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四年二月,大金川土司莎羅奔終因在清軍久困之下難以支持,於陣前高喊投降。經略大學士傅恒於卡撒軍營外接受其投降。受降儀式結束後,傅恒即露布飛報大捷,並於次日啟程返京。


    三月,傅恒率大軍返抵京師,皇上命皇長子率諸位親王大臣到郊外迎接犒勞。禦殿受賀,皇上禦封他為一等忠勇公,另按照勳臣額亦都、佟國維之例為傅恒建立宗祠,並追諡傅恒父親李榮保“莊恪”諡號,在東安門內賜地修建傅恒府第。


    自此傅恒平步青雲,備受恩寵,無以複加。


    傅恒回府之日,所有家眷皆與門外相迎,但這些人中並不包括我。我的裝扮也好,態度也好,始終與他們格格不入。


    一整日他都忙於應付上門道賀的各方官員,直到斜月低垂,才得了空。


    才進屋,他猝然迎上來,薄唇覆蓋住我的,強烈的男子氣息瞬時將我吞沒。


    “有沒有想我?”許久的纏綿後,他霸道的支起我的下巴,眸子裏盈滿的全是疼惜。


    “你說呢?”我調皮的眨眨眼睛,把問題丟回給他。


    他捧著我的臉,貪婪的凝視,眼眸閃動,恍如流星。


    殊不知他在打量我的同時,我也在偷偷的觀察他,於是,異口同聲:


    “你瘦了。”


    “你瘦了。”


    他悶聲笑了出來,緩慢撫過我的頭頂,撓了撓。


    我扯扯他的衣襟,小聲說:“瀟湘回來了……”


    他的眉頭立刻蹙緊,我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淡淡憂鬱。“我知道。”


    我伸手按上他地眉心。撫平再撫平。手被握住,又被親吻住。


    “你不去看看她麽?她等你多日了。”我神情溫柔和煦,但幽聲籲歎還是泄露了少許情緒。


    他不說話。隻揀起一旁的玉梳,替我慢慢的梳起了發。想是從未做過這等事。他笨手笨腳地樣子讓我咧嘴開懷。


    可是,我又著實笑不出來。


    這般熟悉的場景也曾經發生在某個冬日,溫暖如春地手掌也溫暖了我的心。


    我張大眼睛,深深凝視他的黑瞳,瞳中小人眼微紅。他握了我的手,卻觸感冰涼,原來,他畢竟不是他。可是,不是他,是誰又有何分別。


    沉默片刻,他柔聲道:“在屋中待了一天不無聊麽?”他對我知之甚深,雖然性子被磨平了不少,可長此以往。定會憋壞我。


    我心中溫熱,帶著期待昂起頭,“那我們出去走走?”


    他終於捉了我的手。與我地視線相接,低低喚了我的名字道:“好。”


    月色使人迷醉。穿過樹蔭。灑下一地的銀粉。攜手漫步於花園之中,雖不若白日的芬芳可人。然在夜色映襯下,半遮半掩間,也分外撩人。


    “誰?”傅恒忽以樹枝為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擲了出去。


    此時恰好經過一片矮樹,而地上卻出現了三條人影。


    一人翻身滾落,樹枝失了準頭,栽進花叢中。


    那是一個全身都裹在黑衣中的蒙麵人,身材高瘦,我們與之麵麵相覷,傅府守衛森嚴,他能闖進來且沒有驚動任何人,足見此人的武藝必定十分高強。


    傅恒輕移步伐,將我護在身後,舒展右手,隻見他周身寒光飛旋,閃展騰挪,我還沒看清他的招式,不知怎麽就扼住了蒙麵人的喉嚨,一把扯下他蒙麵的黑布。


    傅恒把他拖到我地身邊,我定睛看,此人臉色蠟黃,太陽穴微微鼓起,緊抿著唇,麵上線條僵硬。


    “你是誰?偷入傅府有何圖謀?”傅恒自皂靴中拔起一柄匕首,頂在蒙麵人的背部。


    “橫豎就是一死,你要殺便殺,哪來這麽多話?”蒙麵人仰首大笑,似是一副慷慨就義的大無畏精神。


    傅恒地聲音淡淡飄來:“我奉勸你還是早些說了的好,如若送你入了刑部衙門,他們手中有三十六種嚴刑逼供地方法,你能受地住幾種?”


    我一驚,刑部逼供的事,我也略有耳聞,據說進了那裏,等於送去了大半條命,更是有很多囚犯,寧願速速求死,也不願遭這份罪。


    蒙麵人顯然對此並不陌生,聞言,他臉色一變,手握成拳,光潔地額頭上滿是大滴的汗珠。他動了動唇,正當我們以為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線之時,他突然慘叫一聲,暗黑色的血沿著他嘴角的兩側細紋流下,他翻了翻白眼,一頭栽倒在地。


    “不好,”傅恒急忙捏住他的下顎,探他鼻息,已然遲了,蒙麵人已氣絕身忙。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在我眼前瞬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我驚的忘了恐懼,直到傅恒扶住我的身軀,我才尖叫出聲,渾覺全身顫個不停。


    “雅兒,沒事了,沒事了,莫怕。”傅恒用力的把我往他懷中帶,攬了我的雙肩,不住的安慰我。


    淡淡的我聞到一股子血腥之氣,我伏在他的肩頭幹嘔幾聲,不敢再看地上的那具屍體,連腳下都在打飄。


    此時有一隊守衛聽到動靜一路小跑著過來,我手忙腳亂的離了傅恒的懷抱,臉微醺,躲在他身後,離了那屍身遠遠的。


    “小人來遲,令大人與沈姑娘受驚,請大人責罰。”為首的是一名滿臉絡腮胡的中年壯漢,我認得他是傅恒一直都很信任的守衛統領額索,他誠惶誠恐的跪下,傅恒手一揮,“罷了,也不能怪你。你且命人將他拖走,再來回話。”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始終緊緊拽著我的。


    額索很快處理完畢,地上經清水衝刷後,已看不出打鬥過的痕跡,如果不是曾親眼目睹,任誰都無法想象靜謐幽深的花園之中上演過這樣血腥的一幕。


    “啟稟傅大人,小人檢視過,刺客齒中暗藏見血封喉的毒藥,想必是被擒之後咬破封蠟,自盡身亡。”額索如實回報。“嗯,”傅恒像是早已洞察一切,“能看出他是什麽來路嗎?”


    “小人搜遍他的全身,並沒有發現任何表明其身份的物件,看來是早有準備。”額索素來為傅恒所倚重,又跟隨傅恒多年,他的話定然無誤。


    刺客有著獨闖傅府的膽識和本事,又是有備而來,到底是誰在傅恒回京的當夜便迫不及待的潛入府中?他的目的何在?他至死不願說出來曆,又是在為誰守口如瓶?我心念一動,在傅恒背後輕輕說:“會不會是……”緊接著又閉上嘴。


    我不知心中所想與他的推斷是否吻合,除了陳叔、小許子他們所謂的反清複明組織,我想不出還會有其他人與如今手握重權的傅恒為敵。


    傅恒眼中滑過一道驚異,悄無聲息的跎著步。不多時,他招手示意額索附耳過來,輕聲叮囑著什麽,而額索不時的點頭。


    額索領命退下,驚魂未定的我在傅恒的陪同下回了房。


    而經曆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格鬥,雖毫發無傷,我仍在無限驚懼中度過了漫長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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