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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寅一番體悟結束,居然已是夕陽西陲。天邊火紅的雲彩,熾盛如燃燒的書畫殘卷。


    他歉然而又無盡感激的望向唐辰。


    唐辰親切微笑:“有所得?”


    唐寅點頭回應,鄭重回答:“頗多!”


    唐辰搖搖頭,“不夠!”唐寅虛心的又是鄭重點頭。


    “來吧!繼續,時間不多了,你父親和唐安走來了。你要認真的作畫給他們一個驚喜。”唐辰嘴角斜咧,露出壞壞促狹的微笑。


    這種亦師亦友,大哥哥般的交流,讓唐寅感到很溫暖,瞬間的拘束消弭於無形。


    唐寅接過慢悠悠飛過來的大提鬥,他早已習慣唐辰這讓人絕難接受的神奇手段。收斂精氣神,運氣於筆端,感受唐辰的力道和技巧……。


    唰~


    一道淋漓的磨痕,巧奪天工,而後一股沛然大力,驟然砸在宣紙上,起起落落,手腕奇妙律動,不可思議的轉角,折返,……。


    立石之下,幾叢草花盛開。大提鬥,水墨,沒骨法。立石通過皴筆的染擦,陰陽向背大幅留白!山石突兀嶙峋;草花濃淡墨色對比強烈而又圓潤。構圖極盡簡明,高低縝密呼應,一種空靈潤澤的感覺讓人心神為之動蕩。甚至雙股顫栗,危而不危,細思極恐,不寒而栗。


    “呀!……嘶!”唐安淡然瞄上一眼,頓時震驚了,一聲驚呼,毛孔炸開。竟然身上撒發出逼人寒氣。這是發自靈魂的顫抖。


    “呃……”


    唐廣德也是瞄上一眼,登時被深深吸引。他很粗俗也很寫實的讚歎道:“比真的還真!你是唐寅?我親兒子?”


    這資深紈絝,雙眼竟溢出淚花,晶瑩璀璨。此刻他唐廣德身上竟隱隱生出光芒。父以子之榮耀為至高榮耀。那是生命的升華。唐廣德怎不當場淚奔!


    唐寅專心體悟唐辰的筆法,專心致誌這可不是作偽。他手腕律動,鐵畫銀鉤,奔狼列兵般寫道:“雜卉爛春色,孤峰積雨痕。譬若古貞士,終身伴菜根。唐寅!”然後蓋上鮮紅的一方朱砂大印章。


    “哈哈哈~”


    唐辰這次作畫,收獲更多很開心的仰天大笑。


    啪啪啪~


    唐廣德拍著手掌,一連驚喜。唐安臉上浮現出謙卑到低賤的笑容。


    唐寅這一幅畫就是以外行來看,都是如此震驚。何況是拍賣場的鑒賞大師呢?


    唐辰枯坐在椅子上,瞪著眼睛看唐寅狼吞虎咽的大嚼雞腿,恨得直吧唧嘴。他對肉情有獨鍾。最看不得這些。


    唐寅看在眼中,露出調皮的微笑,竟然也是斜咧著嘴。


    “唐安,將這雞腿叫廚房再……,哦,雞胸脯照著這雞腿方法製作一些,用油紙包好,我要帶走!路上吃。”


    唐辰笑眯眯點點頭,露出讚賞。孺子可教也!


    唐寅悄悄對唐辰擠了擠眼睛。


    紫金拍賣場,跨越唐宋元明四朝的古老大拍賣場。據傳說,此處小到一粒鹽,大到秦始皇的十二銅人,甚至當朝官位……,但凡可以交易之物,這裏統統可以拿來拍賣。


    既然是拍賣場,那麽這裏每天都有拍賣會舉行。隻是內容有所側重而已。


    今天本來是一場秋糧拍賣會。蘇州府,金陵府的周圍的豪門大戶,都拉來了整車的銅錢。懷中揣著大把的金銀匯票。民以食為天,秋糧最是需要囤積。


    但是蘇州府古老的望族之一,唐家家主唐廣德今天插了一棍子,以唐家的號召力,呼朋喚友,邀請來了一大批文名煊赫的名宿大儒。揚言要拍賣他傻瓜兒子唐伯虎的書畫作品。


    “唐家這是酒樓不盈利,想人情變現罷了!”有人直言不諱,認定了真相。


    “不能這麽說,唐伯虎兩年前還是極其優秀的神童。畫風稚嫩,但神童的作品,還是有靈氣,足堪收藏的。”說話的是吳縣縣令李經,李家與唐家世代交好。友情可以上溯到唐朝初年。


    “嘁!~”有人冷笑。極其不屑一臉鄙夷。


    “以唐家如今的威望,這次恐怕難以如願呢。聽說他唐家又深深得罪了寧王。”有人幸災樂禍,爆出猛料。


    “是的,左岩兄果然是消息靈通。聽說那唐廣德居然豬油蒙了心,揪住了寧王的衣襟!”有人火上澆油。


    “哎呀!那唐家豈不是昏聵到了作死的地步啦。寧王就是不發飆,我袁天丁也要發飆的。寧王涉及到朝廷體麵的!真是有辱斯文!想那唐輝老英雄何等受人尊敬與敬仰,可惜將門犬子,朽木不可雕也!”


    這是一名長髯皓首的老者,一代大儒莊碧芳。竟然氣急敗壞的樣子。


    “大家請靜一靜!”


    拍賣場下燈光一暗,台上又點亮許多燈火。霎時目光統統聚焦在台上一名老者身上。老者幹咳一聲,清清嗓子。臉上顯出鬆弛的笑容。


    “在下是紫金拍賣場主管穆特爾。抱歉!耽擱大家一點時間。今天有些事情跟諸位交代一下。”


    場下諸人鴉鵲無聲,靜靜等待穆特爾所謂交代。他穆特爾掌控蘇州府紫金拍賣場幾十年。德高望重。輕易是不現身的。今天顯然是有大事發生。


    那些拍賣場的常客,早已看到二樓包廂人頭攢動。不斷有漂亮侍女出入包廂端進去。時下鮮果,昂貴的香茶,蘇杭兩府名流,衣冠楚楚流水般絡繹不絕。


    這顯示,此次拍賣很不尋常。


    穆特爾聲音不大,卻是異常清晰的送進每個人的耳朵。這是功力。每一名合格拍賣師的必備本領。


    穆特爾鬆弛的笑容,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信賴。


    他語氣舒緩而又清晰,說:“如今雅妃主持紫金拍賣場,頗受新老朋友的支持與信賴。幹的極其出色,老夫閑來無事就喜好到處走走,數日前去了唐家會了會老友唐廣德。”


    穆特爾笑了笑,環視一圈兒。


    “閑聊家常,不經意看到了他家唐伯虎信手塗鴉之作。老夫震驚了!”


    說到此處,穆特爾又恰到好處,稍事停頓。


    “坊間傳說唐伯虎少爺,這兩年祖父去世避居荒宅,因思念過度變得癡傻。可是老夫一見唐伯虎世侄畫作。頓時明了了一切!傳言有誤!神童依舊是天才!他分明是受唐輝老爺子指點,寶劍藏鋒。酒蘊凝香!至於老夫是否妄言,姑且擱置。敬請諸位拭目以待。有請雅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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