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骨山,綿延曲折,黑水穿山而過,與交織在一起的龍泉山、龍門山,共同組成三龍山脈,成為東界與南封的天然分界,越過龍骨山,不用兩日,便是雪霧山穀。


    自從東界正式對南封宣戰,在夜靈的配合下,龍武軍的先鋒部隊迅速挺進三龍山脈,並建立起臨時據點,等待大軍匯合。


    但出人意料的是,一夜之間,龍泉山、龍門山下的龍武軍據點,接連被攻破,兩處臨時據點的駐軍,無一人生還,甚至包括眾多夜靈人員,龍骨山下的據點,儼然成了前鋒部隊最後的孤島。


    但是,該來的,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終究逃不過。


    東界方麵,負責龍骨山據點守衛工作的,是龍武軍前鋒營左衛,加上一起擔當守衛任務的夜靈風刃和雷音部分人員,總人數大抵在兩千上下,目前的統領是左衛軍官孟天城,他的父親,正是界王親軍的右衛長孟章。


    孟天城自小便接受嚴格訓練,十五歲投入軍旅,但不是界王親軍,而是特意選擇了一線作戰部隊龍武軍前鋒營,他作戰勇敢,在軍中屢立戰功,加上其父親的地位(當然,孟天城本人不希望受父親太多影響,但對此也經常隻能無奈),年僅二十三歲,便成為了龍武軍前鋒營左衛統領,正式任命時,一度引起了不小的議論,最終軍首東執明力排眾議,總算平息了下去。


    此次東界對南封宣戰,對孟天城來說,正是證明自己的機會,他的部隊本就能征善戰,加上夜靈的配合,很快便進駐了戰略要點龍骨山。雄心勃勃的他,本打算趁勢向雪霧山穀進軍,但是龍泉山、龍門山兩處據點的突變,讓他的內心,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安,不得不取消了原有的計劃,準備穩固防守,等後續大軍到來,再做下一步打算。


    此時的他,正著一身銀色軍裝,站在據點的高樓上,遠遠望向夜色中的雪霧山穀,棱角分明的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孟將軍,人已經到齊了,”他的身後響起衛兵通報的聲音。


    “好,我現在過去,”說完,收回目光,轉過身,跟隨著衛兵,走下樓來。


    樓下是據點臨時搭建的議事廳,此刻燈火通明,隻擺放了簡單的桌椅,其餘空空如也,倒是足夠寬敞。


    正中央的長條桌兩旁,十數人已經坐定,除了孟天城手下的軍官,其餘的是夜靈人員,大家在輕聲討論著什麽,明顯可以感覺到大廳裏的氣氛有些壓抑。看到孟天城下來,眾人便停止了討論,準備起身相迎,孟天城擺擺手,示意大家無妨,隨即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這麽晚,打擾大家的清夢,天城先在這裏賠個不是,”孟天城展顏而笑,略帶輕鬆地說道,眾人臉上的緊張,也被他這句話,稍稍和緩了下。


    “好了,言歸正傳,我龍武軍龍泉、龍門兩處據點被破,相信大家已經有所耳聞,今天把大家召集在這裏,一是向大家同步信息,二是商議我們的下一步行動。左副官,你先將情況給大家通報一下吧,”孟天城麵色一正,看向他左手邊的一位年輕軍官。


    “好的,”軍官得令,起身看向眾人,朗聲說道:“孟將軍,各位,在夜靈的配合下,我軍龍泉山、龍門山兩處據點情況業已查明,現通報如下,已確認兩處據點被毀,駐軍無人生還,共損失龍武軍四千四百六十五人,包括軍官三十二人,普通士兵四千四百三十三人,夜靈人員三十七人,包括風刃二十六人,雷音十一人,龍泉山、龍門山目前已脫離我軍掌控。”


    “我補充一點,”與左副官相對而坐的男人站起來,此人是龍骨山夜靈分隊的負責人,“各位,自界王創立夜靈以來,戰績彪炳,鮮有敗仗,但像今天這麽重大的人員損失,尚屬首次,所以大家必須高度重視起來。我們的情報人員已經對兩處據點做了詳細勘察,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所有被殺的人員,生前並沒有劇烈的反抗,致死原因為某種特殊物質瞬間刺穿了心髒,根據我們的分析,偷襲者可能使用了某種異術,而且,可能隻有一個人。”


    一語激起千層浪,會議室的眾人都有點坐不住了,包括孟天城。


    什麽?一個人?一個人團滅四千多龍武軍,加上三十多號的夜靈?如果這話是別人說的,眾人肯定會一笑了之,加一句瘋子,這簡直就是在開玩笑。但是,看著這個負責人嚴肅、不容置疑的表情,一時之間,還真有點無法接受,心中暗暗發問: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嗎,如果有,那該是怎樣的存在。


    孟天城也稍稍穩住心緒,環視一周,眾人臉上的驚愕和膽怯盡收眼底,他笑著說:“未知的敵人固然可怕,但還不至於被他嚇倒,大家現在可以恐懼,但永遠要記住,能打倒你的,隻有你自己。戰勝了自己,就能戰勝一切,”這些話,是對眾人說的,同時也是對他自己說。“好了,暗中的敵人,我們需要提高警惕,接下來,我們的下一步行動,大家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說出來,”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有節奏地輕敲桌麵,眼睛卻緊緊盯著遠處的黑暗,目光深邃。


    眾人麵麵相覷,無人接話,一時間,會場陷入到短暫的沉默中。


    眼見無人發言,夜靈負責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沉聲說道:“孟將軍,綜合我們夜靈的分析,此次敵人異常強大,穩妥起見,我建議主動放棄龍骨山據點,後撤到黑水以東的東界境內,待大軍匯合後,再圖進攻。”


    “這樣不是等於回到起點了嗎,東界前鋒營寸功未建,放棄據點,主動回撤,不是讓別人笑話嗎?”左副官接著夜靈負責人的話茬。


    桌尾的一位軍官立即站起來,情緒稍顯激動:“沒錯,孟將軍,我們應該主動出擊,找到對方,打敗他們,為其他兩個據點的兄弟報仇。”


    “對,報仇,報仇,”這個言論,迅速得到了在場幾位下級軍官的一致認同,眾聲齊呼起來。


    “哼,匹夫之勇,意氣用事,到了戰場,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還談什麽報仇。”


    “你怎麽說話的,我們為死去的兄弟報仇有錯嗎,夜靈的人,原來這麽冷血嗎?”


    “麻煩你清醒點再說話,敵人在哪裏都不知道,找誰報仇,找南封還是找嬴勾?一個個隻會意氣用事,不動腦子,非要把這兩千多號人也葬送了才甘心,是嗎?”


    夜靈的負責人一頓嗬斥,剛剛還吵鬧的幾人頓時無語,會場又進入了沉默。


    他感覺到有些尷尬,轉過臉,想向孟天城求助,卻發現孟天城依舊保持剛剛的動作,眼睛一直盯著遠處的黑暗,目光顯得越發淩厲,正當他想說話的時候,孟天城停止了敲打,陡然站起身來,望著遠方,朗聲喝道:“朋友,既然來了,怎麽不現身啊?”


    眾人聞言,紛紛從椅子上跳起,擺開禦敵姿態,眼睛也緊張地盯著那片無邊的黑暗。


    “哈哈哈哈,”一陣清脆的風鈴般的笑聲從黑暗中傳來,由遠及近,慢慢地,越來越清晰,隻見半空中,從虛影到實體,一個鮮活的人形分明形成,落地,廳中眾人看清了來人,看清之後,眾人隻感覺到胃裏一陣翻騰,卻又隻能強忍著。


    來者是個女人,頭發及腰,蓬鬆卷曲,黑黃白三色交織,前額突出,右眼滴溜溜打轉,看著場中眾人,左眼處竟然是空的,甚至可以看到深處白色的骨頭,臉頰兩側及下巴滿是突起,令人驚駭的是,那突起在隱隱蠕動,裏麵竟然是寄生著某種蟲子,身材略顯臃腫,身上穿的是一件破爛修長的灰色長袍,背上是一個土色的口袋,鼓鼓囊囊,左側挎著一麵紅色腰鼓,赤裸著雙腳,渾身散發著死屍身上的惡臭,一種瘮人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人看久了,不由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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