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連奔波了這麽多天,總算是能休息會兒了。”


    東湖市景觀酒店的314號房間裏。


    剛洗完澡的白傑,將一張才烘幹的毛巾蓋在了自己濕漉漉的頭發上。


    他的身材並不高大。


    特別是在此時,僅穿著一身浴袍的情況下,更是顯得格外消瘦。


    房間裏的燈都被關掉了,昏暗的空間能讓少年感到舒適。幸運的是,待在這裏的兩個家夥,都不會被陰影阻礙視野。


    薑生天然便有著夜視的能力。


    而白傑呢,他自身強大的靈感基本等同於眼睛。


    “怎麽,你最近,去了很多地方?”


    此時,正蜷縮在沙發裏的薑生幽幽地睜開了眼睛,那對金黃色的瞳孔泛起熒光的模樣,使得黑貓看起來愈加神秘了幾分。


    “對啊,先從京鄉跑到東湖,又從東湖跑到川穀,再從川穀趕回東湖,一路上腿都快走斷了。真是的,就不能照顧一下我這個病人嗎?”


    疲倦地往床上一躺,白傑把整張臉都埋在了枕頭裏甕聲甕氣地講道。


    “畢竟,你也說了,你收入高嘛。”


    輕輕地聳了聳半垂的肩膀,黑貓用下巴抵住了腳爪:“因為高支出,所以高回報,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說得有理,但我不聽。”


    不講道理地用枕頭捂住了耳朵,白傑罕見地表現出了一絲任性。


    房間裏沉默了片刻。


    原本還在對話的雙方,似乎都沒了話題,以至於準備休息了。


    直到薑生,眨著那雙泛著微光的眼睛,突兀地開口,且認真地說道。


    “話說回來,我可以問一下,被怨靈附身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嗎?”


    黑貓並不畏懼災厄,它可以忍受不幸。


    就像是它不畏懼死亡,亦能夠接受在他人看來無比糟糕的處境一樣。


    所以它之前,才會主動地去接觸自己所見到的“怨氣”,甚至不介意將它們吞進身體。


    可薑生卻畏懼怨恨,它平淡的心靈幾乎是本能的,抗拒那些濃烈的情感。


    故而當黑貓突然意識到,成為怨靈的咒物,與吞食普通的災厄截然不同之後。


    它便有些遲疑了。


    白傑所說的那塊,沒有生命的體征且無法被銷毀的血肉,讓它第一次對不可預見的未來產生了惶恐。


    我,也會變成那樣的東西嗎?


    倘若不會的話。


    那麽怨靈心中的仇恨,又是否會像是血肉等著吞噬白傑一般,等著吞噬我的心智呢。


    薑生,並不希望變成一塊無法被銷毀的血肉,更不希望被熾熱的憎恨灼傷心靈。


    是的,習慣接受的貓兒終於開始害怕了。


    它害怕自己冷漠孤僻,又安於孤僻的個性。


    無法平靜地接受,來自另一個意識靈魂深處的憤怒,瘋狂,和痛苦。


    它害怕自己的精神被扭曲,害怕有東西打破其沉浸的那潭死水,害怕糾纏不休的情感令它深陷泥沼,乃至惶惶不可終日。


    它不介意與其他的靈魂,共用這具貓的身體。


    但它卻介意白傑所說的融合。


    黑貓將會成為的是一件咒物,僅憑這一點,就與普通的咒物管理人存在差異。


    唯有白傑,才與它有相似之處。


    如果可以,我想變成一隻貓。


    這是薑生過去的願望,然而它卻從未正麵地提及過原因。


    現在看來,答案其實很簡單。


    那便是因為貓的感情。


    可以很簡單。


    ……


    “怎麽,你開始擔心了,關於收容一隻怨靈?”


    聽著黑貓的問題,趴在床上的少年頗有興致地翻了個身,仰躺在淩亂的被單間笑著問道。


    “沒錯。”或許誠實也算是薑生的另一個優點。


    “我可以接受,怨靈擁有自己的,意識。但我不想,體會它的情感。更,不想與它,融為一體。你的咒物,的確是,嚇到我了。”


    “哈哈。”


    黑暗中,白傑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放心吧,隻要還有一點可能,我便不會把怨靈封印進你的身體。而且難道你不知道嗎,怨靈是無法主動影響到咒物的。”


    “怨靈的力量不能觸及咒物,但咒物卻可以吸收他們的靈體。人類的靈魂不能被咒物吸收,但生命的靈力卻可以幹擾咒物的運行。如此,以上的三者才能成為最穩定的關係。譬如,實驗記錄中的第二十一條。”


    “楊默默想要為你提供靈力,就必須得借助八臂女的靈體轉化力量。另外在你們交手的過程中。八臂女始終都不能傷害到你,但楊默默卻可以。此般種種,皆是這個道理。”


    麵對著白傑的侃侃而談,薑生卻仍未放下憂慮。


    直到少年說完了自己的觀點,黑貓才一語道破了重點。


    “可我是一個,活的咒物。假設我的靈魂,不曾具備,咒物的特性。那它,是否也能夠,抵禦怨靈的侵蝕呢?”


    等到這個問題被拋出的時候,白傑的聲音頓住了,他幾乎是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接著,薑生也不說話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窗外的月色逐漸投入了屋內。


    照在地板上,像是泛著粼粼波光。


    “薑生,你害怕了嗎?”


    恍惚間,蒼白的少年開口詢問道。


    “是的,我害怕了。”


    沙發裏,漆黑的野貓如是回答著。


    “這樣啊,我那時也很害怕。”


    許是想起了自己從前的經曆,白傑轉過頭來笑了一下:“所以,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好嗎?”


    “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


    薑生不明白對方做出承諾的理由。


    畢竟它可不相信,自己與麵前這個僅認識了兩三天的男孩之間,真的存在什麽友誼。


    “你都已經自身難保了吧?”


    黑貓繼續說道。


    又何必講出,要保護我的空頭大話呢?


    事實證明,無法實現的承諾,比沒有承諾更讓執疑者厭惡。


    然而下一刻,白傑卻以一種再正常不過的神情,和再平淡不過的語氣。給了它一個,看似理所應當得,不能再理所應當的回答。


    “因為這就是咒物管理人存在的意義,恰似公安,士兵,和消防員。”


    “我們會保護所有想要得到保護的受難者,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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