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她看見空中飛過來一群蝗蟲,不是很多,很多鄉民也在仰起脖子看著,指指點點的樣子,誰見過入冬了還有這個東西?她走回來看見老哨長哭喪著臉走過來,指著自己手裏端的一個小鐵鍋,一句話也沒說。


    朵蘭聞著一股清醇的菊花酒味道,但是鍋裏飄著一些死蝗蟲。朵蘭突然意識到今天是登高節,這是閏月,原本是不算數的,隻是在本月那天,大家把這件事忘了,老哨長這是要找補。


    朵蘭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感動。老哨長已經今非昔比了,他完全剝去了自己身上的偽裝,對使團的官長們非常不爽。但是依然是那麽盡職盡責,而且還是忠心耿耿。


    這是一個真正的正人君子。


    朵蘭說:“老哨長,先不要急著做飯,一會兒小玉回來,一切都解決了。”


    大營很快打起了火把,綠玉公主和將士們都回來了,外圍的柵欄已經立了起來,大帳也安排就緒。朵蘭安排綠玉公主去夥食哨去護侍,自己手持青龍劍在回到大帳,護侍著幾位天使。


    一陣呼嘯聲,天上一陣轟鳴,緊接著是一陣排山倒海一樣的大風,大帳都被吹得東倒西歪,所有的火把都滅了。


    朵蘭心裏明白,喊道:“喜子趕緊派人告訴小玉,不管其他地方,隻要護住夥食哨就行了。”喜子馬上去安排。


    朵蘭判斷,有綠玉公主在,他們不敢大規模的下手,再說他們對中一宮也算是恩人,這些中一不都是陳魯安排的嗎?即便不領這個情,也不至於是仇敵吧?


    朵蘭在大帳門口,念動咒語,祭出青龍劍,在空中盤旋,人們又把大帳重新加固,點上火把、燈籠,準備吃飯。朵蘭不敢大意,盯著空中。


    大半圓月亮已經在正中,照得月亮周圍一片慘白,星星在無力地眨著眼睛。是一個好天氣,感覺不到有風。朵蘭發現了情況,空中有一隊綠衣少女,她心中大喜,這是綠玉公主的兵,有他們在,誰也不敢亂來。


    朵蘭想起自己的寵物,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想起了半月和獨龍,他們僥幸脫得性命,也已經傷痕累累,朵蘭把他們打發回山,養傷修行,將來列入仙班,回歸正果,也算是一場功勞。


    大營裏彌漫著肉香味,朵蘭才覺得真的餓了,將士們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了。很快飯菜端了過來。最近一段時間,老七死了以後,老哨長再也沒放中軍大帳端過一回東西,這次真是破例了,但是臉上沒有了以往那巴結的笑,而是如一潭死水,麵無表情,一臉呆滯。


    喜子等人趕緊接過來,他施了一個軍禮,不卑不亢,轉身走了。侍衛們擺上飯菜,李先吃驚地說道:“花糕?今天是重陽節啊!不用說,這是菊花酒。老哨長真是有心人。”


    不知道為什麽,朵蘭心裏發酸,隻想哭一場,不知道是為老哨長還是自己,還是自己的陳子誠。喜子說:“老哨長吩咐,在這裏架火煮酒。”


    朵蘭趕緊說:“幾位大人,要我說,就不要煮了,拿開水溫一下,菊花酒喝著才是正味。”


    這是謬論,菊花酒不煮一下,怎麽會出來正味?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無奈之舉,就怕到嘴的酒吃不到,都點頭說是。很快把酒溫上了。李先歎了一口氣,說:“陳大人不知道在哪裏?”


    大家一下子沉默了,剛才的喜慶勁蕩然無存。不管是不是出於真心,這些人都聽得明明白白,那個大菠蘿也稱呼朵蘭是陳夫人,一些事他們也都明白了,知道這裏有故事,人家的老公下落不明,大節下的,怎麽好張狂?


    李達笑了:“你們多慮了,子誠大人常年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你們見過他出什麽事來?誰能奈何我們陳大人?放心吃一杯。”


    大家都點頭稱是,李達接著說:“左邊的這個小山不高,吃了酒,本使上去,祭奠一下陣亡的將士們,讓他們安生,下元節本使要給他們送寒衣。”大家趕忙點頭。


    侍立在一旁的王大舉說話了:“中使大人,祭奠將士們明天在河邊就可以了。今天太晚了,不安全。”


    李達哈哈大笑:“王將軍,你是讀過書的,不是那些隻會打打殺殺的丘八,你這話說的讓本使無語了,明天還是重陽節嗎?你別忘了,重陽節也叫登高節,河邊上叫登高嗎?”


    他說完了,看了一下,隻有李先在附和著自己笑了一下,沒有一個人陪笑。朵蘭毫不客氣地說:“中使大人,王將軍說得非常有道理,今晚上這些就是怪譎,他們還在環視著我們,我們亂動,就會被他們鑽了空子。”


    大家都說是。李達也感覺自己多事,他本來是一個思維縝密的人,大家對他的想法有幾分不理解,大家開始吃飯。


    李達吃了幾杯酒,說話了:“你們說的,本使何嚐不知道?這是這些天來,怎麽說呢?”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喜子。


    喜子接過話來:“我們老爺最近一直失眠,一閉上眼睛就是那些陣亡的將士,有時睡著了也在夢中驚醒。一直說找機會祭奠一下。”


    原來如此,那今天無疑是最佳日子。大家都悶頭吃飯,所有人都吃完了。


    李達說:“一個個生龍活虎的後生,走著走著就沒了,有的是為了護侍本使,本使一直覺得罪孽深重。早都想好了,回到京師,找一處廟宇,把所有人的魂魄請到那裏,本使做一個和尚,每天念經超度他們。”說完,淚下如雨。


    這可不是第一次說了,也絕不是玩笑話。大家明白,李達的內心深處在被這些將士們的陣亡折磨著,痛苦、彷徨,內疚,還有幾分無奈,每天都在啃噬著他。仁不統兵,義不行賈,他李達不是將軍,統不了千軍萬馬,見不得血雨腥風。即使是真正的大將軍,戰爭過後也在反省戰爭,誰願意殺人如麻?


    大家都掉了眼淚,朵蘭已經哭出了聲,這是借題發揮,她一直感覺難過。


    李先堅定地說:“大人,下官支持,不知道下官能不能代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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