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前,程硯秋還在思考,聖教對於曲塘鎮的掌控極為嚴密,楊清竹不過派堪堪十幾個人來,光明正大的暴露在眾人眼前,又能做什麽呢?


    難道真的隻是為了保護秋月慈?


    或者說,此舉的真正目的不在於那些派遣過來的武林高手,而在於秋月慈?


    秋月慈雖身處江湖,得了個江湖第一美人的名號,但她曾祖父也曾尚過公主,算起來,當今天家是她隔了好幾代的表弟,她也算是個皇親國戚。


    若是秋月慈死在東陽……


    想到此,程硯秋自嘲一笑,自己真是想太多,楊清竹那偽君子慣會做戲,自詡名門正派,正人君子,怎麽會做這種有損清明的事?


    是他送秋月慈來東陽,秋月慈若身死,不論如何他都要擔上一半的責任,他不敢。


    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他如何,他接招便是了。


    武幸看著先生沉思的模樣,不敢打擾,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外麵雪花還在絮絮揚揚的飄灑,冷風吹得幾片雪絮如鵝毛般在空中打著旋兒,院門前已經光禿禿泛著黃的青玉竹傲然立在風雪中,武幸上午已然去過藏書閣,下午便不想再去了,那要做什麽呢。


    武幸學著先生的樣子用小手支著下巴思考了一番。


    不如就先去把明月姐姐要來的消息,告訴阿嫦姐姐,她應該會高興吧?


    謝嫦如今穿著水波紋的黑鬥篷,雖不會武功,因著她那一身蠱術本事和謝塘的名聲,在教中也算有著不高不低的地位,她住在雲堂中,尚及不上有自己的院子,卻也不用跟旁人擠一間屋子,宋寧也在這方麵,對她一個女孩子,還是極為優待的。


    或者說,也沒有人願意跟謝嫦住一個院子吧。


    因此,武幸來到謝嫦的小院時,除了謝嫦,裏麵空無一人,這是武幸除了先生的院子和仆役所的排房之外第一次見別人的屋子。


    好奇的打量了一番,似乎也沒什麽不同,也是幾間小房子挨在一處,中間留出一片空地來,可能是無人有心打理,牆邊的土地上雜草叢生,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同樣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還有謝嫦,窗戶大開著,她倚靠窗前,正抱著一本內功心法苦心研讀,看來她仍是不肯放棄習武這條路子。


    “阿嫦姐姐。”武幸叫道。


    謝嫦抬起頭,看到武幸,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臉頰兩側的白發隨風飄蕩,在下巴處彎成一個弧度,遮擋住了頸間的疤痕。


    她唇角微彎露出一個淺笑,“阿武來了。”


    “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阿嫦姐姐,明月姐姐要來東陽了!”武幸甜笑著告訴她這個消息,烏黑的眼眸明亮純摯,清澈見底。


    一眼望去,讓人心生好感。


    看著這樣似乎是天真無邪的孩子模樣,聽到童稚的聲音講出這個令人無從反應的消息,謝嫦一驚,手中的書籍驀然脫手掉落在地。


    她猛然間想起,那日,武幸也是這般笑容,拔下黑衣刺客胸前的匕首,慶幸著懷中的瓷瓶沒有摔碎。


    看著謝嫦失神的模樣,武幸有些納悶,她奇怪的問道,“阿嫦姐姐,怎麽了?”


    謝嫦回過神來,撿起掉在地上的內功心法,勉強笑道,“沒什麽,明月姐姐怎麽會來此?”


    “我也不知道,先生說是楊清竹讓她來的,好像有什麽事,不過先生說不重要,盯著就行了,等明月姐姐來了,我們可以一起下山去找她玩。”武幸期待道。


    原來是這樣,謝嫦有些猶豫道,“……好啊。”


    秋月慈要來,她心中有些隱秘的歡喜與恐懼,害怕卻又期待,想見但又不敢。


    不想再就此事交談,怕自己一時控製不住情緒,謝嫦轉而道,“你若是天天跑去跟我們玩,不好好練功,先生不會懲罰你麽?”


    “不會的,我過目不忘,學東西極快,先生都讚我呢,而且先生還說,我年紀還小,多玩會兒也沒什麽關係。”武幸理所當然道,不過她也知道自己資質再怎麽好也不能懈怠,所以每天幾乎有八個時辰都在練功,兩個時辰睡覺,兩個時辰吃飯玩樂,安排的滿滿當當。


    過目不忘?


    謝嫦渾身一顫,她近日來一直在想,該如何進入藏書閣找尋能夠讓她正常習武的武功秘籍,可程硯秋不同意,她又不認識其他的人,水波紋弟子又是個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她實在想不出旁的辦法。


    如今武幸倒是送上門來,她心中驀然又生出別的想法。


    若是讓武幸背了,給她默出來,那她豈不是不用進藏書閣,就能翻閱那些典籍?


    隻是,武幸如此聽先生的話,該如何讓她幫自己呢?且武幸年紀幼小,都不知她字有沒有認全,又如何保證典籍的轉述是否全然正確呢?


    有了方向,謝嫦心下稍定,此事還需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她盈盈淺笑,眉宇間卻又帶了幾分憂愁,歎道,“先生不會責罰你就好,那你可要常常來找我才是,我一個人終日在這院中無所事事,實在是寂寞。”


    說道常常來找這幾個字時,謝嫦不經意的語氣加重了幾分。


    武幸毫無所覺,一口答應,“那是自然,等明月姐姐來了,我還能帶你和小滿姐姐一起,我們四個人,能湊一桌葉子牌了!”


    沒想到武幸小小年紀,還會打牌了?


    謝嫦調笑道,“你這小丫頭,葉子牌從何處學來的?”


    武幸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從廚房管事阿嬤那裏看來的!”


    兩人又多聊了幾句,想著先生應該已經處理完了事務,武幸便告辭離開。


    天色其實還早,不著急回去,她還有些想去見小滿姐姐,隻是前幾日去找小滿姐姐時,發現她極忙碌,幾乎是忙的腳不沾地,這才知道,臨近年關,慶人重年味,從臘八節開始到元月結束,大大小小好幾個宴會,小滿姐姐不大不小也算個廚房管事,自然要忙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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