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聽到皇帝的聲音,父女二人皆是一怔,還是鼇拜先回過神來瞪了一眼玄燁身後的納穆福,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竟然就任由小皇帝這麽悄無聲息地進來了。


    玄燁自然看得懂鼇拜的表情,隻是裝作不知,上前幾步,自有侍婢為他搬來凳子坐了。玄燁落座之後倒像是忘了剛才的事情似的,問候起鼇拜的身體來。容凰有些意外,但並未多說什麽,隻是對皇帝行了個禮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她以為玄燁對她隻是一時的興趣,卻不知皇帝回宮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慈寧宮和太皇太後商討立後的事。


    “皇瑪嬤,鼇拜的態度很堅決,無論是他的親生女兒還是義女都隻能做皇後。”


    玄燁是一國之君,是天之驕子。可是此時,當他看向對麵的祖母,這個大清國最尊貴的女人時,他害怕了。他怕祖母的反對,怕自己永遠都得不到心中所愛。


    他承認,他很喜歡與柔嘉公主相似的容凰。他也承認,他不能娶她做皇後。可是不封容凰為後就無法讓她進宮……一時之間玄燁似乎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論理,他應該果斷地放棄容凰,按照原定計劃冊封赫舍裏氏為皇後。但論情,玄燁真的很想奮力一搏,娶自己心裏喜歡的女人。


    他從小便和柔嘉公主一同長大,兩人在慈寧宮中相依相守,一同挺過了所有的艱辛:出天花、奪帝位……玄燁小時候貪玩,師傅每欲責罰,柔嘉便會柔柔地撒嬌,逗得師傅合不攏嘴。每回柔嘉從孝獻皇後也就是董鄂妃那裏得來了什麽好吃的好玩的,也是頭一個就送來給玄燁。


    這樣深厚的情誼讓兩個年幼的孩子忘記了一個事實——他們都姓愛新覺羅,是有血緣關係的堂姐弟。曾以為會永遠在一起的他們,卻在玄燁登基的第二年便決絕地分開了。


    玄燁已經錯過了柔嘉,他不想再錯過一個容凰。


    太皇太後聞言似乎並沒有覺得意外,仍然不慌不忙地倒著剛剛煮好的新茶。透過嫋嫋升起的霧氣,她輕輕抬眸睨了皇帝一眼,淡淡地道:“哀家早已說過,中宮皇後必須是赫舍裏家的女兒。”


    見玄燁身子微僵,太皇太後歎息一聲,語氣放柔了些許:“你若覺得委屈了遏必隆家那丫頭,封她為妃多加寵愛便是。至於那鼇拜的女兒可是萬萬沾不得的,就算留在宮裏也不過是個禍害罷了。”


    “皇瑪嬤,孫兒……”


    “皇帝。”太皇太後無情地打斷了他的話:“之前你柔嘉堂姐出嫁你便鬧,好不容易消停了些許日子,如今又要為了鈕祜祿氏的丫頭忤逆哀家?哀家說過,如果你能讓遏必隆心甘情願地把女兒送進宮做妃嬪,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既順了你的心思,又能籠絡住一大輔臣。如若你不能……那等遏必隆向哀家開口求免選的時候,哀家可也不能駁了人家的麵子。”


    玄燁搖搖頭,看起來有些沮喪:“遏必隆一向中庸,隻怕不會出頭。倒是鼇拜,孫兒今日瞧著,對容凰可以說是百依百順,隻怕對親生女兒也沒有這麽寵溺。”


    “此話當真?”太皇太後神色微變,嘴中喃喃,似乎陷入沉思:“你說這丫頭叫容凰?倒是個好名字……既然鼇拜如此重視她,倒不如……”


    康熙見狀連忙湊上前些許,隻聽祖母若有所思地道:“她必須進宮……然後咱們娘兒倆就利用這個丫頭……鏟除鼇拜!”


    玄燁當即一怔,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反駁,卻冷不防被太皇太後狠狠一瞪,低聲斥道:“皇帝可看清了,她並不是你堂姐!隻不過有幾分相似罷了,也值得你心疼?你不是與哀家發過誓,說你阿瑪和祖父犯的錯絕對不會再犯麽?”


    太宗專寵宸妃海蘭珠,先帝順治專寵嫣妃……愛新覺羅家的癡情種子太多了,為了這守住這江山社稷,太皇太後隻能狠下心無情地剝奪康熙愛上誰的權利。


    玄燁聞言心髒忽然緊緊縮了一下,仿佛被抽盡全身力氣一般,他無力地用手撐住額頭,自嘲地笑了笑:“孫兒明白。隻是……朕這個皇帝,未免當得太窩囊了些。”


    “唉。”見到最疼愛的孫子如此,太皇太後如何能不心疼。“玄燁,我的好孫兒,相信祖母,一定會好起來的。等你親了政,手握大權的那一天……你想做的事,你想愛的人,瑪嬤都不會再阻攔你了。瑪嬤的良苦用心,你可要明白啊!”


    玄燁點點頭,咬著牙道:“是……那孫兒先告退了。”他雖明白事理,但在男孩子最調皮的年紀,玄燁已經承受了太多原本不需要承受的事情。心平氣和地和祖母麵對麵討論如何利用自己喜歡的女人殺掉她的父親,玄燁目前還做不到。


    太皇太後微微頷首,表示允了。沒等玄燁走出慈寧宮,她便喚來蘇麻喇姑,淡淡地吩咐道:“準備一下,明兒早上去四個輔臣家裏頭傳旨,凡是十歲以上的格格,三日後都進宮來為哀家暖壽。”


    暖壽是在壽誕前一天舉行的賀壽禮儀,通常都由自家的小輩操辦。太皇太後的幾個孫子都沒有娶妻,現今她叫來幾個輔臣的女兒,顯然是要給自己選孫媳婦了。


    蘇麻喇姑是太皇太後的陪嫁侍女,兩人相伴多年,因而蘇麻喇姑在她麵前也沒太多避諱,剛聽了這話便笑了起來打趣:“太皇太後這可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蘇麻喇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的事情,幾個輔臣都是人精,自然也是心知肚明。鈕祜祿府上就一個容凰是滿了十歲的格格,遏必隆對此事很是重視,下朝之後便把容凰叫到書房去好生教導了一番,直到容凰被他碌氐乖諞偽成纖帕瞬潘閫輟


    次日一早天不過蒙蒙亮的時候,容凰便被茹蘭喊了起來準備兩日後進宮的穿戴。以前的鈕祜祿容凰似乎是個比較活潑的性子,衣服不是紅的就是粉的,配上這一張明豔豔的麵孔,簡直就是豔光逼人。


    容凰雖然不是那種令人蛋疼的白蓮花穿越女,但這些繡著大朵俗氣花樣或者各種奇異昆蟲的衣服真的不是她的菜。她還是喜歡柔和素淨些的顏色,起碼看著令人舒心。


    早在穿越後的第三日她便著人做起了符合自己口味的新衣裳,如今舊的衣飾已經淘汰得差不多了。可是新做的那些也都是些家常穿的衣服,現下是要進宮,打扮上可馬虎不得。容凰和茹蘭翻箱倒櫃折騰了大半天,才選定一件粉白相間八成新的旗裝。


    選好了衣裳,又準備起首飾和脂粉。等到這些忙完了,天色已經黑透了。容凰困得倒床便睡,不想第二天一早又是早早被叫了起來。原來是她阿瑪遏必隆親自過來,叫容凰早些準備明兒獻給太皇太後的糕點。她初來古代不懂這些禮節,倒是多虧了遏必隆細心。


    不過細心歸細心,天不亮就把閨女催起床,這爹當得也真夠極品了。


    “娘炮啊娘炮。”容凰打著嗬欠低聲埋怨,忍受著遏必隆的鹿ナ啤


    總之無論如何,被折騰了整整三天的容凰終於迎來了進宮的這一天。老實說就要進入住著皇室的紫禁城,容凰心中還是小小地激動了一把的。又是一大早起來忙活著梳洗打扮,天剛亮就被塞進駛向皇宮的馬車。


    鈕祜祿府距離紫禁城不遠,不到半小時的功夫就到了。一進皇宮,就是再尊貴的身份也得步行。容凰沒有任何異議,搭著茹蘭的手跳下馬車,便跟著引路的宮女向慈寧宮走去。


    起初容凰倒也沒覺得什麽不對,隻是這般走了半個時辰,那宮女還是健步如飛,走得飛快,主仆二人都穿著花盆底兒,走得氣喘籲籲了也跟不上她。而且這引路的宮女還一言不發,無論容凰和茹蘭問她什麽,宮女都不回答一個字,甚至連頭也不回一下。


    容凰終於起了疑心,對茹蘭使了個眼色,二人剛要抓住那宮女的手臂,隻見一道紫光在眼前閃過。容凰受不住刺目的亮光,下意識地用手擋住了眼睛。沒想到一睜眼便突然地發現周圍的紅牆綠瓦全都不見了,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仍然站在她麵前的領路宮女,她什麽都看不見。


    她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剛想尖叫一聲,那宮女卻忽然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好歹也是經曆過輪回轉世的人了,怎麽還是這樣大驚小怪?”


    這宮女突然地轉身對她說話,容凰的尖叫聲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裏。她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看向麵前的女人,硬著頭皮問:“你是人是鬼?”


    “我和你一樣,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女子抬起頭來,容凰這才看清她的臉,竟是一個極其貌美的女子,隻是臉色蒼白得可怕,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你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容凰狐疑地看著她,用一種不確定的口氣說:“我憑什麽相信你?”


    看著容凰充滿戒備的眼神,女子忽然笑了:“很簡單,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說簡單點,我是鈕祜祿氏大格格的前世。上一世,我慘死之後成了紫禁城上的一抹孤魂,用了三百多年的時間修煉出了一身法術,成為時空隧道的管理者之一。現在,我的名字叫梅落。”


    容凰沉默了幾秒用來消化這突如其來的“前世”,或許真的是因為經曆過一次穿越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很快就鎮定下來:“這麽說是你把我帶到這裏的?”


    梅落點點頭,突然收起了笑容麵無表情地道:“沒錯,是我給了你再活一次的機會,所以你必須幫我做一件事。”


    容凰不大喜歡梅落這種囂張的口氣,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怎麽說她這條小命也是梅落給的,眼下還是不要輕易得罪這個梅落為妙:“說吧,什麽事?能做到的,我一定盡力。”


    “不是盡力,是必須做到!”梅落的眼神一閃,射出兩道怨毒的精光:“我要你殺死赫舍裏芳兒!取代她的後位,讓她心碎至死!”


    容凰怔了一下,不解地問:“你和她有什麽深仇大恨?你告訴我,我才能更好地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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