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黃葉,黃土。


    夕陽,落日,遲暮。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村莊。這個村莊看上去不大但也不小,約莫有百十戶人家。看那來來往往的人,既有老人,也有小孩兒。看上去一片祥和,燕楓看到又有幾分向往。


    走進村子裏,便漸漸聽到了有小孩兒的哭聲,大約是因為他自己想要的糖果沒有得到。也有老人的笑聲,大約是一群老人在相互說話聊天。看到燕楓與花芸二人來到這裏,那些聲音都停止了,目光皆是不約而同的停在二人身上。


    燕楓暗自緋道,看來是村子來了外人,他們不自覺警惕起來了。不過看那些人的目光雖然怪異,但看到前麵領路的是金穴鬼,卻也沒有說什麽。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這句話,忽然從金穴鬼的口中說出!燕楓二人聽了,當然也有感歎。


    金穴鬼,不正是一個年過六十的老人嗎?


    ”火先生住在這個村子裏嗎”?花芸走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話。這一路上,因為想要早點見到火先生,她都沒有亂說話。隻是她的性子實在太好奇,剛一到就忍不住。


    金穴鬼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淡淡的說道:”他不在”!


    花芸一聽,立刻就有些不樂意了。直接坐在地上,不滿的說道:”那你帶我們來這裏幹什麽,既無聊,又遠。”


    燕楓當然也想知道這個問題,不過他也並沒有問,他知道金穴鬼這麽做自有他的用意,他自己也一定會說出來的。


    金穴鬼當然會說出來,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說出來以花芸的性子是不會放過他的。


    ”火老頭身為我們七大先生之首,雖說他不是什麽惡人,但同時也不是什麽見義勇為的好人。他隻是一個打鐵的而已,有人出錢,他就會給別人鍛造兵器”。


    花芸還是不懂,不懂他為什麽忽然說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不過好在燕楓已經懂了很多東西。


    ”前輩的意思,要找一個能讓他肯為我治傷的籌碼”!


    金穴鬼點頭,表示正確。


    ”這還不簡單”,花芸忽然從地上站起來,燕楓驚訝的看著她,隻見她帶有幾分自信的說道:”不就是錢嗎?燕楓懷裏可有很多,我身上也有,為什麽還要來這個地方”!


    ”哪有那麽容易”?聽了她的話,金穴鬼卻是忽然搖了搖頭。然後不再說話,直直的向著村子裏麵走去。


    燕楓見他走了,當然是要跟著。而花芸雖然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不過既然是為了燕楓,她當然也得跟著。


    一路上,周圍人看著燕楓和花芸的眼神有些怪異。不過那些人看到金穴鬼,居然都是上前打招呼。


    一聽之下二人都不由得詫異,誰也沒有想到,金穴鬼居然是這個村子的村長。沒想到武林七大先生之一的金先生居然會生活在這裏!當一個平凡的村長。


    草屋外麵很破舊,但沒想到裏麵卻是明亮的出奇。花芸剛進了這間草屋,也也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裏麵這麽整潔。


    ”喂,隨便進別人家事不禮貌的”!她還以為這是別人的家,所以在後麵提醒。


    金穴鬼並沒有理她的無理取鬧,燕楓環視了周圍一圈,然後說道:”這就是前輩住的地方嗎”?


    金穴鬼點頭,花芸“哦”了一下,當然也知道了!


    ”前輩帶我們來這裏是為了尋找能讓火先生給我療傷的東西嗎”?燕楓又看了一眼周圍,然後問道。


    他問,金穴鬼笑著回答:”或許給火老頭銀兩,讓他做幾件兵器還可以。但為別人治傷這回事,就根本不是錢能解決的,尤其是像你這麽重的內傷”!


    燕楓聽了金穴鬼的話,選擇沉默。自己的身體狀況永遠都隻有自己知道的最清楚,他當然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糟糕,隻要現在自己稍稍一用力,胸口就會劇烈的疼痛。不然的話,金穴鬼之前也不會一直用緩慢的速度跑到這個村子。


    花芸聽了金穴鬼的話,有些明悟的說道:”那你這麽說,就一定是有方法解決嘍”!


    花芸猜對了,金穴鬼沒有回答她之前的話,而是忽然從一個角落裏拿出一個東西,扔在一旁的桌子上。


    霎時間,燕楓被吸引了,花芸雖然看不出那是什麽,但也被吸引了。


    ”你還認得這柄劍嗎”?金穴鬼問道。


    ”認得”!燕楓隻看了這柄劍一眼,便是肯定的回答。然後注視著桌子上的那柄劍,說道:”這柄劍怎麽會在前輩這裏”?


    那柄劍,乃是當初李天傲留在那客棧的奪聲劍。


    金穴鬼笑著回答:”你還記得,當初李天傲走的時候並沒有把這柄劍帶上,而你也很快就走了。我當然不能把這柄劍丟在那裏,它畢竟也是一柄名劍”!


    燕楓沉默了一下,緩緩伸出手在奪聲劍上撫摸了一下,喃喃說道:”兵器再怎麽厲害也是死的,要被人使用。”


    花芸聽不懂他二人說的話,更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隻是胡亂問了一句:”難道有了這柄劍,火先生就會給燕楓治傷嗎”?


    金穴鬼笑了一下,道:”那個老頭子,自己身處武林之外,隻為利益做事。普通的錢財根本就不能讓他出手,但是這柄劍它本身就非常有名,而且材料也非常好。火老頭既然是一個打鐵的人,一定會被吸引了”!


    花芸聽了,一下子就懂了,拍手笑道:”也對,這樣對兩個人都有好處,倒也真是一樁好的買賣”!


    金穴鬼笑,花芸似乎也因為這一會兒的功夫而被他傳染,也跟著笑了起來。但縱觀這個這個房間,居然隻有燕楓沒有笑。而且不但沒笑,臉色還有些不好。


    ”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能這樣做。”


    燕楓沉穩的話,卻著實讓花芸著急又生氣。”為什麽?如果你的內傷再不醫治就有性命危險了”!


    燕楓微微一笑,將奪聲劍推到金穴鬼麵前,說道:”如果讓我拿著先人的兵器來換我的命,我寧願死去。前輩,這奪聲劍的主人已經去了。我不能再侮辱他的兵器,請您將這奪聲劍一起葬了吧”!


    聽了燕楓的話,金穴鬼目光流露驚訝的色彩,也帶有一絲讚許。而花芸聽了,則是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她還從沒見過燕楓如此嚴肅的樣子,陡然一見,居然一點也不敢反駁。


    奪聲劍已經推到了金穴鬼麵前,但金穴鬼卻沒有伸手接,隻是搖頭說道:”我知道你意思,我也知道東海魔笛向來都是以救天下為己任。不過我問你,你可知道這奪聲劍之前的主人殺了多少人”!


    燕楓搖頭,不知。


    ”二百三十六人”,金穴鬼忽然說出一個數字,讓燕楓和花芸都大吃一驚。”這還是公開的決鬥,算上暗地裏的,恐怕不下五百人了”!


    燕楓聽了他的話,微微低下頭,心中好似明白金穴鬼的意思,卻又有些模糊,還是問道:”前輩的意思是……”?


    他問,金穴鬼這次沒有笑,回答:”奪聲劍的主人本就做了做多殺孽,他殺的人有正義的,有邪惡的。無論如何,都背負了太多血債。雖然他現在死了,可是罪孽卻並不會結束。如果能因為這柄劍而救了你的命,他的血債是不是也會少一些”?


    燕楓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花芸當然也聽明白了,急忙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啊,燕楓。你這也算是幫他還債了,如果他知道的話,一定也會感謝你”!


    停頓了一下,金穴鬼又繼續說道:”而且你並不是別人,是東海魔笛。救了東海魔笛一命,等於救了無數人的命。現在的選擇,是不是你願不願意接受,而是你願不願意接受並幫助奪聲劍償還他的血債”!


    金穴鬼的話,並不算很洪亮有力,但在燕楓心中卻翻起了大浪。到底怎麽做?如何去做?又該做何選擇?接受他,就相當於幫助他?


    ”我願意”,思考許久,燕楓終於說出來了自己的答案,他願意!隻見花芸卻是像鬆了口氣一樣,仿佛打了一場打仗。而金穴鬼聽到燕楓的回答又笑了,笑著將麵前的奪聲劍又送還給燕楓。


    燕楓這次沒有拒絕,而是伸手接住了。這一刻,他接住的不隻是一柄奪聲劍,而是接住了無數人的性命和奪聲劍群欠下的血債。手一碰到這柄劍,它竟然變得如此沉重!


    夕陽,通常代表著夜晚的降臨。


    夜晚,要已經不知不覺的到來。


    那”咕咕”的聲音,是布穀鳥。那”吱吱”的聲音,是蟬在展示自己的歌喉。那小孩兒的啼哭聲,老人們的笑聲都已經漸漸消散。


    夜晚的清新,花芸顯得極為開心。雖然現在已經不是人來人往,但花芸卻感受不到一絲寂寞。胸中一片寬闊,腦中一片明朗。這種感覺,也許就是山村獨特的感覺吧。


    可惜,平靜而美好的東西總是短暫的。


    ”鐺鐺”的敲門聲,金穴鬼緩緩開門。門一開,就看到一個臉色很焦急的年輕人站在門口。那個年輕人進屋看到燕楓二人時,略微愣了一下,不過並沒有阻礙他要說的話:”村長,剛剛有個人傳來一封信,請您看一看”!


    金穴鬼看他的臉色,也知道出事了。穩重的接過信,然後拆開信去看。而那個年輕人顯得很焦急,顯然已經看過信了。而且他一直在不停的跺腳,這樣惹的花芸很是煩心。如果不是看到燕楓示意的眼神,她恐怕又要發作了。


    ”強盜嗎”?金穴鬼看過信,用低沉的聲音問了一句。


    年輕人連忙點了點頭,說道:”這是我身周邊的一個村子傳來的,他們說有一夥強大的強盜要來我們這裏,請我們做好準備”!


    金穴鬼一貫的笑容不見了,眉頭竟然有些微皺,問道:”知道有多少人嗎”?


    年輕人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答道:”這股強盜全部算上大約有三百多人,不過他們是撒網般的一起動手,妄想將這周圍所有的村子都掠奪。我們村麵對的,差不多有六七十人”!


    ”那你們有多少人”,問話的事花芸,她本就是好奇的性子,一遇到這種情況她就更忍不住。


    年輕人看了她一眼,明顯對她忽然插話有些不滿,但還是回答:”除去老人,婦女,小孩兒。村裏有三十多人的壯丁”!


    金穴鬼想了一下,然後沉聲道:”先將老人,小孩兒安置到安全的地方,然後所有的壯丁都要守護他們”!


    ”可……可是如果全都保護他們,那要怎麽對抗強盜。難道任由他們將我們的東西都搶走嗎”?年輕人不懂,也難怪他不懂。他可不知道麵前的村長是一個高手,他其實已經決定自己去抵禦強盜。


    ”這個我自有辦法,你就按我說的做吧”,金穴鬼一揮手,示意年輕回去。年輕人雖然很好奇金穴鬼為什麽做這個決定,但還是走了。


    ”強盜嗎?倒還挺好玩的”!年輕人剛一走,花芸就忍不住興奮的說道。


    金穴鬼笑道:”怎麽,聽你的意思,是要留下來對付強盜嗎”?


    ”這個當然了”,花芸自豪的挺起胸膛說道:”區區幾十人,難道我還會怕嗎”?


    聽了他的,金穴鬼笑的更歡,然後推門出去,邊走邊說道:”他們恐怕很快要行動了,那我們就到村口去阻止他們吧”!


    ”好啊”!花芸開心的應了一聲,然後也不管燕楓同不同意,就硬拉著他往外走。不過,誰都知道,燕楓一定會同意的。


    一片天,一片地。天也黑,地也黑!寂靜的村莊,此刻卻忽然變得活躍起來。每個人都開始自己的行動,每個人都在履行自己的職責。


    燕楓被花芸硬拉著,走在黑黑的路上,忽然感覺後背一陣怪異。微微轉身看去,卻隱約看到一個人影在那裏。而那個人影揮動著手,示意著燕楓一個人過來。而他的位置也是很妙,仿佛隻有燕楓自己能感覺到,就算是金穴鬼也絲毫沒有察覺。


    ”怎麽了”?燕楓忽然掙脫花芸的手,花芸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你們先去吧,我還有些事。等我的事情結束,一定會去找你們的”,燕楓這句話剛說完,也不聽花芸的挽留,猛地一跳,直接奔向角落裏的人影而去。


    ”這家夥,不是怕了吧”?花芸不滿的哼了一句。


    而另一邊,燕楓已經跑到了人影在的地方。隻是到了那個地方,卻是什麽都沒有。


    ”前輩”!燕楓禮貌性的問了一句,但卻是沒有人回答。


    ”前輩招在下而來有什麽事嗎”?


    燕楓又是問了一句,卻依然沒有人回答。”前輩既然不出來,在下就先行離去。等前輩有時間再來找在下”!雖然很奇怪,但另一旁花芸還去對付強盜,燕楓還是決定要走了。


    就在燕楓轉身的一瞬間,一道人影散落,猛地越過燕楓,來到他麵前。


    隻見燕楓眉間之間忽然多出一根手指。燕楓大吃一驚,一個回身那根手指隻劃到他的臉頰。


    雖然躲了過去,燕楓的臉卻還是一陣一陣的火熱。而但那個人顯然還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一瞬間,忽然飄到牆上,雙臂一展。就那麽淩空的直落下來,看他剛剛的樣子,此時猶如一隻靈巧的燕子。但是也有幾分雄鷹的氣魄。


    看到這個樣子,燕楓心中更是吃驚。他師父也教過他這門功夫,名叫燕子掠水。是很快,而且很強的一門武功。


    現在燕楓內傷未好,隻是剛剛一用力,胸口已經是劇痛無比。萬幸他師父也會這門功夫,而且重點傳授過他,也知道這其中的弱點。


    燕楓雖然驚訝,卻絲毫不慌亂。中玉笛一伸,黑暗之中已經大約摸索出那人的眼睛。燕子掠水這門武功的弱點就在於眼睛,如果沒有眼睛就無法分辨方向。


    隻是光是一隻玉笛還不夠,”唰”!的一下,另一隻手的奪聲劍同時也是出手。兩種兵器全部刺過去,而那個人看到這兩種兵器也是大吃一驚。急忙一個轉身,燕楓這一下就那麽刺空了。


    而等到燕楓看清他的時候,那個人卻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在牆角之處,目光灼灼的盯著燕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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