隻是如此,忙得也有些應接不暇,滿頭大汗。


    來到跟前後,待前人後走,鄭宗便隨之一笑,當他輕放開小鄭明的左手後,隻見他右手向內輕輕撩指撥弄,便有一柄匕首被他從手背下翻轉了出來,且拿在手中。逐見他伸手將匕首遞向張峰,含笑輕言道:“小小心意,不成敬禮。”


    這匕首,木柄,木鞘,紋理天成,連接處嚴絲合縫,與其說是匕首,從外觀上看去,倒更像是一根厚實的木尺。


    “鄭叔客氣,峰兒誠謝。”見此匕首,張峰初是一愣,逐誠敬行禮,且用雙手接過,如是答謝道。


    而端坐於後桌的張林幾人,也紛自在鄭宗向自己看來時點頭一笑,算是暫作招呼。


    “唪。”在將匕首小心地放置到禮桌之上後,張峰這才灑然一笑地笑看向跟前的小鄭明,並故意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不懷好意地背負著雙手笑問道:“怎麽樣,小阿明又準備了什麽好禮物、要送給自己的小侄兒暮暮呀?”


    “嘻嘻。——喏!”聞言,小鄭明先是咧嘴一笑,隨之便把懷裏的黑豹幼崽舉到了張峰的跟前,笑眯眯地說道:“阿明送給暮暮一隻護身獸,等它長大了,能夠保護他!”


    聞言、見狀,不隻是張峰愣住,在場的所有鄉親也都為之一怔地麵麵相覷起來。


    小鄭明在林窟裏尋獲了一隻黑豹幼崽,這事兒在村裏是人盡皆知,心裏也早有定論,但誰也不曾想到,小鄭明竟沒有打算自己留下,而是要將這等稀罕的獸子送給老張家的孩子當禮物,這實在是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了。


    尤其是那些個年紀還小一些的小孩子們,在看到這裏後,更是一個個為之眼饞和豔羨,表明自己也想要一個的去纏自己的長輩,令得對方個個頭大如鬥、苦笑連連。倒是像子書這種年紀段的孩子,表現得比較理性大方和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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