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魯連連點頭,這個東西可以保命,也可能帶來麻煩。他到那裏,一定是一個落魄的人,是一個平常人,是人界的,如果有人打了他幾下,藍腰帶做出自然反應,那就露餡兒了。


    陳魯看得出,師父的心裏很矛盾,想不讓陳魯帶著,又怕出危險,這是自己的親人,師徒如父子,隻有貼心人才考慮的這麽周到。


    陳魯把頭一甩,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笑著說:“師父,這可不像你,怎麽變得多愁善感、婆婆媽媽的?你別忘了,你的弟子是陳子誠,想要他命的人還沒出生呢。”


    蛤蟆沒說話,心裏明白這是在安慰他,他擺擺手,意思是讓陳魯快走。


    陳魯走過去,在石桌上倒一杯茶,雙手托著,跪下呈給師父,蛤蟆接過來,喝道:“滾。”


    陳魯站起來,嬉笑著離開了,走出門口,回頭看一下,門口有一個輪椅的影子,似乎發現了陳魯回頭,影子一下子不見了。


    “這個老蛤蟆,太能裝了。”嘴裏嘀咕著,感覺鼻子有些酸,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陳魯看了一下,已經過了四更天了,他不敢再耽擱了,在伯嶺湖這裏沒問題,這是人界,但是比撒爾國的時間要晚。


    他回到撒爾國,起床的梆子已經響了,他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告訴韓六兒,就說自己還沒睡醒,不要叫他吃早餐,然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韓六兒已經司空見慣了,根本就沒當一回事。


    鎮海珠響了,陳魯一咕嚕爬起來,是神女,“見過製爺,怎麽,你們那裏已經是巳正時分了,你還在睡?”


    “阿瑤姐,我老人家是睡死鬼投胎的,天塌下來也擋不住我的瞌睡蟲,也擋不住我對睡覺這個美好事業的追求。說吧,什麽事?”陳魯心裏明白,看神女的樣子,不像有什麽急事。


    “佑佑來過了,趁我不在時來的,桃子告訴我了,我問她來幹什麽,她吞吞吐吐地不說,看樣子有什麽大事。”


    陳魯心裏冷笑,她能有什麽大事?說:“放心吧,阿瑤,沒事,她翻不起大浪,你多留心些就是了。”


    哦……


    咳咳……那沒什麽了。


    陳魯暗笑,還說人家桃子吞吞吐吐的,你這是幹什麽?那邊沒有了聲息。


    韓六兒過來,給他換過官服,說:“中使大人說了,巳正二刻走,去王宮,還有一刻鍾,老爺趕緊梳洗一下吧。”


    陳魯一愣,發火了:“六子,你耽誤事了,既然知道這樣,為什麽不叫醒我?”


    韓六兒知道他的性體,不用理他,一點問題也沒有,過了一會兒,他的不快自己都忘了。


    陳魯接著問:“納蘭來過嗎?”


    “沒來過,誰稀罕她來!嘰嘰喳喳的,成了我的主母那天夠我喝一壺的。”韓六兒嘀咕到道。


    陳魯心裏一沉,這納蘭又在幹什麽?他無暇細想,趕緊梳洗,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到議事大廳請安賠罪,連說睡死了,然後把人都趕了出去,把要去辦的差事說了一下。


    李達吃了一驚,但是這些事又不好細打聽,問道:“危險嗎?”


    陳魯說:“有幾分危險,在他們那裏打交道,每時每刻都有幾分危險,無關緊要,我子誠習慣了。”


    “要多加小心,我們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都全須全尾的回京師,加官進爵,同享太平富貴。早晨思顏大人派人送信來,他們明天就到了,我們兩個就可以和這裏的各國使節交流,互換國書,有必要的,我們再派出使節。”


    “大人安排的妥當,我子誠也不會耽擱的時間太久,這次沒有廝殺的差事。”


    李達點點頭,這個老官僚,從來不問陳魯的差事,他現在明顯感覺到,陳魯已經修成了神仙,這是好事,他也許會跟著沾光,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李達說:“車子備好了,對付哈裏還得靠你子誠大人呢。”


    “沒問題,中使大人放心,他對天朝好著呢,沒有天朝,他還在大獄裏呢,還想當什麽國王!”


    李達說:“這倒是,這不都是你的功勞嘛。因此說,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冤家多堵牆,世人有幾個能真正理會得了的?”


    這是一個飽經憂患的太監,陳魯深有感觸,其實古訓人人會說,但是你不經過這件事,根本不知道這裏麵的內涵。


    陳魯這些年東奔西走,真正體會到什麽是牆,什麽是路。


    在和各國的交往中,他總結出一套規律。


    都說不辱使命,那得靠高超的政治智慧和足夠豐富的閱曆。坐在深宅大院、各個衙門,都是靠書本知識,一些東西說著容易。


    事非經過不知難。


    出使在外,不能辱了國格,但是不能有居高臨下的大國想法,哪怕是一個最弱小的國家,也不能讓他們感覺你高高在上,交朋友,廣交朋友,是外交上的先決條件。


    不管是哪一國,是敵國還是友國,打交道的是人,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的臉和心未必都是一樣的,有的道貌岸然,有的嬉皮笑臉,有的冷若冰霜,有的奴顏婢骨,這都是臉,這張臉是做給國人或外國人看的。


    他們和普通人一樣,也有交友的渴望,更有外交突破的強烈願望。他們也對各國的外交官品頭論足,心裏都有一杆秤。


    陳魯這方麵看得很透,你天朝是大國,但是你的外交官有沒有展現出來?


    在外國所見到的人,他們不認識你天朝的皇上,也不知道你們天朝到底怎麽樣,他們隻能在外交官身上尋找天朝的影子。


    陳魯自來熟的性格就是這樣煉成的,不要怕低下身段,高高在上,你就一無所獲;低下身段,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最後的結果,你的政治魅力、外交魅力和人格魅力征服了他們,大家都對你仰視,到了那時,你想低頭都低不下了,你的敵對國都對你豎大拇指,這就是外交的魅力所在。


    哈裏就是這樣的外國人,盡管他是國王。


    陳魯想在路上和了凡談一下,誰知道剛一進城,被兩邊的呼喊聲打亂了計劃。


    這裏也非常隆重,黃土鋪地,清水灑路,走了一段路,兩邊都遮上了帷幔,李達後悔了,不如帶著所有的將士。


    他立即下令,打出執事,可惜人太少,沒有什麽氣勢。


    到了宮門,沉悶的三聲號炮響過,中門大開,吏治府少尉納閔和四方院提督車迪迎了出來,互相見禮。


    納閔說:“子誠兄別來無恙。”說的是漢話。


    陳魯說:“老貨,別假惺惺的,我老人家昨天就到了,怎麽連你一個鬼影都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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