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倒是麻利的站起來了。他側過頭看看我,長長的睫毛彎彎的,像兩隻黑色蝴蝶的翅膀,華麗的上下扇動。


    我呼吸有點困難,費力吐口氣,結舌道:“你……竟是……”


    他笑笑,淡淡月光下,那渾然天成的高貴和氣魄,恍若光暈籠罩在他周圍,“是什麽不重要,現在的情形容不得我們去想那麽多了。”


    他竟然自稱“我們”,我不由的內心暖暖的,這個王上,好可親哦。


    宸軒在前麵走著,我忙跟上,他走的很快,我就像一個小跟班似的在他屁股後麵,小跑著才能追上。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宸宮像個迷宮似的,路上的人很少,剛開始時候,還有些人抬著亮亮的眼睛看宸軒,看我,後來不知道到了那裏,宮女太監們都穿著統一華麗麗的衣著。


    “哎……我說……”我加快步子,跟上宸軒,與他並肩走著,周圍的空氣冷的令我緊張非常。


    宸軒慢慢放鬆步子,側臉看我,然後做了個另我臉紅到耳根的動作,他伸出手臂,輕輕握住我冒著冷汗的手,轉過臉去。


    他的手很瘦很長很暖,也很堅定,我抬頭看他,如霧的麵紗在微風中蕩著,讓人想象麵紗下的麵孔倒底是怎樣的絕美。我沒有再出聲,即使看見周圍一些大膽的宮女太監眼睛裏的那抹詫色,即使隨著宸軒的手心越來越冰涼。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相信一個才剛剛認識不久的人,拉著他的手,我驀地想起句詩詞來,“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被自己的這個想法也嚇了一大跳,握著的手不由的一緊。


    “怎麽了?很緊張?”宸軒的聲音很輕,輕的隻有我們兩人可以聽見。


    我扯了個笑,“怎麽會呢?這又不是夜闖故宮,小意思,小意思。呃……我們這是去哪裏?”


    宸軒沒有回答,笑問道,“聽說悅怡傍晚為了找一個宮女,幾乎要翻遍整個皇宮了。”


    我吸了一口氣,這個公主真是……還好沒給她逮到,要不然真不知道怎麽收場,這麽刁蠻也不怕別人把下午的事情穿幫。


    “怎麽了,這麽乖巧可不像你啊。”說罷拉著我進了另一個十分寬闊的大門。


    大門這邊的世界更加清靜,人很少,但是一點也不顯得冷寂,這裏有很多酴釄花,很高很高的海棠樹,比我冷宮裏的海棠樹簡直華麗千倍萬倍不止。火紅紅的花瓣簇簇相擁,像晚霞一樣,微風拂過,一片花海。花樹花幔沿著一條橫貫院子的溪流而栽。


    引人注目的是溝渠上一座白玉石橋,石橋下,溪水很清,還悠悠飄著暗香殘留的花瓣。


    我站在橋上,向下看去,借著月光,水麵倒映著的麵孔很秀麗,烏黑的頭發閑散的垂在兩肩,白色的長裙微微打著擺子。我笑笑,她也跟著笑著,很美的樣子。


    “王上……”遠遠的橋對麵,兩個驚惶的影子撲通的跪在地上。


    宸軒眉毛皺了皺,卻沒有鬆開我的手,隻是帶著我下了橋,到達對麵。


    兩個小太監似乎還在打著哆嗦,看到我們走來,哆嗦的更加厲害,像是我們是半夜吃小孩的魔鬼,不,具體的應該是指宸軒。


    “王……”聲音耳熟。


    宸軒微微停住腳步,“去吳公公那裏。”冰冷的一句話不帶一絲感情,那種魄力和威嚴,不由的讓我一怔。


    “奴才該死。奴才不知道靈婉儀會來……”說話的是小路子。


    原來這倆是宸軒安排在我身邊的眼線,我頭腦冷靜許多,側臉道,“你不會是要懲罰他們吧?”想想這兩個人心眼兒也不壞,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情去受罰,何況我需要知道小路子嘴裏那個“聽說……”後麵的內容。


    宸軒側臉看了我一眼,仿佛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思,淡然道,“回到凝香齋,當做什麽事情沒有發生。”身份不一樣,說話也這麽壓人。


    倆人一時還愣在那裏,我忙狠狠瞪過一眼,低喝道,“小叛徒們,還不快回去。”說罷頭也來不及回便被某人扯進了一個大殿裏。


    殿堂裏很繁華,有很多書,置著暖塌,藤椅,華麗的白色毯子,餘煙嫋嫋的熏爐,還吞吐著嫋嫋香煙。


    宸軒鬆開我的手,麵紗跟著動一動,似乎想要說話,我正準備洗耳恭聽,他卻很安靜的,轉身去擺弄他的小香爐去了。


    看見那麽多華麗的書架,我不由的歡喜,原來最喜歡書籍了,上前幾步,欣喜的取下一本書,翻開,不知道這古代的書籍我看不看得懂,片刻後我驚喜的發現,竟然可以理解許多,書的語言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多之乎者也。


    “原來的靈惜是從不看書的。”宸軒笑笑,坐在軟榻上,懶洋洋的一點都沒有剛才對待小路子小塔子的那種冰石般的冷漠。


    既然柳默吟都能夠看的出我的異樣,我也不指望能在這個人的眼皮下,玩那些虛偽裝傻的伎倆,“我從醒來就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我隻是按著我的想法做事的人,可以說,我是我自己,不再是那個婉儀娘娘。”


    宸軒笑笑,沒有反駁我。


    “哎……那你呢?病好了沒?”脫口問完這句話,我有點後悔了,這麽“你你”的喊,不知道會不會惹他生氣,也許我應該像小路子他倆那樣“王上,王上”的喊。


    宸軒沒有回答,隻是從軟榻前的書案上,拿起一個棕色的像羊皮卷子的東西,寶貝似的看著,不再理我。


    我沒趣的坐到藤椅上,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的事情,多的我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消化。也不知道這個奇怪的男人為什麽要我跟他到這裏來,來了自己忙自己的,也不和我說說話兒,莫名其妙。


    我在藤椅上很淑女的坐了一會兒,畢竟眼前是一個活的古代帝王,不是帝王的脾氣都霸道、暴戾嗎?怎麽宸軒看起來總是那麽柔柔弱弱的。


    無聊的再次打量周圍的裝飾,眼光很快被遠處博古架上擺著形形色色的黑陶製品所吸引,上麵鼎、瓶、薰皆有,個個刻花精細、造型優美,其中有一個黑陶鼎極為漂亮,周邊是像是古代的圖騰,圖騰凹陷處紅瑩瑩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離得太遠看不大清楚。


    我故意的咳兩聲,盯著宸軒看,哪怕他微微一抬頭,就能找到個話題和他聊聊。我自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確實冷場。


    盯的眼睛都痛了,他還是很專注的看著手裏的東西,眼皮也不抬一下。


    我終於按耐不住寂寞,扭扭腰站起來,藤椅也順帶著給我拉的“吱啦吱啦”響。呃,是不是動作幅度太大了?我扭頭看看軟榻上的人,果然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看來已經進入了物我兩境了,我抿嘴,躡手躡腳的往博古架邊挪。


    不愧是皇家收藏啊,黑陶鼎凹處嵌刻的竟是拳頭大的紅寶石,在殿堂燭光下,閃著詭譎的光芒。


    我不禁驚歎,“這個東西貌似很值錢哦。”不禁想伸手去摳摳誘人的紅寶石,還沒來得及觸到黑陶鼎,身後驀地響起一個聲音,嚇我一跳。


    “你不知道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亂碰我喜歡的東西嗎?”


    小氣鬼,我心裏暗罵一聲,轉身不客氣道,“你又沒告訴我不可以碰,再說了,哪有你這樣的請人的,把我叫來後,往這邊一晾,然後就完事了?”


    宸軒放下手裏的羊皮紙,眯著眼睛,笑得很好看,“嘴巴蠻硬的,我隻是不太習慣身邊還有別人而已。”頓了頓,換了個柔和一點的口氣接道,“你……想不想看東臨王朝的地圖?”


    地圖?我聽之渾然一震,我所知道的有關地圖的記載和傳說是夏代的《九鼎圖》,說實話我還真好奇這個世界倒底是怎樣的分布,是不是地球也是圓的?呃,不,應該還在地球上沒?如果還是地球,會不會還有七大洲四大洋?這東臨王朝是不是跟我國古代版圖一樣?我記得地球板塊漂移說,不知道是不是真滴……越想我越好奇,忙丟了探寶的好奇心,利索的跑到宸軒的桌案邊,“想看,想看,太想看啦。”


    宸軒眼睛亮亮的,“那你看吧。”說著放下羊皮卷子,起身向書架邊優雅的走去。


    我興奮的厲害,忙搓搓手去發掘現代科學家苦苦探討的地球大秘密,從桌案上拿起羊皮卷子,坐下,展開,一氣嗬成,簡直就怕這裏麵的秘密被我一不留神給忽略了。


    第一眼,我確定這是地球,再瞧上一陣子,我確定這地圖不是世界地圖,而且繪圖非常粗糙,隻保留類似於亞洲和太平洋部分,興趣已經掃去了不少,看來這個世界各大洲還處在冰凍時代啊。


    好在東臨王朝還算開明些,周圍還用簡單的線條繪製了周邊各國。


    西南部是宸軒曾經提過的苗刹,貌似離我所呆的京城很遠,古代交通又不發達,我歎了口氣,雲山對我來說,真是愈來愈渺如浮雲了。


    東臨王朝北麵的國家叫羌尤,我忍不住想,羌尤是不是也是遊牧民族?西麵是沙番,名副其實,我看見上麵繪圖者還畫了許多小點點,估計代表沙漠,沙番……為什麽不叫吐魯番呢?東邊不用說了,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漂著幾個小孤島,不知道有沒有日本這一說。


    這麽粗糙的地圖,想想宸軒剛才專注的神色,真是……


    “怎麽?你看不懂嗎?”宸軒眉頭皺著,走了過來。


    “我能看不懂嗎?”我鄙夷的瞥了那破羊皮卷子一眼,“這地圖簡直糟糕透了,一點也不詳細,哪天我有機會周遊列國了,回來絕對送你一個絕版的世界地圖。”


    “繪圖粗糙?”宸軒笑笑,眉毛舒展開來,玩味道,“你可知道繪圖者可是我東臨王朝第一大畫師。”


    “啊?太誇張了吧,這麽爛的畫技還自詡第一畫師?這麽水仙,哇哈哈……”我不禁身子往後舒服的一躺,仰天長笑,笑著笑著就忽然笑不出來了,因為瞳孔裏出現了一張笑的很猙獰的麵孔,而且這張麵孔……


    我一個冷戰,“啊”的一聲跳起來,險些爬到宸軒華麗麗的辦公桌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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