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以後人謹記,習此法者,實天機自然之運行,陰陽自然之開合,一絲不假強為,精神貴乎蘊蓄,不可外露圭角。”


    “書於盛昌二十一年,程霜留。”


    武幸念完,才反應過來,這原來是一本武功心法,好像還是很厲害的那種,不禁問道,“程霜是先生的先人麽?”


    “是,此乃我家祖傳絕學,取流雲飛雪之意,靜若春風拂柳,動若雨打寒霜,隨心隨性,萬法自然,不拘於任何招式,皆可信手捏來,阿武想學麽?”


    武幸點點頭,又遲疑道,“先生的祖傳絕學應是不傳外人吧,我能學麽?”


    若是學了,就能跟先生一樣厲害了麽?可是武幸心中又有些忐忑,祖傳絕學,村子裏的屠戶一手大砍刀舞的虎虎生風,切肉時說是二錢一刀下去就絕不多帶半個子兒,他也拍著胸口說這是家傳絕學,傳內不傳外,傳男不傳女。


    她有些沮喪的低頭,自己又不是先生的親人,又是個女孩,兩樣兒都占齊了。


    “若是你拜我為師,就可以學。”看到武幸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先生又補充道,“不過,若是你不能好好練字讀書習武,不能好好聽話,我就不會收你為徒。”


    武幸聽到連忙連連點頭,保證道,“我一定好好練字讀書習武,一定聽先生話!”


    這時之前去抓藥的黑鬥篷少年回來了,他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放在了桌上,旁邊還有一小碟子蜜餞。


    “那阿武現在就先聽先生的話,來乖乖把藥喝了。”先生端起藥碗,運起內力,手上起了一層冰霜,把碗內的湯藥變成適宜入口的溫度。


    “這就是先生的家傳心法麽?”武幸好奇道,伸出手指戳在先生的手背上,霜花瞬間融化成一滴水,落在武幸掌心裏,涼絲絲的,像去歲冬日的雪花。


    “是,阿武乖乖吃藥,等阿武病好了,我就教你。”先生哄著武幸喝了一勺,苦澀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開,讓武幸忍不住把臉皺成了一團,雖然不怕苦,可這麽難喝還要一口一口的喝,豈不是要受好多次罪,她雙手捧著先生的手,把頭湊上去,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了。


    先生有些遺憾的放下碗,塞了顆蜜餞到武幸嘴裏,可惜,又少了一次投喂的機會。


    武幸把口中酸甜的蜜餞咬碎,試圖衝淡口中的苦味,可是有些徒勞,喉嚨裏和鼻子裏都是藥的味道。


    原以為生病就夠難受了,沒想到喝藥更難受,來自於第一次喝藥的武幸,不由自主的暗想,這莫不是傳說中的以毒攻毒?


    還是小滿姐姐的梨湯好喝,聽小滿姐姐說,梨味甘性寒,有生津潤燥、清熱化痰之功效,她老家那裏的人生病了都喝這個,可比藥要好喝多了。


    “你今日既生了病,便不用習字了,準你休息一日。”先生道。


    “先生,我已經好多了。”武幸不想浪費一分一毫的時間,隻想快點學會武功,然後變強。


    先生聞言雙目一凜,麵色嚴肅,眉毛微挑,斜睨著她。


    武幸頓時悟了,想起方才答應過先生要乖乖聽先生的話,好好休息也算是先生的話。


    沒辦法,她隻好悶悶不樂的應是,垂頭喪氣轉身回去仆役所了。


    走到房門口時看到窗前竹竿子上晾著的濕衣服,心頭鬱氣便一掃而光,歡快的走進房間,“小滿姐姐!”


    而另一邊的程硯秋也沒有閑著,他拿起一封密信,仔細看了半晌,才歎了口氣,將密信揣進袖裏,離開了院子。


    走到一處看起來富麗堂皇的廳堂內,四周桌椅門窗俱是黑色的香枝木雕刻而成,空曠寬敞到顯得有些寂寥,目光順著大理石的地板一直往前看,中央一個碩大的錯金螭獸香爐佇立在那裏,燃起嫋嫋青煙,散發著古味兒的幽香。


    錯金螭獸香爐後麵是三層矮小的台階,室內的台階多是象征身份地位之物,沒有實際的用處,台階上一張高約四尺寬約一丈多的寶座,鋪著柔軟好看的毛皮,扶手上還雕刻了兩隻栩栩如生的虎頭,以此規格來看,不像是什麽院子裏的待客廳,倒像是一所小宮殿了。


    程硯秋青色硬挺的靴子底踏在大理石上,一步一步發出規律的響聲,然後站定。


    一人從殿後出來,穿著黑色的錦袍,繡著金色的太陽紋,絲線似乎與旁的弟子材質不同,走動之間衣服上的繡紋隨著擺動映照出閃閃的流光。


    發帶未束,衣襟半敞,極為熟稔自然之態,那男子麵容清秀,鼻梁俊廷,圓圓的杏眼笑成一個開口栗子的形狀,明明已經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了,一張娃娃臉卻讓他渾身一股少年感。


    他朗聲笑道,“舅兄幹嘛不直接進來?都是一家人。”


    他一開口,仿佛鄰家弟弟般的小奶音,配著那張膚色白皙的娃娃臉,看起來就是讓女人瞬間激發母欲的長相,一派天真自然,程硯秋不著痕跡的別過頭去,暗暗歎了口氣,無論看了多少次還是讓人不能夠習慣,就是這樣一張臉騙的自家乖巧可愛的妹妹一見鍾情,恐怕他走出去在江湖上對人大喊我是陰月教教主,都沒有一個人會信。


    怪道自從他繼任教主以來從未下過山,一個是因為沒有野心安然自樂懶得下山,一個怕就是因為長相了,堂堂魔教教主,長成一個黃口小兒的模樣,一點氣勢威嚴都沒有。


    不過彭澤揚對於自己的容貌倒是挺自得的,旁人若是身處他這個位置,想要氣勢威嚴,不得想法設法把自己曬黑,添些刀疤,看起來像個男人般,他卻偏不,把自己保養的像個不知世事的小少年,在自己夫人麵前跟自己兒子爭寵。


    若不然怎麽能在程硯秋手裏抱得美人歸呢,不能打不能趕,稍一凶點他就跑去跟妹妹裝可憐,明明是從狼窩裏長大的武功高強的大男人,在妹妹麵前就跟沒長大的小奶娃似的。


    不過誰讓妹妹就吃這一套呢,一看彭澤揚可憐巴巴的說程硯秋打他,就胳膊肘往外拐跟著彭澤揚同仇敵愾,把程硯秋氣得頭疼,上天作證,他可沒動他一下!


    時間長了,見妹妹是真心喜歡,程硯秋也沒得辦法,隻好買一送一,一起把自己也“嫁”到了陰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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