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作為《量子計算》這門課的助教, 本學期一共帶了四個本科生,吳品妍就是其中之一。


    吳品妍的目標很明確,她要跟著林知夏的導師讀博。


    林知夏的導師在學術界享有盛譽, 個人成就很高, 對學生的要求也高。他組裏的博士生都很厲害, 比如aishwarya, 就像一台論文製造機,每年都有至少兩篇論文成功發表在國際一流的學術期刊上。


    aishwarya就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對吳品妍說, 想發一篇優秀的論文, 第一步是找到創新點——為了找到創新點,吳品妍必須閱讀大量的文獻。


    吳品妍點頭。


    林知夏熱心地鼓勵她:“其實你已經找到創新點了,這也是我邀請你來我們組工作的原因。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實驗器材。”


    吳品妍麵露微笑:“謝謝。”


    林知夏走在前方, 推開實驗室的大門:“我把你的簡曆和論文發給了導師,也和導師商量過了。我教你實驗操作的方法,等你熟悉了流程, 你就可以實現模型, 自己收集數據。”


    “謝謝學姐!”吳品妍感慨道。


    在他們上課的小教室裏, 吳品妍經常用“林老師”來稱呼林知夏,而現在, 她改口叫林知夏“學姐”,這讓林知夏想起了朱嬋、洛櫻、韋若星……這些溫柔善良的學姐。


    林知夏真心實意地說:“你在實驗室遇到任何問題, 隨時聯係我, 我會盡力幫你解決。”


    寬敞的“量子電路”實驗室內, 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大型機器。吳品妍環視四周,小聲問:“你下學期還做助教嗎?”


    林知夏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林知夏答道:“無論我做不做助教,我都會幫你的。等你寫完了論文, 在發給導師之前,我可以先幫你看一遍。你的研究方向很新穎,我們整個組都很歡迎你。”


    吳品妍與林知夏幾乎沒有私交。


    她們的溝通,僅限於一周一次的課堂上。


    吳品妍交握雙手,捏了捏自己的指骨,再次向林知夏道謝:“好哦,謝謝你。”


    “不要這麽客氣,”林知夏豪爽地說,“你加油,你很優秀。”


    林知夏和吳品妍聊天的時候,溫旗正好從她們二人的背後經過。他的腳步悄無聲息,恍如幽靈一般,吳品妍就喊住了他:“溫旗學長!”


    那聲音仿佛是一支暗箭,刺中溫旗的腦門。他定格於原地,局促地回應道:“哈?”


    溫旗有預感,吳品妍的性格非常開朗,比林知夏還要熱情外向。他去年認識的苗丹怡,也是這種類型的女生。這樣的女生幾乎是他的克星,會讓他連基本的社交禮儀都無法維持。


    果不其然,吳品妍掏出手機:“你的電話號碼?”


    溫旗竟然說:“我沒有手機。”


    吳品妍表情微怔。她看向了林知夏。


    林知夏大概能猜到溫旗為什麽撒謊。哪怕她對吳品妍印象很好,她也不能強迫溫旗把手機號留給人家。在她苦思冥想之際,吳品妍又問:“你有qq號和微信號嗎?”


    溫旗搖頭。


    吳品妍追問:“facebook和whatsapp?”


    facebook和whatsapp都是留學生常用的社交軟件。


    溫旗卻不承認自己有社交賬號。他冷漠地說了聲:“我去做實驗了。”隨即走進了不遠處的一個小房間——那裏並不是做實驗的地方。


    吳品妍湊近林知夏,小心翼翼地說:“溫旗學長……”


    “他不擅長社交,”林知夏趕緊替溫旗解釋,“他沒有惡意,你不要緊張,他對誰都是這樣。我和他認識七個多月,他每天最多和我講十句話,這是他的上限。”


    “真的假的?”吳品妍驚訝不已,“這樣是要怎樣?他沒聯絡心理醫生嗎?”


    心理醫生?


    林知夏若有所思:“好像沒有。”


    吳品妍也想到了什麽。她不再評價溫旗。她跟著林知夏轉遍整個實驗室,林知夏交給她一份打印好的文件,讓她根據文件上的指導步驟做一些簡單的練習。她不禁問道:“你提前準備了這些?”


    “是的,”林知夏坦然道,“我給你改文章的時候,按照你提出來的計算模型,設計了一些簡單的實驗,順便寫了一份實驗指南。”


    林知夏不求回報的好意,超過了吳品妍之前的想象。


    吳品妍握著那一遝厚實的文件,心間湧起一陣流淌不止的暖意。她忍不住反過來為林知夏考慮。她猶豫再三,開口問道:“你這樣帶學生,自己還有時間做研究嗎?”


    她們站在一座寫字台的側邊,林知夏拉開抽屜,又找出兩份打印好的論文,遞到吳品妍的手中。


    聽見吳品妍的問題,林知夏誠實地回答道:“有的,我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做研究了。我畢業以後,想回國做大學老師。我準備這些材料,不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將來我要帶研究生,我想做個好導師。”


    吳品妍抓著手裏的幾份文件,感覺那些東西沉甸甸的。


    為了活躍氣氛,吳品妍打趣道:“你沒想過去科研所?你培養學生……學生可能沒你強。”


    林知夏注視著她:“沒有人天生什麽都會,很多時候,學生不是不聰明,隻是不知道。我們給學生一盞燈,他們提著燈,走在自己的路上,就能照亮更廣闊的天地。”


    吳品妍有感而發:“這是‘普遍利益’嗎?”


    林知夏的態度越發認真起來:“是的,《沉思錄》裏寫過——‘人有三種關係,分別是人和外物、人和他人、還有人和信仰或理性的聯係’……”


    林知夏還沒講完,吳品妍就接話道:“我聽懂你的信仰了。”


    林知夏粲然一笑。


    這時,aishwarya學姐端著一杯咖啡走進實驗室。


    林知夏壓低聲音,悄悄地告訴吳品妍:“aishwarya學姐最近正在找教職。她聯係了印度理工學院……我聽她說,等她做了教授,她想多收一些女學生。”


    “你呢?”吳品妍更關注林知夏,“你將來,會多收女學生嗎?”


    林知夏承認道:“當然。”


    她列出數據:“數學、物理、計算機領域的男性學者數量比女性學者多六倍[1]。機器學習是人工智能的一個重要分支。在機器學習領域,全球的頂尖女性學者隻占總人數的百分之二,我感覺這個比例有點少……”


    aishwarya學姐正向她們走近,似乎要給吳品妍介紹實驗設備。


    林知夏忽然想起來,她和溫旗進組的第一天,也是aishwarya學姐為他們講解了實驗室的規定和各項操作流程。


    林知夏朝著吳品妍伸出一隻手:“加油,我們都會成長起來的。”


    吳品妍和她擊掌。


    林知夏恍惚間又記起,當年在沈昭華老師的實驗室裏,她和沈昭華拉過一個勾——那是九年前的事情了。迄今為止,她一直恪守諾言。


    吳品妍是一個很勤奮的人。


    自從那天之後,她經常來實驗室報道。


    漸漸地,她也能和溫旗聊上兩句。


    溫旗正在和林知夏合作一篇新的論文。


    在沒有導師指導的那一個月裏,他們仍然保持了穩定的進度。導師度假回來的第一天,林知夏就抱著一遝文件去導師的辦公室找他。


    導師剛泡了一杯紅茶,正在悠哉悠哉地品味,眼見林知夏乍然出現,他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


    “早上好,今天是辦公室開放時間。”林知夏指了指門框上的時間安排表。


    在他們學校裏,大學教授一般都會有一個“辦公室開放時間”。在此期間,任何學生都可以直接來辦公室找他。他當然知道這一點。他和林知夏寒暄了兩句,隨即開始翻閱林知夏的新論文。


    這篇論文的進步很明顯,幾乎可以直接投給期刊。


    因此,本月的月末,林知夏投出了這篇文章。她大概等了兩個多月,就收到了論文投中的消息。


    與此同時,林知夏也通過了第一階段的博士生答辯。博士一年級的生活即將落下帷幕。她在最後一堂本科生的助教課上,與她的四位學生告別,學生們似乎都挺感動,韓廣還和她握手了。


    這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


    唯一的問題是,林知夏沒有分到博士二年級的宿舍。宿舍是隨機分配的,而她竟然輪空了。


    林知夏查閱郵件,反複確認……


    她和學生宿舍的緣分,不幸走到了盡頭。


    林知夏略作思考,撿起手機,給江逾白發了一條消息:“我下學期沒有宿舍了。我在學校做助教,我有錢付房租。”


    江逾白給她打來一個電話。他開口第一句就是:“我們簽過租房合同,按合同條款實行吧。你什麽時候搬家?我去接你。”


    林知夏沒有推辭。她說:“我月底搬家。”


    “好的,”江逾白分外平靜,“我會把你的房間收拾好。”


    林知夏還和他客氣起來:“嗯,謝謝你。”


    江逾白感覺林知夏在和他玩“房東房客”的扮演遊戲。


    通話結束之後,江逾白立即離開書房,走向他為林知夏準備的房間。他再次檢查了一遍衣櫃、書桌、梳妝台和洗手間,確認所有設施幹淨整潔、完好無缺。他心想,林知夏和他住在一起,就不用再自己做飯,她的早中晚三餐都有充足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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