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凰的語氣雖然輕鬆, 但字字透著狠戾, 顯然她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柳青聽了這才略略放了心,她之前見容凰的做派,還擔心她是個心慈手軟的, 不肯對榮嬪的兒子下手。如今見容凰有意主動出擊,柳青堆起滿麵笑容道:“主子說的是, 奴婢知道了皇後的小動作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挑唆她和榮嬪內鬥。”


    “哦?”容凰微微挑眉, 似笑非笑道:“這麽說, 青兒倒是和本宮不謀而合了?”


    柳青訕訕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其實容凰要考慮的事情遠遠要比柳青多得多。首先她必須確認一點,自己的手上絕對不能沾上大阿哥的血。要知道後妃之間爭風吃醋這種事皇上太後他們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一旦涉及傷害皇嗣, 那就觸到他們幾位的底線了。本來他們就不想讓容凰生孩子,萬一發現容凰對皇嗣做了什麽手腳, 肯定不會輕饒了她去。


    所以說借皇後的手打擊榮嬪的孩子才是最好的方法。可是皇後之前與榮嬪表麵上相處得還不錯, 可以說是一個陣營的。皇後沒有孩子,自然不會輕易去傷害大阿哥,反而要好好保護這個獨苗。


    不過等皇後自己有了孩子情況就不同了,庶出的長子和嫡出的兒子,將來有得爭呢……皇後為了自個兒的兒子, 也會忍不住對榮嬪出手。


    到那時候,她隻要坐收漁翁之利便是。


    還有一點困擾了容凰許久,就是她到底要不要給康熙生孩子。按照最初穿越來時的想法, 她其實是不想入宮的。可是梅落給了她異能,逼著她進宮報仇,容凰沒有選擇,不得已入宮為妃,步步為營。如果容凰一直保持這最初的心境,她現在就不應該生育,那樣將來離開的時候就沒有牽掛,可以瀟瀟灑灑地走人。


    可是那樣想未免也太天真了。這一場永無休止的後宮爭鬥,她置身其中,根本身不由己。如果不生孩子就鞏固不了地位,鞏固不了地位就無法全身而退。


    所以說到底,她還是得為康熙生兒育女。尤其是現在她發現了太皇太後他們不想讓她生的時候,容凰反而更加想要一個孩子了。她怎麽可能讓他們這麽容易稱心如意呢?她還不信了,如果她鈕祜祿氏非要生下這個孩子,皇帝還能親手掐死他的親兒子不成。


    隻要孩子生下來了,來自那祖孫倆的危機就會減輕。


    容凰正沉思,這時候忽聽景怡輕喊了聲“主子”。她應了一聲,便見景怡快步走近,附耳低聲道:“主子,咱們安插在鍾粹宮的人傳了信回來,說榮嬪昨天晚上私下見了她的弟弟阿克敦。”


    “阿克敦?”容凰略加思索,冷聲道:“是那個被皇上選為布庫的小子?”


    見景怡點頭,容凰若所有思地道:“如果本宮沒記錯的話,索額圖的兒子阿爾吉善也是布庫之一?”


    這回不待景怡回答,柳青便忍不住脫口道:“沒錯,索額圖就是因為除鼇拜有功,才會被皇上……”


    “重用”二字還沒說出口,柳青便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時間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她太大意了!“除鼇拜”這件大事還沒有發生,她卻已經說了出來!她小心地瞧著容凰的臉色,發現容凰臉上仍是那種難以琢磨的表情,心裏更加發慌,死死咬著嘴唇不敢說話。


    容凰忽然展開眉頭,低聲笑了:“青兒怎麽發起抖來?是這暖爐燒得不夠旺麽?你說的其實沒錯,皇上的確有意對本宮義父下手,他故意裝出厭學貪玩的樣子養了一群布庫,又在後宮裏獨寵本宮,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在籌謀些什麽了。”


    她既沒有拆穿柳青,也沒有特意繞過此事不談,而是確確實實地肯定了柳青的話,倒是讓柳青著實吃了一驚。


    這個主子……她越來越看不透了。


    相反地,容凰逐漸將柳青控製在手心,而且越握越緊。


    她現在不能把柳青逼得太急,隻要恩威並濟便是了。容凰見好就收,接著剛才的話頭道:“索額圖,嗬,本宮等了四年,終於找到一個收拾他的好機會。”


    當年索額圖和赫舍裏芳兒聯手設計容凰,想要害她婚前失貞,沒想到反而惹火燒身。盡管最後失身的人是芳兒,這並不代表容凰就會不記仇。她沒有被算計到是她用了手段,而不是赫舍裏家沒過錯。所以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容凰冷冷一笑,淡淡道:“這個時辰,那些布庫應該要出宮了吧。”


    景怡雖然不知她是何心思,但還是回道:“是,算著時辰,應該就在禦花園附近。”


    容凰站起身,悠然道:“走,去看看。”


    景怡一驚,一改平日的慢條斯理,忍不住勸道:“主子,他們都是些外姓男子,您這——”


    “本宮要給榮嬪一點苗頭,她才會有機可乘啊。”容凰眯了眯眼睛,狹長的鳳眸裏閃耀出異常美麗的光澤:“她出手了,本宮才會有機會反咬她一口……”


    景怡和柳青二人聽得都是十分迷糊,礙於年齡和身份,一時卻是不好意思開口詢問。容凰忽然神秘一笑,眨眨眼道:“本宮聽說,今兒明珠家的公子也進了宮。”


    “啊?”


    “啊?”


    兩個大宮女同時懵了。這,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主子有意去見納蘭公子?


    “這、這怎麽使得?”景怡愈發地著急了,若不是她的地位擺在那,簡直想要跺腳:“主子您和納蘭公子本來就有口頭上的婚約,這事兒一旦傳到皇上的耳朵裏去,您,您可就……”


    “無妨。”容凰好像想通了什麽一般,麵上笑意愈發濃厚:“不隻本宮,懿嬪妹妹也會去的。皇上就算聽到了什麽風聲,隻要有懿嬪在,本宮的名聲就不會受到妨礙。”


    景怡不知她為何會突然扯出懿嬪來,不由奇怪道:“懿嬪?”


    容凰點點頭:“不錯,就是懿嬪。本宮現在明白她為什麽會在這麽冷的天兒出現在禦花園裏了……”想來懿嬪和她一樣,都是一大早就知道了容若今天會進宮伴駕的消息。不同的是容凰原本為了避嫌想要避開容若,懿嬪卻是冒著風寒,巴巴地想來見心上人一麵。


    不過……容若進宮這種事,一般的後宮婦人是不會這麽快知曉的。這說明佟氏的人還在暗中發揮效用。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有人故意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懿嬪。


    不論真相到底如何,都讓容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她安插在懿嬪身邊的吉祥和如意並沒有發揮到太大的作用。她們兩個日日夜夜服侍在懿嬪身側,正常來說這種敏感的消息應該第一個通知給翊坤宮才對,可是今兒個她沒有收到任何來自承乾宮的消息。


    也包括私底下埋伏的暗線。


    懿嬪雖然暫時不得聖寵,但容凰出於小心,還是在她那裏預備了一個功夫極高的死士,是承乾宮管茶的大宮女樂怡。


    不知她們三個是同時叛變了,還是傳達消息的人極其巧妙地避開了她們?


    又是一個疑點。


    不過容凰眼下顧不得那麽多了。自己人的事可以關起來慢慢審,對付外人的計劃卻不能耽擱一刻。


    皇上練習摔跤的場地就設在禦花園裏。容凰推算了一下那些人出宮的路線,很容易就堵上了他們。本來這個時辰這些小子們都早該出宮去了,得虧今兒被懿嬪攔了路,他們才會耽擱到現在。


    容凰曾經用異能控製柳青問過除鼇拜的細節,據說康熙最後選出來的十幾個布庫都是小太監,所以才沒有引起鼇拜的注目。而麵前這些少年公子大多是世家權貴,並算不得嚴格意義上的布庫,隻不過是三三兩兩地被封為禦前侍衛,平時沒事兒陪著皇帝玩樂罷了。


    容若年紀尚小,這時候尚無官銜。可是他出身高貴,少年成名,此時一身牙白色滾邊長袍,除了衣擺繡著幾片精致的青蓮,除此之外渾身上下一片素淨,愈發顯得整個人長身玉立,麵如冠玉,直把在場所有的男子都比了下去。


    這樣的男子,這樣的風華,也難怪佟氏為之癡迷……容凰低低一歎,搭著景怡的手下了轎子,就見眾人齊齊打千道:“給昭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短暫的吃驚過後,懿嬪也規規矩矩地再次對容凰福了福身。


    一時沉默。


    冷風凜冽如刀,一下一下割在容凰的臉上。她卻似是渾不在意一般,直直地盯著容若,好像要將他刻進心底似的。


    容凰如今手握大權,是後宮裏叱吒風雲的人物。她不開口,所有人都不敢抬頭。隻有容若感受到了她強烈的注視,忍不住大著膽子微微抬起了頭。


    兩人目光交錯的瞬間,一旁索額圖的兒子阿爾吉善和榮嬪的親弟弟阿克敦忽然同時一笑。


    十分微妙、曖昧地一笑。


    容凰長籲口氣,低聲道:“都起來吧。”


    容凰故意拖了一小會兒功夫,這大冷天保持的行禮的姿勢,眾人都不大好受,心裏多多少少對容凰存了一絲埋怨。可是就在他們抬起頭的這一刹那,所有的男子都呆住了。


    鈕祜祿家這位養在深閨的大格格,果然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除了心懷鬼胎的阿爾吉善和阿克敦,另外幾人對容凰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恨不得將眼珠子瞪出來貼在容凰身上似的。


    容凰勾起唇角,愉悅地微笑起來。


    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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