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微微搖頭,便開始嚐試構築禁子。


    然,其手中凝聚的光團幾經聚合又瞬間破滅,直至瞬間十數次循環往複之後,才堪堪凝聚出一顆聚而不散的棋子雛形。


    此情此景,令得陳為善笑眯起了眼睛。但見鄭明手中的綠色禁棋,雖然內出一線,但內裏的線構過程卻極其緩慢,就如同地下之水在泥土中緩慢下延一般,他不由微微搖頭:“師叔可能有所誤解。”


    鄭明輕輕點頭,但未終止構築。


    陳為善輕輕點頭,繼續闡述道:“禁製之本,在於核心。核心乃成,便可任出萬千分支,再其外另構第一、第二、第無窮之禁眼,彼此相連貫通,似如一顆種子茁壯成參天之樹,但受風吹草動……引一發而牽全身。”


    鄭明受教點頭,果斷散了禁子內的其他靈絲,唯留下最初構築出的那一根靈線,並操控其聚環成團,直至首尾相連。細看其狀,似如一顆藤球,但更似處於聚變中的星核。


    見狀,陳為善不由暗暗點頭,再次開口說道:“核心是為最強的爆發點,無關於形體大小。有些禁陣的紋路看似龐雜繁複,但隻是徒有虛表,高端的禁陣即便放在眼前,亦無法輕易尋到軌跡。”


    鄭明點頭,開始嚐試令核心更加精細入微。


    “禁陣隻是一種靈力的應用,類如符籙、又不同於符籙,源於陣法、又高於陣法,需要構造出一種極微妙、又極脆弱的平衡,得以在外力觸及下,平衡自破、逆轉成形。”


    “或是質變,或是形變,可成陣法,可成兵器,可攻可守……”


    “活性,是禁製的內構完全串通之後,那一絲微弱靈力的流轉效應,攝取天地、生生不息。”


    “禁製,可以理解為一張封印著靈技的靈符,但不同的是,需要在禁製內構造靈技,雖然耗費心智,但也比靈符來的更加隱匿,更無須經過致命的催使。”


    在陳為善的話語聲中,鄭明手中的禁棋也愈發完善,但同時,鄭明的神情也愈發凝重,隻因所耗費的精力實在太大。


    而此時,陳為善卻突然話鋒一轉,開始了另外的告誡:“禁師輕易不與人對戰,這既是職業守則,也是行為準則。”


    “一般的禁師,在與人對戰當中,幾乎沒有時間來構築禁製,或者對敵下禁。是以,每位禁師都會製作自己獨屬的禁寶。”


    “然一但禁寶損壞,或者內裏積存的禁製耗盡,便無力回天。”言及此處,陳為善的神情也逐漸凝重起來:“且,單一的攻擊禁製,在麵對同層次之靈修全力施展的靈技時,就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浮萍……”


    聽到這裏,鄭明不由眉頭一挑,便舉目直視向陳為善的眼睛:“如此說來,紫禁宗這紫運第一的名頭,豈非等閑?”


    “我紫運宗不同。”然,陳為善卻咧嘴冷笑,後垂目望向鄭明的右手說道:“等師叔能將此子信手拈來時,方知我紫禁宗何謂紫運星最強。”


    “唪。”鄭明會心一笑,便將手中的白色禁子,輕輕落定在了黑子的前方。然,他的棋路,還是爛得獨一無二。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後話:“我倒是好奇,宗內同門的禁寶。”


    “唪。”陳為善冷笑又出,又落下一子道:“一身修為,便是禁寶。”


    “哦?”鄭明眉頭一動,旋即又悠悠而笑,再次開始構築第二枚禁子。


    陳為善嘴角冷笑漸深,但未去看鄭明,隻望著眼下的棋盤深笑道:“或者說,我等本身,就是一座行走的禁陣。”


    鄭明啞然失笑,且將手中的第二枚禁子也落定局中……


    天經地緯,一方棋盤上下,同映於紫禁山宗……


    ……


    在與陳為善的對弈中,鄭明對禁師這個“職業”,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


    以靈力構築出的禁製,不依存任何宿體存在,構於物、便在物,匿於空、便在空,用以構築的靈力便是唯一的介質。


    一般來說,禁師常以特用的符紙來封存禁製,或者製作禁寶,以便於在遇險之時自保,也免去了購買各類靈符玉簡的開銷。而這,也是禁師斂財的一大方式。單從這一方麵上來講,禁師與符師沒有任何的區別。


    道行足夠時,禁師的攻擊手段便愈發多樣和隱秘:明麵上,他們可類如凡間的江湖高手發射暗器,用瞬時構築出的禁製脫手製敵。至於暗麵下,則要視個人的禁製造詣而取之。


    紫禁宗的修煉方式,因類似於完全放養,是以不同於一般的禁製宗門:門士無須臨摹多少樣本,熟記多少原理。但有不通之處,全宗之士皆可問之,無敢不解;但能構築出一枚精細入微的禁棋,便堪比在符紙上繪製上萬張的初級禁製。


    世上有強弱,但沒有弱的流派或者功技,唯有弱而不善思、惰而不善取、畏而不善修的修士。


    當初在遨龍號上觀戰時,據邱意濃所言,遨龍號上曾有一名瘋狂的戰鬥丹師:此人以丹為兵、以丹為攻,除卻他那一身不菲於世的護身寶甲之外,此人最廉價的一次戰鬥,也足足耗費了價值二十條金龍縛的丹藥。


    “區區元嬰境丹師,硬生生轟降一名道源境大能……”彼時,邱意濃飽含酸楚意味的苦笑之辭,即便是聽在鄭明的耳朵裏,也不由讓人沉默。


    ……


    風平浪靜之時,最是悠閑好時候。但對於修士而言,這隻是漫漫修涯中的一段孤苦。


    近七個月間,鄭明白日去往決弈殿與人試禁,夜晚便在室內臨摹《禁門圖鑒》中的禁陣,以便溫故知新、融而創之。


    紫禁宗,常年太平盛世,且有“紫禁宗”這三個大字掛在頭上,亦無人膽敢輕易招惹。由此之下,鄭明也算度過了一段安定而充實的好日子。


    直至又三個月後,由紫禁宗牽引大頭召開的“時年盛典”如期舉行時,鄭明和大多數同門禁師的清靜也被就此打破。


    隆城,紫運行。


    此城,為紫運星第一大修真家族洪家的本宗。此行,為洪家的第一大交易場。


    每年,自此流出的天材地寶、稀世之物數不勝數,成交額更是驚人耳目,可謂是帶動一方富裕,羨煞不知多少貧苦人。


    此間,紫雲行外如設大宴,洪家的家主兼總行長洪目濡,可謂紅光滿麵、意氣風發而衣冠楚楚,更是已然現身至門口親自迎接臨門的貴客。


    才送進前者,洪目濡便一眼瞥見紫禁宗的隊伍到來,當下便是目中一亮,暢懷大笑而迎上前去:“哈哈、哈哈!章植——!你小子可算來到!”


    “嗬嗬……”章植且抱著旭兒同來,對於洪目濡的熱情還不及多言,便被旭兒搶了風頭:“洪爺爺好,旭兒今年六歲。”


    “啊?”旭兒俏笑乖巧的伸著小手,令得洪目濡不由為之一呆。


    “鞥……”見狀,旭兒當下便嘴角一牽,顯得有些煩悶的樣子。


    “啊!六歲呀?!”見狀,洪目濡頓時目中一亮,非但伸手便往自己的乾坤袖掏,還笑哈哈地挨上去躲著人說道:“六六六啊!六六大順,六六大順!”


    在旭兒好生生又認真的等待中,洪目濡電光火石一般地將一個錦囊拍放在旭兒的手裏,並做賊一般地幫助旭兒蜷手攥住:“快走快走,別讓你長樂弟弟看見了……”


    “嘿嘿!”當下,旭兒稍一感知手裏的錦囊便歡笑出聲,且很是禮貌地向洪目濡鞠了一躬:“謝謝洪爺爺,旭兒不予長樂知。”


    “誒呀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快走!”洪目濡故作不耐煩地揮手驅趕,隨後便逃也似得跑去迎接還在外麵老遠的隊伍,聲色中滿是嗔怪道:“誒呀老張——!你怎麽才來呀!”


    望著從自己身旁逃走的洪目濡,鄭明不由搖頭一笑,便跟著隊伍走向了大門。


    他們一行十人,宗主章植和旭兒帶隊,禿頂的內務長老伴行,乾道子作為監管,鄭明和陳為善、孫仲書等五人同行。


    “誒?!”才進行內,乾道子便突然目光一亮,旋即便跑過去拽停一位家族長老:“老趙,我說你那家族的破陣也該重置了吧……”


    乾道子的語氣裏滿是嫌棄和嗔怪,這別人家的事,他比自己宗裏的事還要上心。


    果不其然,對方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便沒好氣地轉身就走:“十年前你自己置辦的,還跟老子保證三千年不損分毫,我該不該換你心底沒數?”


    “誒誒誒——”但乾道子卻並不放過,還拽著對方的後衣領跟了過去:“嘖,其實我上次有些細節沒有處理好,萬裏有個紕漏搞不懂,再誰人手欠加把勁兒,你整個家族都要炸了!”


    “我聽你屁話……”那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一路頭也不回:“你整天這麽賣力的拉生意找主顧,也不怕內務長老跟你急。”


    “我怕他啥呀?他跟我急啥呀……”隨著二人漸行漸遠,駐足在門口的鄭明一行人也被晾在了這裏。


    鄭明目送乾道子二人遠去不知名處,隨後又感身邊氛圍有變,便下意識地側目掃向了旁側的內務長老。


    此間,內務長老麵色鐵青,牙關咬得棱角分明,更別提發際線下震怒得飛揚些許的發絲了。


    察覺到內務長老氣場上的變動,章植不由嘴角一咧,隨後便笑嗬嗬地領路而去道:“嗬嗬,今日時年熱鬧,當有不少奇珍異寶能夠獵入手中。”


    隻聽開頭,鄭明便禁不住暗自搖頭。對於章植偏精的煽風點火之道,鄭明實在無話可說。


    而事實上,也果不其然:章植隻去也罷,不說還好,他這一句煽風點火的笑言,無異於在內務長老的禿頂上澆了一盆熱油!


    “鞥——!”當下,內務長老頓時兩眼一瞪,可謂是怒發衝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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