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還沒回答, 林知夏又提出一個問題:“我能不能把我自己做的手工藝品送給你的爸爸媽媽?”


    “當然,”江逾白解釋道,“送禮送的是心意, 你的心意很珍貴。”


    林知夏摟住他的脖子:“那天我和你說過, 結婚有點麻煩, 牽扯到兩個家庭, 我不太了解你的親人。”


    江逾白安撫般地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背:“別擔心,沒什麽要緊的。我爸媽工作很忙, 每年在省城待不了幾個月, 我和他們見麵的機會也不多。”


    林知夏的下巴抵在他的肩頭,他又告訴她:“你喜歡做科研,給學生講課,就把時間花在學校, 家裏的事情交給我。”


    江逾白聲調漸低:“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別為了我去特意和誰打交道。”


    林知夏語無倫次:“你這樣……”


    “怎麽?”他問。


    林知夏感慨道:“我覺得你太好了。”


    她小聲說:“我見過你的爸爸媽媽,我挺喜歡他們的, 但是……有一種距離感, 你明白嗎?這不是錢的問題, 我其實不太在乎錢。”


    江逾白沉默兩秒,才回答:“我明白。”


    林知夏驚奇道:“你這麽理解我?”


    江逾白平靜地提醒她:“我從小看你的日記長大。”


    林知夏右手關掉床頭燈, 左手伸進他的睡衣下擺,她的指尖就在昏暗的黑夜裏探路, 時輕時緩, 直至抵達他的心口。她往他的耳邊吹氣:“原來是這樣啊……”


    江逾白微微仰頭, 任由她為所欲為。


    林知夏黏他黏得更緊,越發直率地向他表白:“我真的好喜歡你。”


    江逾白順勢問她:“要不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林知夏認真考慮了一小會。她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這樣吧,我每周在我家住三天, 在你家住四天,怎麽樣?”


    江逾白和她討價還價:“這套房子也是你的家,離你們學校更近。你周一到周五住在這裏,我接送你上下班……”


    林知夏指出一個事實:“我從你家出發,步行到學校,最多十五分鍾,這麽短的路程,你就不用接送了吧。”


    江逾白沒有應聲。


    他躺倒在床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連他的肩膀都遮住了。


    林知夏快要笑死了。她趴到他的身側,戲謔道:“江江江江逾白,你怎麽這麽有意思啊,我算是發現了,每一次我們聊天,你心裏鬧了別扭,就會把自己遮起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江逾白說:“現在跟小時候差得遠了。”


    “哪裏不一樣?”林知夏偏要說,“我感覺差不多。”


    江逾白忽然掀起被子,直接罩住了林知夏。林知夏立刻躲到旁邊,笑聲更歡快,他們在寬敞的大床上玩鬧,鬧到後來,免不了又是一番胡天胡地,整間臥室裏充滿了濃情蜜意。


    將近午夜時,林知夏累得睡著了。


    江逾白一手將她攬過來,她迷迷糊糊地攥住他的手指,他在這時候心想,林知夏說得沒錯,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但他的情況十分特殊。他的性格和習慣都受到了林知夏的影響,她是他成長經曆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經常用“完美無缺”來形容林知夏——她是完美的,而他無法忍受缺少她的生活。


    當初在國外念書時,林知夏曾經說過一句話,讓江逾白印象深刻。


    林知夏說,如果江逾白和她分手,她會特別難過,但是,隻要給她一段時間,她就能走出陰影,專注於自身的工作。


    換位思考,江逾白卻做不到。


    因此他偶爾也會有危機感。


    他在黑暗中緩慢收攏手臂,林知夏的後背貼緊他的胸膛。現實美好的像是一場夢,無論入睡前,或是入睡後,他總在想她。


    第二天就是禮拜日,林知夏起了個大早。她換了一套新衣服,坐到鏡子前化妝。她的皮膚很好,雪白水潤,極有光澤感,並不需要粉底液,她就簡單地用了一下睫毛膏和眼線筆,還讓江逾白幫她挑選了口紅的顏色。


    妝成之後,林知夏興致勃勃:“怎麽樣?給個評價。”


    江逾白站在她的麵前,挑起她的下巴,凝視她的雙眼。他說:“完美無缺。”


    林知夏卻說:“情人眼裏出西施。”


    江逾白用指腹輕輕摩挲她:“誰都知道你有多漂亮。”


    林知夏眼中含笑。她推走了江逾白挑她下巴的食指,還從座位上站起來,路過他的身邊,帶起了一陣沁人心脾的香風。


    江逾白深吸一口氣。


    手機在他的衣服口袋裏震動。他點亮屏幕,見到了叔叔發來的消息:“急報,你爺爺奶奶也來了。”


    江逾白的爺爺奶奶原本在馬爾代夫度假。不過,爺爺奶奶提前結束了假期,回到省城,還要參加今天的親家見麵會。


    幸好,江逾白的叔叔充當了通風報信的角色。


    叔叔發給他一段長話:“我的老爸老媽和大哥大嫂都沒想到你會直接訂婚。他們沒接觸過小林的家人,心裏有顧慮,很正常。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你和小林訂婚,確實太突然了。”


    江逾白問他:“你們在家裏討論過這件事?”


    叔叔答非所問:“有天晚上,我喝醉酒,把婚禮上鬧的烏龍講給你嬸嬸聽了,你嬸嬸就很喜歡小林,還給小林準備了幾樣禮物。”


    江逾白很客氣地表達了謝意,又讓叔叔把具體的禮單報出來。


    叔叔開始盤點:“一條鑽石項鏈,一個鉑金包,一張無限免費購書卡,一張金沙酒店的貴賓美容服務卡,就這四樣東西。”


    金沙酒店是新加坡的豪華酒店,在省城也有一家分店,消費水平極高。江逾白知道嬸嬸是出於一片好心,但她畢竟出身於新加坡頂級豪門,名字能排上世界名媛榜,去美國度假都有狗仔跟拍。她精心準備的禮物,除了“無限免費購書卡”,其餘三件……林知夏可能都不會收。


    江逾白就和叔叔說:“林知夏的臉皮薄,嬸嬸一次送她這麽多禮物……”


    叔叔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叔叔忙說:“我這就和你嬸嬸聊聊,讓她少帶兩件。”


    江逾白說:“多虧有你,叔叔。”


    叔叔秒回:“不用謝我,有情人終成眷屬。”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空湛藍,萬裏無雲,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林知夏站在自家小區的單元樓門口,和她的爸爸、媽媽、哥哥匯合。


    爸爸麵露猶豫之色:“夏夏,要不這樣,爸爸跟你順路去一趟商業街,買幾個帶牌子的皮包、皮夾,送給人家小江的爸媽……”


    “別費事了,”林澤秋卻說,“我們家沒人買過奢侈品,用不著打腫臉充胖子。”


    林澤秋的目光毫無偏移,連影子都是筆直的。他穿著自己唯一的一套西裝,黑色皮鞋擦得油光鋥亮,右肩挎著他從淘寶上買來的價值四百元的昂貴公文包,左手戴著他在公司年會上中獎獲得的一塊卡西歐電子表。他的爸爸媽媽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他們一家人過年都沒有這麽隆重。


    林知夏察覺到非同一般的氣氛。


    她立刻扒開一個紙袋:“你們看,這是我自己做的量子計算機模型,巴掌大的模型,總共有三個……我原本是想做來當教具的,不過暫時用不上。我和媽媽商量了一下,不如就把這些模型當作禮物,送給江逾白的爸爸媽媽。”


    林澤秋往袋子裏瞥了一眼,內心冒出一陣不妙的預感。


    他跟著林知夏往前走,坐上了江逾白的轎車。


    江逾白是一個稱職的司機。他開車很穩,態度輕鬆,緩解了林知夏一家人的緊張感。


    他們提前十分鍾抵達了飯店,下車時,大家還是有說有笑的。尤其江逾白已經把“嶽父嶽母大舅哥”之類的稱呼掛在嘴邊,極快地融入了林知夏的家庭。雖然,大舅哥依然對江逾白不冷不熱,但是,嶽父嶽母都承認了江逾白“是個踏實可靠的年輕人”。


    江逾白帶著嶽父嶽母走進飯店。


    這家飯店的檔次很高,頂樓包廂的落地窗麵朝一片開闊的江景,水晶吊燈下的餐具剔透如玉,江逾白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共計六人圍坐在圓桌的一側——他們站起身來歡迎林知夏一家人進門,江紹祺的表現最為熱情:“親家來了,我是江紹祺,小江的親叔叔。”


    林知夏的爸爸立刻回應道:“你們好啊,中午好,我是……我是林知夏的爸爸,我叫林富貴 ,這是我妻子,柯燕紅,我兒子林澤秋,還有我的女兒,夏夏……林知夏。”


    來時的路上,林富貴就打好了腹稿。


    然而,當他見到江逾白的家人,見到他們的衣著、配飾、談吐、氣質,他不自覺地講話磕巴。他甚至分不清誰是江逾白的媽媽——在場的三位女士都保養得極好,都戴著價格不菲的耳環和項鏈。


    察覺到嶽父的窘迫,江逾白立刻看向他的父母。


    江逾白的父母先後走過來,也做了一番自我介紹,拉近了雙方的距離,林知夏和他們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江逾白的媽媽笑說:“你們好啊。”


    林知夏沒有一絲一毫的局促感,隻是覺得現在的氣氛有些古怪。為了打破僵局,林知夏主動供出了她的禮物:“這是我準備的見麵禮,我自己做的量子計算機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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