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妖的未來,一定還有第二條路。」


    蘇奕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是要將他曾堅信的事情全部傳達給她。


    「不要相信他們,去找一個叫做洛庭風的人,他會幫你。」


    「活下去。」


    可是,她不在乎什麽人與妖的未來,也不想去找什麽洛庭風,她隻想讓他活過來。


    她想再一次看見那人著青衣、長發高束,唇角含笑地站立在春風中,說一聲:「收了我的信物,就是我的狐狸。別怕,我會護你周全。」


    想看他談論他奉為全部的信仰時,眼底閃爍著的光芒。


    想坐在落滿梨花的夕風亭中,喝一杯他煮的加上滿滿一勺蜂蜜或是加一顆琉璃糖的茶,那茶帶著一絲絲甜意,掃去一天的疲倦,讓人安然入睡。


    她想見他。


    帶著愧疚和思念,自私地把他從虛無之中拉入百世輪回。看書菈


    花如雪再次睜眼,入眼的是那間昏暗的屋子,屋子裏燃起的一炷香已燒到了末端。


    賈修緣站在呂巍身旁,焦急地搖晃著雙目緊閉的呂巍,「呂師兄快醒醒,時間要到了。」


    進入一關的修士約七百人,但包括花如雪在內,清醒著的修士不過五十人。


    隨著最後一段香塵落下,一陣清風自窗外而來,拂過所有人心頭。


    「諸位方才所見皆為幻境,幻境因欲念而生,有人困於過往諸多苦痛想要改變過去,有人則惑於未來百般變化想要尋一條通天路。不論所見為何,一炷香內看破幻境者,視為上清,可通過此關。」緗蕤不知何時出現在屋內,原本擁擠昏暗的屋子因為她的到來,突然敞亮起來。


    緗蕤說話間目光一直落在賈修緣身上,似是對他十分滿意,連帶著看呂巍的眼神也溫和了一些。


    呂巍踩著香塵落下的瞬間睜開了眼睛,本是要測過其天賦後再決定去留,但緗蕤看在賈修緣的份上沒有過多糾結地算其通關了。


    因此這一關,算上呂巍,通關者一共五十一人。


    是曆來通關者最多的一次。


    緗蕤和另一位男修士李浚分別折紙成鶴,帶領眾人飛向距離最近的一座懸浮山峰。


    緗蕤指著雲霧間七座山峰介紹道:「素商穀一共七峰,道峰,丹峰,劍鋒,骨峰,蒼峰,音峰,靜峰。其中丹峰隻收火靈根。」


    聽到「丹峰」二字,花如雪眼前一亮,丹峰一聽名字就知道裏頭都是煉丹師和丹藥,這碧紋丹必在其中!


    「我們可要去丹峰?」花如雪在心底問道,「隻要摸清煉製碧紋丹的材料都在何處,就能找到你的碎片。」


    魂海中,輪回石小心翼翼地扒開頭頂的葉子,有些猶豫,半響才篤定道:「不去。」


    聞言花如雪雖有些詫異,但還是微微點頭聽從輪回石的選擇,左右她丹田裏隻有冰靈根,去不了丹峰。


    一人一石頭短暫的交談之後,花如雪一抬頭就對上賈修緣直白的目光,賈修緣盯著她胸前掛著的綠色石頭,像是在發呆走神又像是在辨認什麽。


    花如雪見狀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帽子上的白紗,順勢將石頭藏在衣襟內。


    見石頭消失,賈修緣如夢初醒般臉頰一紅,歉意地移開視線。


    花如雪轉過身去背對著賈修緣,她繼續聽緗蕤介紹素商穀各峰,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一炷香後,兩隻紙鶴先後落地,山路兩側長滿淺黃色的迎春花,雜亂的迎春花包圍著一塊巨石,巨石上刻著龍飛鳳舞的「骨峰」二字。


    一行人沿著雲霧繚繞的山路走了片刻,行至石階前,緗蕤和李浚先行一步上交通關者名冊,花如雪等人被留在原地等待消息


    。


    緗蕤和李浚一離開,安靜如鵪鶉的人群立即嘈雜起來。


    呂巍衝賈修緣問道:「師弟是天火靈根,可是要入丹峰?還是道峰?」


    丹峰主修煉丹隻收火靈根,道峰修法,劍峰修劍。


    賈修緣微微低頭,猶豫不決道:「我還未想好,許是丹峰吧。」


    「我想入道峰,可惜我是下品火靈根,若入道峰不知可否進入內門。」呂巍歎息一聲,語重心長道:「天火靈根可主修道法,輔修煉丹,師弟可莫要辜負這等萬裏挑一的天賦。」


    有一人應聲道:「內門外門,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若能入內門,去什麽峰都行!」


    此話一出,身後立即傳來一陣賣力的叫喊聲,像是在回應方才那位弟子的話。


    「我峰招新弟子,不論天賦修為,來就要!」


    「其他峰隻收單靈根,我骨峰可不一樣,來就是內門弟子!師弟師妹還在猶豫什麽?」


    這番不要臉麵隻要弟子的模樣,讓花如雪忍不住多看兩眼,呂巍等剛通關的修士聽到「骨峰」二字,卻是連連後退,像是遇到了豺狼虎豹一般。


    守在階前穿著紅白衣的內門弟子,見到來人連忙上前低聲阻攔道:「大師兄,這不合規矩……」


    三名穿著嫡係弟子紅色錦衣的修士恍若未聞般,闊步向前,一副沒有招到新弟子就不走的無賴模樣。


    為首的大師兄攬過那小弟子的肩,勸道:「今年好不容易輪到咱們骨峰接待新弟子們,往年咱們師兄弟還未見到這些新鮮白菜一般弟子,就被搶沒了,今年怎也要以咱們為先。」


    說話間,身材魁梧的大師兄已經走到了花如雪麵前。


    大師兄諂媚討好道:「我觀師妹根骨極佳是個煉體的好苗子,一看就該是我骨峰的人。」


    這人看著四肢發達沒什麽頭腦竟能一眼看出她是個煉體的,原本她還在懷疑自己看走了眼,直到她微微扭頭看向身側。


    早前站在她身邊的修士們,不知何時都躲到了一旁。


    哪有什麽技巧?不過是純粹的感情,純粹的強烈的想拉她入骨峰的感情。


    五十一人,隻她一人聽到「骨峰」二字還沒動。


    不拉她拉誰?


    花如雪剛想委婉地拒絕,卻見骨峰大師兄一直盯著她的手腕,大師兄如獲至寶般,道:「師妹這白皙如玉的手腕,一看就力大如牛,力拔山兮氣蓋世!」


    花如雪:「……」


    誇的好,下次別誇了。


    下一瞬,隻見大師兄突然右手成拳,直衝她麵門而來。


    花如雪下意識做出反擊,她伸手用盡全力反握住那人的右手,旋即重重向左下方掰扯。


    場麵一度安靜地隻剩下骨頭「哢嚓哢嚓」碎裂的聲音。


    大師兄麵容扭曲痛苦地蜷縮在地上,他還未說出一句話就被哭喊著趕上前來的兩位師弟,一前一後捂住了嘴巴。


    身量稍矮,聲音粗獷的那位師兄,哭喊道:「大師兄!你的命好苦!舊傷未愈,現下又被剛入門的小師妹打到在地!」


    「二師兄節哀,大師兄的遺願是為我們找個小師妹,我們要讓大師兄瞑目啊!」說話的那位,身量高挑、鬢發垂落,聲音鏗鏘有力,眼底毫無波瀾。


    說話間兩人還將一張簡陋的草席裹在了大師兄身上。


    那迫不及待地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跟大師兄有仇,想吃他的席。


    二師兄一邊幹嗷,一邊捏決讓眼睛流淚,可惜他術法不精,眼淚都變成了口水。


    「七師弟啊,以後骨峰就剩下你我二人相依為命了,我難過,真的太難過了!」


    是啊,難過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花如雪眼角抽搐,看他們這麽熟練默契,恐怕這招沒少用。


    二師兄發覺不對,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嘴角,隨後起身看向花如雪,悲傷的目光中夾雜著一絲絲興奮,緊接著他難過地說道:「師妹念在你不知道大師兄舊疾未愈的份上,給你兩個選擇。」


    花如雪眉頭一挑,覺得大事不妙。


    「今日要麽你入我骨峰讓,要麽陪上三十萬靈石!」


    說話間,七師兄扯了扯二師兄的衣角,聽到「靈石」二字時,他毫無波瀾的眼睛裏露出一絲精光,他一本正經問:「會不會太多了?」


    「啊?那,三百萬?」


    花如雪:「……」


    花如雪猶豫著是要重拳出擊打暈他們然後逃走?還是要痛扁他們一頓再跑?


    就在這時,魂海中響起輪回石肯定的聲音:「入骨峰。」


    「你確定?」花如雪略帶嫌棄地後退一步,同骨峰三位師兄保持距離,「你確定你的碎片在骨峰?」


    輪回石沒有回應,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花如雪。」花如雪認命般拿出在蕪黎鎮時臨時加工的身份木牌,遞給二師兄。


    待她麵無表情地在一塊羊皮紙上按了手印後,二師兄歡喜地連連叫好,「三十年了,咱骨峰也有小師妹了!」


    「嗯,小師妹,叫聲小師兄聽聽,師兄給你包靈石當見麵禮。」


    花如雪沒有繼續理會那兩個捧著羊皮紙傻樂的師兄,她神色複雜地低頭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大師兄,很想問一句:就這麽放著不管真的好嗎?


    二師兄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解釋道:「小場麵,小師妹你才入門不知道咱骨峰的難,大師兄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說話間七師兄大逆不道地踹了大師兄一腳,似乎是在不滿倒手的靈石就這麽飛了。他嘟囔道:「大師兄別裝了,小師妹已經被騙進來了。」


    如此不要技巧的直白的類似明搶的哄騙,大概也就隻此一家了。


    二師兄見狀走過去推了推方才「痛到昏迷」的大師兄,疑惑道:「大師兄莫不是太激動,昏過去了?」


    花如雪湊過去小聲問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也許他真的昏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二師兄哈哈一笑,「大師兄馬上就入宗師境界,還沒柔弱到一拳就倒,小師妹你說笑了。」


    七師兄則是彎下腰去探大師兄的脈,隨後聲音不可抑製地開始顫抖。


    「碎了……」


    「什麽碎了?」


    「手……大師兄手碎了。」


    兩人一前一後抬起躺在地上的人,慌張地往回跑,一邊跑,還回頭衝花如雪道:「小師妹,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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