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告訴了容凰生活真的不是宮鬥電視劇, 不是配角就腦殘, 她們也是有智商的。


    就比如說麵前這赫舍裏氏,雖說她比不上“京城第一美人”貌美,但好歹之前也是個“四全姑娘”, 此時梨花帶雨地哭訴起來倒也有幾分風韻。


    容凰沒想到赫舍裏氏見招拆招這麽厲害,隻得再進一步, 輕泣道:“皇後娘娘,你, 你為何變臉如此之快?剛剛明明就是長春宮的倩怡姑姑傳口諭過來, 臣妾才會來此……好端端的,你當臣妾當真願意來此受辱麽?”


    皇帝身邊的雲姝見情況不妙,連忙捅了捅身旁的大太監魏珠。魏珠猛地回過神來, 扯起嗓子通報:“皇上駕到——”


    這麽一喊, 殿內演著戲的兩個美人瞬時間一齊止住了哭聲,紛紛轉過頭來看向門口處的康熙。


    在兩人同時流淚的情況下, 赫舍裏氏便不再處於絕對的弱勢地位。她心中冷笑一聲, 挺起身子對著皇帝盈盈福身,盡量做出她這些年所練習出的最美的姿態。


    她已經許久沒見過皇帝了。此時再次見到玄燁,赫舍裏心中止不住泛起滿腔的哀怨。這種哀怨化到嘴邊,就成了嬌滴滴的一聲:“皇上——”


    可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玄燁滿心厭惡地推到一邊。若不是不能輕易對女人動手, 玄燁真想狠狠賞她幾巴掌。剛才他下了早朝,心急火燎地去了翊坤宮,沒想到卻是撲了個空。正想找人打聽, 就趕上了容凰身邊的大宮女茹蘭回來搬救兵,說是昭妃被皇後召去了長春宮……


    玄燁對現在的赫舍裏那是除了厭惡一點旁的感情都沒有,跟容凰倆卻是新婚燕爾正甜蜜著的時候,一聽消息腦子就炸了,帶著人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長春宮,“正巧”看著了這一幕。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斷定赫舍裏氏是在做戲,當下也顧不得處置她,連忙上前扶起麵無血色的容凰。


    幾乎是在看到容凰麵容的那一瞬間,玄燁的心一下子就慌了。他親自將她抱了起來安置在鳳塌上,這樣猶覺不夠一般,忽然又俯下/身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幾個奴才見狀趕忙湊了過來想要幫忙,康熙被他們圍得心煩,心急火燎地吼了一句:“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傳太醫!”


    “是是是……”離得最近的魏喜連聲應下,一邊擦著冷汗一邊往外跑去。


    玄燁略顯慌亂地用手去擦她臉上的殘淚,擦著擦著,眼圈兒忽然就紅了。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年冬天——也不知是他六歲還是七歲的時候,稀裏糊塗地竟染上了天花。那時候他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宮裏頭除了他的額娘佟妃以外沒幾個人真正在乎他的死活。他那時候不懂事,見自己病重也沒人來探望,心想著幹脆就這麽去死算了,如果他死了,還會有人流一滴眼淚吧。


    可是就在那個時候,小柔嘉買通了看守乾西四所的嬤嬤,帶著好多玄燁愛吃的點心偷偷溜了進來。


    柔嘉膽子小,見到玄燁奄奄一息的樣子當時就哭得天花亂墜。玄燁就笑話她說:“你怕死呀?怕死還來這裏做什麽!”


    柔嘉聽了這話,臉色瞬時變得煞白,上氣不接下氣地吼他:“說什麽死不死的!不許說不吉利的話!”她到底是膽子小,氣鼓鼓地喊完這句,就又開始低聲啜泣:“我……我當然怕死啦!可是……我一想到你一個人呆在這間黑屋子裏肯定會害怕,所以我就來了。”


    玄燁怔了一下,伸出手想替柔嘉擦擦眼淚。可是他忽然想起自己還染著病,小手一下子就縮了回去。男孩子麵皮薄,他心裏頭感動,卻仍是嘴硬:“你可真傻。我一無所有,已經不想活啦!老天爺這是要收了我的命回去呢。”


    “呸呸呸,不許瞎說……”柔嘉急得直跺腳,一時之間卻想不出話駁他,急得嘴唇都咬破了。過了好一會兒,就在玄燁不耐煩地想要入睡時,他忽然聽到柔嘉在他耳邊輕輕柔柔地說了句:“誰說你一無所有了?你呀,還有我。我……還有你……”


    ……


    一切恍然如夢境。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已經記不清柔嘉當時的神情,是否也是像如今的容凰一般柔軟而無助。


    玄燁發過誓,他已經失去一個柔嘉,絕對不能再失去懷中的容凰。所以無論今天這場爭執究竟誰對誰錯,他都會無條件地站在容凰這邊。畢竟容凰的對立麵站著的隻是一個他毫不在意的赫舍裏,還沒有觸及到他自身的利益。所以在他的能力範圍內,玄燁願意給容凰全部的寵溺。


    “皇上?”


    容凰輕輕地叫了一句。她之前故意叫茹蘭去通風報信,所以早已大致預料到了皇帝會選擇維護她。可是容凰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康熙他竟然會這樣失態——一時間容凰也有些慌了,忍不住就開口喚了他一聲。


    “噓……”玄燁伸出一指在她麵前搖了一搖,“小鳳凰,你的唇流血了,先別說話。”


    容凰乖巧地點了點頭,剛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忽見玄燁瞪大雙眼,似乎想起什麽的樣子。還不及容凰開口詢問,玄燁便已拍案道:“赫舍裏氏,是你逼得昭妃咬破了嘴唇?”


    赫舍裏剛才被玄燁猛地一推,肚子狠狠地撞在了炕頭上,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掛著滿臉涕淚不服氣地道:“皇上,臣妾冤枉啊,那是昭妃她自己咬破的!”


    “好端端地,難道昭妃會無故如此?你知不知道鳳凰泣血意味著什麽!你這分明是想置昭妃於死地!”


    被皇帝這麽一提醒,容凰也隱約想起了那個傳說。


    傳說中鳳凰是富貴不死之鳥,可以浴火涅,得以重生。但是隻要鳳凰流血淚,那就失去了重生的機會,隻能在世間忍受六道的輪回之苦。


    所以鳳凰泣血是很不吉利的象征。容凰從小被人叫做鳳凰,如今臉上又是血又是淚,也難怪康熙會想起這個講究了。


    赫舍裏氏也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康熙的意思。皇帝竟然把昭妃比作鳳凰,那她算什麽,她這個皇後算什麽?她已經失去了皇後的權力,失去了家族的支持,失去了丈夫的寵愛,難道如今還要失去皇後的名分麽?


    有些事赫舍裏可以忍,但有一些——比如涉及到皇後名分的事情,赫舍裏氏絕對不能忍:“皇上,臣妾才是真真正正的鳳凰呀。鈕祜祿氏取名鳳凰,本就已有不臣之心——”


    她話沒說完,康熙便忍無可忍地給了她一巴掌,震怒道:“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國之母!”


    這一巴掌不僅把赫舍裏打懵了,連容凰看了都有些發怵。看得出來康熙是真的用了勁兒的,打得赫舍裏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男人教訓女人在這個時代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容凰受“野蠻女友”影響多年,一時間無法大力讚同康熙的這種發泄方式。就在她猶豫要不要裝聖母勸一勸玄燁的時候,赫舍裏忽然抬起頭,淒聲道:“臣妾淪落到今天這個天地,全都是拜鈕祜祿姐姐所賜。可是臣妾毫無怨言,因為隻要能在宮裏遠遠地看上皇上一眼,臣妾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看來赫舍裏是想明白了,康熙這人吃軟不吃硬,對付他時絕對不能逆著來。果然,赫舍裏一采取溫柔攻勢,康熙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膨脹,一下子就有幾分心軟了。他收回手坐回容凰身邊,不再理睬一旁的赫舍裏氏。


    “痛不痛?”玄燁用力眨了眨眼,想要驅趕走眼底的酸澀。“流了好多血……”


    容凰哪能輕易繞過赫舍裏氏,她故意怯生生地看了赫舍裏一眼,柔聲道:“臣妾不痛……皇上,請讓臣妾回宮好麽?皇後娘娘的鳳塌,臣妾不敢也不配坐……”


    這話說的容凰自己都覺得矯情,可是康熙顯然不這麽認為。他眼中憐惜之色更濃,忽然攬過容凰,輕輕地吻上了她的唇。


    這個吻並不深入,他隻是輕輕舔舐著她唇瓣上的血珠,極盡溫柔。


    一吻過後,康熙扶著容凰站了起來,咬牙道:“好,咱們回宮!有什麽配不配的?長春宮這齷齪地方,不呆也罷!”


    剛剛見他們親熱,所有的宮人都自覺地別過了頭,隻有赫舍裏氏死死盯著容凰,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眼看著皇帝就要這麽走了,她當然不會甘心,猛地撲了過來抱住玄燁的腿喊道:“皇上,臣妾冤枉啊!剛剛昭妃說是奴婢身邊的倩怡傳她來的,可是倩怡一直呆在臣妾身邊,根本就沒去找過昭妃呀!”


    “滾開!你以為朕會相信你的話麽?”康熙冷哼一聲,正要離去,容凰忽然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臂,低聲勸道:“皇上,既然皇後娘娘如此說了,不如召倩怡姑姑來問問吧?”


    赫舍裏聞言心中頓時一沉,產生了不妙的預感。她原本提起倩怡是想翻身,可是沒想到昭妃竟然主動提出叫倩怡過來對質,難道倩怡已經被她收買了?不,不可能啊,倩怡是她的心腹,家人還被捏在她的手心,不可能背叛她才對!


    不但赫舍裏覺得大事不好,康熙也覺得此事不妥,猶豫著看向容凰:“這倩怡既然是皇後身邊的人,這時候怎麽會說實話?唉,小鳳凰你剛入宮,宮裏的事兒你還不懂……”


    容凰沒想到自己裝傻裝得還挺成功,忍不住莞爾道:“那皇上就讓臣妾親眼看一看,看得多了將來也就懂了。”


    玄燁見她堅持,隻得順著容凰心意傳了倩怡進來。


    倩怡剛一進殿還沒來得及跪下請安,容凰食指便已搭上右腕,對著倩怡命令道:“說實話吧,是你傳皇後旨意叫本宮來長春宮的。”


    倩怡原本聽了容凰的聲音剛要反駁,結果一轉頭看到容凰的眼睛時,她的神色一下子就變了,突然地磕下頭去慌亂道:“是奴婢,是奴婢傳昭妃娘娘的……”


    短暫的沉默過後,玄燁冷笑著開口:“瞧,連你的心腹都招了,你還有什麽話可說?”他最後厭惡地看了赫舍裏一眼,然後便與容凰攜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長春宮的大門。


    “皇後赫舍裏氏禦前失儀,罰俸三月,於長春宮內閉門思過。”


    才到傍晚,康熙的這道旨意便傳遍了後宮。鍾粹宮裏,聽到消息的榮嬪嗤笑一聲,不無諷刺地道:“咱們皇後娘娘可真慘呢,才管了兩天的事兒就又被禁足了。”她嘴上說著赫舍裏氏真慘,臉上卻看不到半點的惋惜之色。


    一旁服侍榮嬪卸下鎏金護甲的錢嬤嬤跟著笑了一笑,很是幸災樂禍地道:“如今赫舍裏氏這個賤/人這麽慘,這不正符合娘娘心意麽?得虧昭妃和皇後不是一路的,她出手了,也省了娘娘您的力氣。”


    提起昭妃,榮嬪忽然垮下臉色,略顯不豫地道:“話雖如此,可本宮也不想看到鈕祜祿氏逍遙!她既然有意打壓皇後,那本宮就偏偏要讓皇後在那兒膈應著她。如今昭妃風頭正盛,肯定不會和咱們聯手。懿嬪又是個不中用的,所以我們隻能和皇後結盟……等到赫舍裏沒有利用價值了,再背後捅她一刀!”


    錢嬤嬤將指甲套規規矩矩地擺好,聽了榮嬪這話,忍不住拍手叫好:“娘娘果然聰慧至極!就讓那鈕祜祿氏得意幾天去吧!用不了幾天,她就要和赫舍裏氏抱在一起哭了……”


    榮嬪得意一笑,側過頭看了看鏡子裏花容月貌的自己,撫臉道:“沒錯,就算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又如何?沒有子嗣,她就永遠都翻不了身……”說到這裏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眉頭一皺,有些不安地問:“今兒皇上翻牌子了麽?”


    錢嬤嬤笑容一僵,抬眸瞧著榮嬪的臉色,小聲答道:“皇上翻了昭妃的牌子,這時候怕是正在翊坤宮呢。”


    榮嬪神情微變,呼氣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又是昭妃?皇上他很少連夜寵幸誰的……”


    不過讓榮嬪吃驚的還在後頭,玄燁不僅連續兩日翻了容凰的牌子,從容凰入宮第三天開始,他竟然下旨讓梁九功以後把折子都送去翊坤宮的書房!


    也就是說以後就算康熙不翻容凰的牌子,也會日日前往翊坤宮!這,這到底是怎樣的寵愛啊?!


    直到這個時候榮嬪才發覺到,有些事情似乎和前世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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