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1號, 省立一中正式開學。


    夏末初秋, 仍有酷暑餘熱。


    街邊的行道樹枝繁葉茂, 林知夏從樹蔭中穿行而過, 喋喋不休地說:“哥哥,哥哥,這學期你上初二了,你還是沒考上競賽班, 為什麽呢,哥哥?我聽說,初二競賽班的名額很少,競爭很激烈, 哥哥隻差一點點就考上了。你要不要接受我的輔導?我看過很多競賽習題冊。我可以製定一個詳細的複習計劃,讓哥哥變成初二年級的第一名。到時候, 省立一中就是我們林家的天下!”


    哥哥終於回頭看她:“我拜托你了, 林知夏, 你安靜一點, 行不行?你的嘴就沒停過。”


    “為什麽要保持安靜, 為什麽不能講話?我們走在大街上,又不是坐在教室裏。”林知夏有理有據地反駁道。


    哥哥的生日在一月份。再過幾個月, 他就年滿十四歲了。他比林知夏高了不少, 和她說話有點費勁。


    他幹脆彎下腰, 看著林知夏,和她商量道:“你去了學校以後,不能告訴別人我是你哥哥。”


    “為什麽?”林知夏發出嚴肅的詰問。


    林澤秋表現得獨斷專行:“哪兒來那麽多問題?沒有為什麽。你別在學校裏喊哥哥, 你就叫我林澤秋吧。”


    “林澤秋,”林知夏氣鼓鼓地說,“我和你一起長大的。我的爸爸媽媽,也是你的爸爸媽媽,為什麽我不能在學校裏喊你?難道我上了初中,我們就不是兄妹了嗎?”


    林澤秋單肩斜挎著書包。他雙手揣在褲子口袋裏,影子都顯得修長筆直。他的態度冷冷淡淡,就像在自言自語:“林知夏,你十歲了,別總纏著我,我很煩。”


    其實,從小到大,他說過很多次“別來煩我”。


    但是這一次,林知夏好像當真了。


    “我再也不找你了。”她說。


    她跑向公交車站牌,林澤秋叫了她一聲,她理都沒理他,甚至沒回頭看他一眼。


    早晨七點,正值交通高峰期,公交車內人山人海,乘客們挨肩疊背,林知夏好不容易才擠進了車門。


    林澤秋跟在她身後上車,她在車廂裏找了一個站立的位置,林澤秋左手拽緊吊環,右手扶住了林知夏的肩膀。


    他想說點什麽,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嘈雜擁擠的車廂裏,私人空間被壓縮了。


    車上,甚至還有林澤秋的同班同學——那是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他背著四方形的搭扣書包,朝前喊道:“林澤秋!哎?你今天坐公交車去上學啊?”


    林澤秋喜歡騎自行車。但是,林知夏不喜歡。為了照顧妹妹,林澤秋隻能陪她一起坐車去學校。


    他和林知夏已經鬧僵了。凡是涉及林知夏的問題,他一律選擇不回答。


    戴眼鏡的男生費盡千辛萬苦,擠到了林澤秋的身邊,還問他:“林澤秋,你暑假作業寫完了嗎?”


    “我早就寫完了,”林澤秋漫不經心地說,“早上我得收作業。你想抄我作業,恐怕來不及。”


    林澤秋是他們班上的數學課代表。林澤秋成績優秀,性格開朗,長相又很帥氣。他唯一的缺點就是從不允許任何人抄他的作業。


    戴眼鏡的男生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他抬手推高了眼鏡,又問:“林澤秋,你上學期參加2004級競賽班選拔的結果怎麽樣啊?”


    “不怎麽樣,”林澤秋誠實地說,“我又沒考上。”


    林澤秋和那位男同學聊天的時候,林知夏從他胳膊底下鑽過去,竄到了別的地方。他立刻回頭,喊道:“你要去哪兒?”


    “不要你管。”林知夏回答。


    林知夏紮著馬尾辮,穿著白色純棉短袖和淺藍色牛仔短褲。今天早上出門時,她還很開心地告訴哥哥,她是初中生了。而現在,她根本不願意和林澤秋講話。


    那位戴眼鏡的男生注意到了林知夏,忍不住問道:“她是誰?哪個班的小女生?”


    “初一的,”林澤秋諱莫如深,“初一競賽班的學妹。”


    哥哥竟然用“初一競賽班的學妹”來形容自己!這樣的描述,讓林知夏心中的怒火越燒越烈。她不知道為什麽哥哥突然這麽排斥她,連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都要否認了。


    既然哥哥已經向她宣戰,那麽,林知夏不會輕易屈服,更不會輕易告饒。


    她馬上轉過身,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兩位學長好,我是今年初一競賽班的新生。”


    林澤秋的麵部表情發生了變化。他挑眉,下頜微繃,視線飄蕩在車窗外。


    這輛公交正在平穩地行駛著,窗外的景色不斷交替變換。路邊的行道樹飛快地後退,林澤秋眺望遠方,看見了省立一中的標誌性建築。


    車上的廣播開始報站:“各位乘客,您好,省立一中,車站到了……”


    林澤秋愣了一瞬,扭頭去找林知夏。但她早就跑遠了。她混在一堆初中生和高中生的隊伍裏,隨他們一起走向了省立一中的校門。


    林澤秋沒有追趕她。


    他立定在公交車的站牌邊。過了一會兒,他才踏出前行的腳步。


    林知夏背著書包,走在偌大的校園裏。她被分到了初一(十七)班,江逾白和段啟言都是她的同班同學。開學之前,班主任給他們布置了暑假作業,還說,開學第一天,就要給他們排座位、定規矩、樹立班風。


    林知夏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她摸索到了初一(十七)班的門口,悄悄往裏麵看了一眼。班上來了十幾個人,那些同學要麽在竊竊私語,要麽在默默看書,完全沒有四年級(一)班的熱鬧和瘋狂。


    江逾白坐在最後一排的拐角處。他身旁的座位還是空的。林知夏生怕有人和她搶,她猛地衝進教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霸占了那個位置。


    “早上好。”江逾白對她說。


    林知夏很開心:“早上好!江江江江逾白!”


    江逾白一如往常地回應:“林林林林知夏。”


    林知夏放下書包,掏出一本厚如磚石的筆記,那封麵上包著漂亮的十字蝴蝶結,夾著一張紅色草莓賀卡。她雙手捧住筆記本,鄭重地遞到了江逾白的麵前:“送給你。生日快樂,江逾白。”


    江逾白的生日是八月三十一號。


    整個暑假,林知夏都在記錄這本筆記。她總結了初中數學和物理競賽的常考題型,親手製作了目錄和頁碼,還補充了一部分高中奧林匹克競賽的相關內容。她思路清晰,邏輯縝密,解題方法簡潔、迅速、具有代表性。


    江逾白剛剛翻開一頁紙,就察覺到了林知夏紮實的功底,以及……她對好朋友盡心盡力的幫助。


    接著,江逾白又打開了紅色草莓賀卡。賀卡的內部也印滿了草莓,可見林知夏對草莓的執念有多深。


    她用紅色圓珠筆在賀卡上寫道:江逾白,祝你十歲生日快樂!不知不覺我們認識一年了。你沒轉來實驗小學的時候,我下課經常去找別人玩,但是很少有人主動來找我玩。你轉過來以後,我的課間遊戲和活動課都變得多姿多彩了。《探索宇宙》係列漫畫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我也明白了什麽是永遠的好朋友。江逾白,希望你健康開心,學業順利,願你每天都有好運氣,願你期待的一切未來都往最好的方向發展,祝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林知夏。


    林知夏寫得一手好字。她常用一種非常工整的字體,落在一張生日賀卡上,就顯得她心意至誠。


    “謝謝,”江逾白把賀卡夾進筆記本裏,“非常感謝,林知夏。”


    林知夏豪爽大方地說:“不客氣!”


    江逾白緩慢地翻動紙頁。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筆跡、清晰規範的圖形都讓他大受震動。他幾乎把“競爭對手”四個字忘得幹幹淨淨,隻問:“林知夏,你寫了多久?”


    “一整個暑假,每天抽點時間,你知道的,出題比解題麻煩。”林知夏交握雙手。


    暑假足有兩個多月。


    這本筆記,陪她度過了漫長的盛夏時光。


    她還對江逾白說:“我特意去了省圖書館,找到初中競賽習題的答案,按照……比較簡單的方式,寫出了全套例題和題型總結。考試的本質就是一場抽樣調查,隻要你按照目錄索引做好準備,無論出題人怎麽考驗你,你都能穩穩地考到高分。”


    “我學到了。”江逾白點頭。


    “嗯!”林知夏也點頭。


    按理說,這一本珍貴的筆記,就像武俠小說裏的寶典秘籍,江逾白不費吹灰之力就擁有了它,應該非常激動、非常高興才對。然而實際上,江逾白的心底湧起一絲悔意。假如他的競賽班入學考試能獲得更高的分數,或許林知夏就不用花費一整個暑假的時間為他查漏補缺。


    “你暑假沒有出去玩嗎?”江逾白看著她。


    “沒有,”林知夏實話實說,“爸爸媽媽都要看店,暑假不會帶我和哥哥出去玩。今年暑假氣溫很高,我在家感覺有點熱……”


    不過,林知夏有一個消暑降溫的好辦法。


    她會把冰袋放進冰箱,凍上一夜,第二天再把冰袋拿出來,堆積在塑料水盆裏。然後,她將水盆擺在一隻小凳子上,再用電風扇對著水盆狂吹。她就坐在涼爽的冷風中,一派鎮定地讀書、畫畫、做遊戲。


    江逾白想象不到林知夏的暑假生活。這個夏天,江逾白隨父母去了長白山度假。他在度假山莊裏滑雪、騎馬、還學會了射擊。


    他打開自己的書包,拿出一個精致的禮盒。


    “長白山特產的藍莓果幹。”他介紹道。


    “送我的嗎?”林知夏問他。


    “不送你還能送誰?”江逾白把禮盒塞給她。


    林知夏有些遲疑:“可是我收過你很多東西了。江逾白,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這是回禮,”江逾白詭辯道,“你送我賀卡和筆記本,我送你藍莓果幹,屬於正常的人情往來。”


    江逾白一邊說話,一邊把筆記本、賀卡、緞帶全部收進他的書包裏。


    初一(十七)班的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班主任張老師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門口。


    張老師年約三十歲,臂彎夾著一本厚重的教案。他身形瘦高,戴著銀框眼鏡,快步躍上講台,開口就說:“各位同學,你們好,我是初一(十七)班的班主任。我的名字是張立雄。我會盡快認識班上每一個同學,記住你們的名字和長相。”


    坐在前排的段啟言帶頭鼓掌。


    張立雄抬手壓下了掌聲。他繼續自我介紹道:“我帶了兩屆競賽班,每一屆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績。我們年級一共有兩個競賽班,除了十七班,還有一個十八班。十八班是咱們的兄弟班級,但是,你們要記得,兄弟也分親疏,你們平常的月考、段考、聯考和競賽成績,都會被拿來和十八班比較。大家不僅要注意學習,也要注意及時排解情緒,不要給自己施加太大壓力。你們能坐在這裏,坐在十七班,聽我講話,就說明你們是百裏挑一的好學生,記住了嗎?”


    全班齊聲回答:“記住了!”


    林知夏悄悄地說:“咦,張老師考慮得很全麵。他勸學生排解情緒,還勸學生不要有壓力。”


    江逾白最關心的問題是:“他會排座位嗎?”


    江逾白的聲音稍微有點大,前排的同學都聽見了,張老師也聽見了。


    光線通透的班級裏,桌椅排列整齊,黑板亮得反光。張老師邁出一步,影子落在黑板上,他對全班同學說道:“我剛做班主任的時候,經常有學生家長給我打電話,讓我把他們的孩子調到某個位置上。我們班上一共有三十六個人,怎麽排座位,才算最公平?我,想出了一個辦法。”


    說完,張老師抽出一張成績表。


    “這是我們初一(十七)班的分班考試成績表。”張老師伸出一根手指,彈響了這張紙。


    林知夏已經猜到張老師要做什麽了。她緊張地雙手扒住了課桌,並在心中許願:我一定要和江逾白做同桌。


    張老師接著說道:“你們都出去,站到教室外麵,我按照成績表上的名次,挨個兒喊你們進來。你們進了教室,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選擇座位、選擇同桌!隻要你能名列前茅,你想坐哪裏,就坐哪裏!你們考出來的分數,才是最公平的裁判標準。”


    江逾白微皺了一下眉頭。


    他在班上排名第九……他的座位,有點懸了。


    林知夏憤憤不平:“張老師剛才還說大家不要有壓力,可是他把成績看得這麽重,學生們怎麽可能沒有壓力呀?”


    哎,難為她了。江逾白心想,她竟然站在普通學生的角度,替他們考慮“學習壓力”這種東西。


    隨著張老師一聲令下,初一(十七)班的所有學生都背起書包,走到了教室之外。


    今日天色晴朗,萬裏無雲,回字形的教學樓卻把天空切成了正方形。林知夏背靠欄杆,仰頭望天,班主任高聲呼喚道:“第一名,林知夏,你快進去選個好座位吧。”


    林知夏選擇了她剛剛離開的那個位置。


    她還把書包放在了鄰座,以此來給江逾白占座。


    班主任張老師繼續念道:“第二名,沈負暄!第三名,段啟言……”


    段啟言一腳跨進教室。他穿著黑色短袖,拎著黑色書包,沒有絲毫猶豫地走向了林知夏。他輕輕拍響了林知夏的桌子,還對她說:“你站起來,讓個道,我要坐你旁邊。”


    林知夏抱緊書包,充滿警戒地看著他。


    “我不讓,”她直接說,“我不想和你做同桌。”


    段啟言臉上神色十分尷尬。他張開五指,修長的指骨貼緊了桌麵。他微微壓下了身軀,低聲商量道:“喂,我和你鬧過不愉快,我那天又不認識你。你現在和我做同桌,我們就是強強聯手。你那個叫江逾白的同學,比我低了六個名次,你還要和他做同桌?”


    “我不在乎名次。”林知夏回答。


    更何況,在她眼裏,段啟言和江逾白的學習成績沒有任何區別。


    競賽班的入學考試分為兩場筆試,一場麵試。第二次筆試的難度極高,達到了高中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水平,嚴格地考驗了學生們的心理素質。大部分同學都考成了一攤爛泥,段啟言也不例外。


    林知夏認為,段啟言不該嘲笑江逾白,更不該試圖和她做同桌。


    她說:“對了,段啟言,你和江逾白打過賭了,你還記得嗎?你要叫他江老師,你可不能言而無信。”


    段啟言記得那個賭約。那個殘酷的約定,就像烙印一樣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困擾了他整整一個暑假,迫使他來找林知夏談和。


    段啟言盤算著,他跟林知夏做一段時間的同桌,學習一些經驗,便能一雪前恥。他把姿態放得更低:“你不是混子,林知夏,你學習很刻苦吧?每天挑燈夜讀吧?我理解你,林知夏,我和你是同一種人。”


    “不,”林知夏卻說,“你不是。”


    她站起來,繞開他,跑向了另一個組。


    班主任已經喊道:“第九名,江逾白。”


    江逾白斜挎著書包,走進教室。他和林知夏一起落座在第一大組的最後一排,成功地保住了穩定的同桌關係。江逾白還瞥了一眼段啟言。兩個男生視線交匯,氣氛變得緊張。


    班主任張老師站在教室前方宣布:“同學們,你們要記住,每次段考過後,我都會重新念一遍成績表,讓你們自由選座位。你們想坐一個好位置,挑一個好同桌,求我沒用,求爸爸媽媽沒用,你們隻能靠自己!這就是我們十七班的班風!”


    張老師的原意是鼓勵同學們奮力前行,讓分數越來越高。


    然而,林知夏的小腦袋裏冒出另一種想法。她興致勃勃地說:“江逾白,江逾白,我可以試著考出一個和你相近的名次。比如,我可以考第八名,這樣我們就能一起進教室了!下次考試我多錯幾道題,我們就差不多一樣了。”


    那種久違的、競爭對手帶來的恥辱感,深深地籠罩了江逾白。果然,他還是不應該放鬆,不應該飛到長白山度假,玩了整整兩個月。滑雪、溜冰、騎馬、射擊都很有趣,但他的人生需要創造更多的價值。


    幾分鍾前,江逾白站在門口,看著段啟言接近林知夏,忽然領悟了一個道理——競賽班是一個講究實力的地方。班級地位和榮耀都由實力決定。


    他給自己定下了小目標——超過段啟言。


    講台上,班主任張老師還在宣布班幹部的名單。他確定班幹部的方式也很簡單,就是按照成績一溜排下來。第一名林知夏是班長,第二名沈負暄是數學課代表……依次向後類推,江逾白就成為了曆史課代表。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四十五分鍾的課堂就結束了。


    張老師望著全班同學,滿意地說:“好,咱們的第一堂班會課就開到這裏。下節課我來給大家訂正競賽班選拔考試的數學試卷。第一份試卷很簡單,都是套路題,第二套比較難,我們細講一遍……咱們班的教材暫時還沒到,明天一早,班長林知夏,你帶幾個男生去文印室領教材,別忘了啊。”


    林知夏立刻點頭。


    張老師抓住教案,大步流星地踏出教室。


    班上三十多位同學活躍在各組之間,他們有來有往地進行著自我介紹。很快,幾個膽大的同學湊到了林知夏的身邊,試探般地問道:“你就是林知夏嗎?考試分數最高的全班第一?”


    “是我。”林知夏承認道。


    還有一名男同學態度忸怩地問起了江逾白:“你……早上來學校,我看見你家的車……”


    “阿斯頓馬丁。”林知夏幫他回答。


    江逾白糾正她:“今天是路虎越野。”


    這一富一強的兩位跳級生雖然坐在最偏僻的角落裏,卻無可避免吸引了全班同學的目光。


    就連沈負暄也站到了江逾白的座位後方。


    沈負暄的總成績排名全班第二,長得也是一副白淨清秀的樣子。但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事者。他唯恐天下不亂地喊道:“段啟言!師範附小,第一戰神!你輸給了林知夏,你要在講台上鞠躬喊江老師!段啟言,你在階梯教室的門前和江逾白打過賭。你們都忘了,我可沒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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