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長淵第二天便離開揚州城了,臨走之前他摸摸宮千竹的腦袋,似乎很不舍的樣子。


    他說,等我,我會回來找你的。


    宮千竹點頭,站在樓上目送著他駕馬遠去,身影漸漸消失在城門盡頭。


    她現在不知道該去哪裏,也沒有半點找契約人的線索,墨子離也隻是告訴她說隻要時機到了,九璃盞會給她提示。


    掏出九璃盞看看,見並無異樣,想必所謂的“時機”還沒有到。


    見街那頭的戲台子開始熱鬧起來,她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來,連忙拉住進來送餐的店小二,問道:“請問,今天戲台有什麽表演嗎?”


    “姑娘還不知道嗎?今天戲台子有一群風月水榭的姑娘要來跳舞表演,許多人都去湊熱鬧了,風月水榭的姑娘在揚州城是出了名的好看呢。”


    “風月水榭是什麽地方?”她好奇道。


    “是咱們揚州城最大的花樓。”店小二笑笑,示意他還要去忙,得到應允後便退下了。


    宮千竹靠在木欄上偏頭思襯,花樓?是賞花的樓台小榭嗎?


    看書裏的古詩畫卷,有多少都是以香花美人展開話題的,此番若不去見識見識,還真枉讀那麽多年的聖賢書了。


    快步跑下樓到了街頭戲台,嬌豔如花的姑娘們手執花扇翩翩上台,紅衣翩躚,如一朵朵盛開的牡丹花一般,驚鴻一舞,台下立刻響起一片掌聲。


    宮千竹急急找了個位子坐下,旁邊的人連忙遞上一杯茶。


    “謝謝。”她連忙笑道。


    那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看著她笑得花枝亂顫,拈起那繡著牡丹的手帕遮住半張臉,道:“姑娘長得好生標致,可是比台上這些姑娘漂亮多了。”


    “謝謝。”她微紅了臉。


    “姑娘打哪裏來?”老鴇不依不饒地問。


    “九歌。”


    老鴇詫異:“九歌是什麽地方?媽媽我還從來沒聽過呢。”


    宮千竹連忙掩飾道:“不過是一個很偏僻的小地方啦。”


    老鴇笑了,“姑娘此般容色傾城,要不來我風月水榭壓台,媽媽我擔保將姑娘捧上花魁之位,豔冠揚州、四海聞名絕不是一席空話!”


    老鴇盡心盡力地推薦自家花樓,雙眼放光地左右打量著她,兩隻眼睛裏跳出了碩大的金元寶,搖錢樹啊搖錢樹……


    宮千竹覺得有些新鮮:“什麽是花魁?是賞花會上最好看的姑娘嗎?”


    “呃?”老鴇怪異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姑娘,你不知道花樓是什麽地方嗎?”


    “我是沒有聽說過,但我想,應該是那些文人墨客賞花的樓台吧。”她理所當然地想著,花樓應該就是這個意思了。


    老鴇眯了眯眼,這想必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千金,難怪一副不染纖塵的單純樣子。


    她這風月水榭,有幾個是正規人家的姑娘,這回若請到了一個大戶千金,更何況還是如此容色傾城,想必能替她招攬不少生意。


    揚州城的花樓以風月水榭為金字招牌,隻要入了她風月水榭,管她是哪家的千金,就算是皇帝老子來了也是搶不走人的。


    “姑娘果真聰慧過人,揚州城每年都要辦一場花魁大賽,在大賽上的姑娘們都是獻花的花娘,姑娘若是能當上花魁,豈不是能名揚天下嗎?”老鴇搖頭晃腦道,以她過盡千帆的說謊技巧竭力忽悠著宮千竹。


    “我要名揚天下做什麽?”宮千竹詫異。


    老鴇笑了:“是了,姑娘一看便是不圖名利之人——不過姑娘,你看到街那頭的乞丐了嗎?”


    宮千竹點頭。


    “在花魁大賽上,每位花娘都能得到看客們的賞錢,花魁得到的自然是最多的了,還能得到大賽的獎金,如果姑娘坐上了花魁之位,便能拿到足夠的錢接濟那些可憐的難民——姑娘可有意前往?”


    宮千竹思襯了下,反正九璃盞還沒有給她任何提示,不如去看看也無妨。


    “如果是這樣子的話,我倒是很樂意去試一試。”


    老鴇頓時喜逐顏開,半張臉掩在手帕下笑得花枝亂顫。


    “那姑娘這幾日,便住在我們花樓裏吧。隻要有春姨我在,再加上姑娘的容姿,當上花魁簡直易如反掌。”


    “那便叨擾春姨幾日了。”宮千竹完全沒意識到她已經將自己賣入了狼窩,還淺笑盈盈地向老鴇道謝。


    老鴇一愣,隨即笑得更加燦爛。


    真是好騙的姑娘啊……


    ·


    風月水榭。


    一身雪白紗裙的宮千竹斜斜倚在二樓欄杆上,看著樓下客人們觥籌交錯談笑風生,身後跟著丫鬟小蓮。


    風月水榭不愧是揚州城最出名的花樓,大堂極其寬闊明亮,角落裏的幾根柱子上連著一條條的大紅綢布,在柱子上打成花結,每個靠牆的地方都擺滿了鮮花,走廊上也有,牡丹花、紅玫瑰、並蒂蓮、桔梗、菖蒲、茯苓、絨花等應有盡有,有紮成花束擺在花籃裏的,也有大朵大朵散亂地鋪在地上的,總之整個風月水榭,被鮮花裝飾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花樓”。


    讓宮千竹不解的是,花樓不但有花,還有各式各樣的姑娘,清冷妖嬈、環肥燕瘦,個個美豔絕倫,看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對此,她隻想到一個解釋,所謂鮮花美人,有鮮花的地方,當然一定要有美人襯托才是。


    依舊打扮得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老鴇站在二樓對麵遙望著她,要不是為了哄住這個丫頭,她才不會把好好的一個風月水榭搞得跟花市一樣,明晚便是花魁初夜拍賣,過了明晚,哪還由得這丫頭恣意妄為,還不是隻能聽天由命,老老實實做一個揚州花魁招待客人。


    “春姨。”冷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老鴇一愣,連忙回頭笑得花枝亂顫。


    “哎喲,我的紫月姑娘哪,怎麽這就出來了?不是要休養幾個月嗎?”


    紫月冷冷看她,“聽說我休養的這幾天裏,來了一位新的花魁?”


    老鴇一愣,隨即便淡笑開來,笑意微冷輕諷,靠在欄杆上懶懶搖著紈扇:“不錯,是來了一位新花魁。”


    紫月的眼神更加冷冽,似是六月的寒冰一般,讓人不由得打個抖。


    “我當花魁還不到一個月,你就又找了一位新花魁?”


    “我說紫月哪,你要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新來的這位花魁姑娘,就單單隻看容貌,莫說是在揚州城,恐怕連全天下都找不到幾個能與之媲美的。更何況這姑娘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甚至插花、茶道都樣樣精通,全天下怕再找不出比這姑娘更完美的人了。”就是女紅差了點,老鴇在心裏補了一句,抬頭看向紫月,笑道,“所以,她做我們風月水榭的花魁,完全稱得上當之無愧。”


    “當之無愧麽?”紫月冷冷勾起唇角,“未必。”


    老鴇詫異地搖著紈扇看她轉身離去,從一旁的雕花木桌上取了一杯酒小酌著,淡淡涼薄地笑。


    看來今後風月水榭裏有一段不安穩的日子過了,不過隻要和她收銀子不衝突,隨便她們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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