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無日、夜剡和地慧三人帶著張紹南在暗淵城裏左轉右轉,城內各處已經戒嚴,街道上除了披堅執銳的鬼兵,再看不到其他人,幾人在城內走了好久,眼見周圍越來越空曠,終於在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前停下。


    球體懸浮在半空,通身漆黑,表麵無序分布著些許白色的橫條,下方映襯出一大片陰影,在它的四周,看不見其他建築了。


    三人站在陰影前,就要邁步上前,知無日伸手攔住了地慧,用冰冷的眼神看著他,地慧麵露一絲不解,但馬上明白知無日的意思,小心地將張紹南從肩膀上放下,交到夜剡手中,自己則恭敬地後退幾步,知無日隨即放下手。


    夜剡接過張紹南,與知無日一起,兩人並不是縱身一躍,飛向球體,而是站在陰影之上,隻見從兩人站立的地方,幾道幽綠色光芒閃過,夜剡和知無日,連帶張紹南一起,身體緩緩被吸入陰影之中,直到完全消失。


    留在地麵的地慧,剛才臉上的恭敬之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不悅,他緊握雙拳,看看半空的球體,又看看地上的陰影,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夜剡、知無日和張紹南三人身處一個透亮的通道中,通道筆直向下,周圍一片漆黑,三人的身體也隨之不斷下降,耳邊不時有風聲傳來。


    夜剡突然開口說道:“你不必那樣的。”


    知無日則是冷冷地接道:“你的人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規矩?我聽說,你把東界的長空藏了起來,這也叫規矩嗎?”


    “我的事,應該不用你過問。”


    隨之兩人無話。


    不知過了多久,三人身體陡然停下,四周忽然一片光亮,可以看到,三人來到了一個巨大空曠的空間,空間四周的牆壁都是水晶製成,表麵光滑,晶瑩透亮,水晶牆壁之外,湛藍色的水波不斷流動,還能看到各色的海洋生物,空間最中央,是一個三層的高台,每一層四周都是數十長階環繞,這裏便是南封國主嬴勾的機密場所,怒濤宮。


    夜剡和知無日帶著張紹南拾級而上,來到了最上層的高台,此層高台中央簡單擺著一張石桌和石凳,兩個男人一站一坐,已在此處等候三人,站著的男人,身形佝僂,衣著破爛,拄著骷髏拐杖,隻有右半張臉,掛著瘮人的笑容,此人是南封的首席軍師鬼赤,坐著的男人,麵無表情,眼神中不見一絲波動,隻是用雙手撐著下巴,靜靜地看著麵前的三人,此人正是南封現任國主嬴勾。


    夜剡小心地將張紹南放在地上,右手掐起,一道無形波紋射出,正好擊中張紹南的後脖頸,夜剡和知無日恭敬地向嬴勾和鬼赤施禮後,站在一旁。


    地上的張紹南悠悠轉醒,摸著後脖頸,嘴裏嗔叫著,他坐在地上,看到眼前的夜剡和知無日,整個人瞬間便清醒了,下意識去摸腰間的禦魔劍,沒有摸到,又連忙去兜裏拿符咒,同樣沒有,他還發現,體內的力量似乎被其他力量壓製住了,使不上勁。


    但張紹南不管這些,他猛地從地麵跳起,徑直兩步來到夜剡麵前,又是踹,又是踢,夜剡絲毫不為所動,張紹南也發現自己好像是踢到了鋼板上,雙腳一陣發麻,他馬上改變對象,但是當他看到知無日那雙冰冷的眼神後,不禁咽了咽口水,放棄上前。


    張紹南目光流轉,先是看到了鬼赤,鬼赤的外貌讓他內心一緊,加上瘮人的笑,他感覺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當他看到坐著的男人的臉時,張紹南突然瞪大雙眼,渾身好像受到電擊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顫抖的指著嬴勾,嘴也掛不上檔了。


    “你……你是……你竟然……你到底是誰?”


    嬴勾麵色不改,平靜地說道;“認出我了是嗎?”


    正如李耀東總是夢到燃燒的宮殿一樣,張紹南的午夜夢回,也經常出現同一個男人的麵孔,在他的夢中,這個麵容冷酷的男人舉起繈褓中的自己,嘴裏念念有詞,把自己扔下萬丈懸崖,每次被扔下,張紹南都會從夢中驚醒,手心全是冷汗。


    “我是嬴勾,南封現任國主,我是你的父親,”嬴勾淡淡說道。


    “什麽?!”聽到嬴勾的話,張紹南直接從地上跳起,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雙眼緊緊盯著嬴勾,但是嬴勾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你騙人,我生在東界,我父親叫張太墨,母親是許言鈞,我怎麽可能是南封人,你是誰,隨便出來冒充別人的父親,你覺得很好玩嗎?”


    嬴勾也不跟他廢話,直接伸出右手,手心亮起一陣黑色光芒,一塊中空的黑玉陡然出現,隨之而來的,是張紹南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漂浮起來,他感覺到一種溫暖舒適之感在全身蔓延開來,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呼應著嬴勾手心的黑玉,匯聚到他的胸前,竟也生成一塊黑玉,兩塊黑玉隔空呼應,相向飛去,在空中完美融合,嚴絲合縫。


    張紹南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的力氣彷佛瞬間被抽幹了,嘴裏無力地喃喃道:“我不是,我是東界人,你騙我,你們騙我……”


    就在黑玉融合的時刻,張紹南兒時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在他九歲那年,李耀東已經來到他的家裏,兄弟兩個年紀相仿,打打鬧鬧,形影不離,父母每天辛勤勞作,但是家中從不缺少歡樂。


    某天,李耀東和張紹南笨拙地準備了一桌晚飯,想等到父母下班後給他們驚喜,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他們回來,兩人隻好先行睡下,毫無意外,張紹南又被噩夢驚醒,恰在此時,他的父母回來了,張紹南假裝睡著,想看父母的反應。


    果然,看到兩人準備的飯菜,雖然菜相和味道一般,但是兩人還是被兩個孩子的舉動深深感動到了,他們分坐在李耀東和張紹南兩邊,看著熟睡中的兩人,滿眼都是疼愛,張紹南正想睜眼邀功,卻聽見他的父親說了一句:“言鈞,這倆小子多懂事,如果是我們親生的該多好。”


    “是啊,真希望他們是我們的孩子啊,”母親說著,指背溫柔地撫過張紹南的麵龐,張紹南壓下內心的震驚,繼續裝作熟睡的樣子。


    “好了,我們也快睡吧,別吵醒他們。”


    “嗯。”


    等到父母走後,張紹南睜開眼睛,臉上早已掛上兩道淚痕,自此之後,父母的話,成了壓在他心頭的一塊石頭,不曾想到,沒等到他找父母問清楚,父母就因為意外雙雙離世,隻剩下自己跟李耀東兩人相依為命。


    時空重疊,此時的張紹南臉上也掛著同樣的兩道淚痕,自己鬱鬱多年不可得的真相,今朝得知到,竟如此殘酷,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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