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笑,但是心裏仍是很憋悶,這麽畏首畏尾的不像是我自己,我悠悠歎了口氣,快步向柳默吟常在的涼亭走去。


    園子裏芬芳四溢,生機勃勃,番兒帶著幾個俊婢正在修剪枝木花草,看見我來,笑容在臉上蕩開,我笑笑,好在宸軒是個清靜的王上,如果他是像我們那曆史上的帝王一樣,像番兒這樣的俊婢早就不可能這麽自在的在園子裏澆花種草。


    “靈姑娘,娘娘在暖閣裏撫琴,就等著您過來看她了。”番兒放下手裏的活,過來迎我,身上穿的是一身白色的銀鑲小夾襖,襯得她的肌膚愈加粉雪。


    柳默吟怕冷,又好清靜,暖閣便設在園子深處,我笑著點頭,留意的看下四周,並沒有看見瀅心,心裏有些空。沒有多想,徑直向暖閣裏去。


    “靈兒,你好久不來看我了。”柳默吟哂笑著嗔怪我,身上穿的是繡著金絲花草的紅色長袍,長長的裙擺,拖在厚厚的地毯上,恬然潔淨的麵孔,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絳珠仙子。


    而她對麵的人,卻讓我淩然一震,陳宮娥嘴裏所說的給柳默吟伴舞的人,竟是說的瀅心,此時她身前擺著一個圓的鏤空支架,鏤空處鑲上了白色的綾雪緞,雪緞正中心,點著細密的紅心,紅心引著根長長的紅絲線,線盡頭,一根銀針握在瀅心的手裏。身旁的小針線籃子裏,已經有幾副繡好雪緞。


    這還是第一次真正的跟靈惜從前最貼身的丫頭打照麵,手心微微沁汗,要不是心裏早就有譜,還真有點心虛。


    “瀅心跟靈主子請安。”瀅心笑嘻嘻的起身,俯身做福。


    我挑挑嘴角,親切的上前,扶起半蹲著的瀅心,“不敢,瀅心姑娘是蓉華娘娘的大丫頭,按位品長於奴婢,當不起瀅心姑娘此禮。”


    “靈主子說哪裏的話,在瀅心心中從來就沒敢把主子低看了。更如今誰人不知道王上召見主子多次,想是月嬋宮處必不能久留,奴婢瀅心先給主子請賀了。”說著身子又歪下去。


    我沒有再俯身去扶她,捂住鼻子,臉上顯出難堪之色。


    默吟吃驚的看著我,急忙起身,憂心道,“靈兒你臉色怎麽突然變得很難看,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勉強的笑笑,坐到她的身邊,頓時她身上的檀香沁入我鼻孔,七竅不由的冰涼舒服。我睥睨遠遠站著一臉若無其事的瀅心,眼皮跳跳。


    欣然上前,替我掩飾,“回娘娘,也許是天氣越來越熱的緣故,主子時常這樣,休息一下便好了。”


    柳默吟皺著眉頭看我,轉身吩咐瀅心,“心兒你出去給靈兒沏杯提神的香茶,我們先歇會再練,等靈兒神色好些了,我們再練習。”


    瀅心應聲起身退下。


    我這才接過欣然遞過來的香囊別在自己身上。


    柳默吟眉頭劃過一絲不解,但並沒有多問,手指冰涼的拂過我的眉心,輕聲道,“柳姑娘,你知道你眉心的這顆朱砂做什麽解釋嗎?”


    我笑笑,聳聳肩,握住她冷若寒冰雙手,暖在懷裏,“默吟也相信得靈惜得天下那樣的話嗎?隻是我不是婉儀娘娘,即便是那些話有靈性,但現在不就是不存在了?”


    默吟眨眼微笑著搖頭,從我懷中抽出一隻手去另一側去取暖爐,抬眼看見欣然,笑著挑挑嘴角,“這個丫頭我沒見過。”


    欣然正在琢磨我倆的話,聽見柳默吟的問話,恬靜的點頭,低身福到,“欣然原是繡衣房的粗使丫鬟,跟香茹妹妹交好,宮娥看主子身邊使喚的丫頭少,所以讓我跟妹妹欣悅來侍候。”


    默吟點頭,微笑的唇角勾出優美的弧線,目光有些邈遠,卻不渙散,“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宸家的人,未曾有過如此深若寒潭的人。欣然姑娘,請你去給番兒說一下,讓她替瀅心丫頭送茶過來。”


    “默吟……”我有些吃驚,以為她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怡然自樂的人,瀅心的事情,我便從未提起,誰想身在宸宮要想獨享如此的不聞世事的怡然,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讓人一眼看透的。


    默吟頷首微笑,輕拍我的手,眨眼,“沒關係,番兒會處理好,不會露馬腳。瀅心是我從淑妃那裏要到宮中的,重視她隻是為了令她放鬆警惕罷了。我前幾日病倒,不料她竟然安排墨離來我園子,還好疏早到,救下你,不然我的大意會令我後悔一輩子。”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默吟煞白的臉上,已經微微沁汗。


    我搖搖頭,讚歎道,“我總以為你是那種恬然自樂的世外仙子,誰知道吟兒竟是這麽聰明伶俐的人。”


    “在這裏如果不清楚身邊的人,很危險。”柳默吟笑笑,莞爾調了一下琴弦,像是那麽冷硬睿智的話,不是從她嘴裏出來的一樣,“靈兒,瓊綬宴你會去嗎?”


    我心虛的笑笑,轉過臉,不看她,“瓊綬宴是品級很高的才能參加,我不能去。況且我為什麽要去,我不是靈惜,不去爭那個風頭去了。


    “誰說你去搶風頭的?你傻乎乎的,有風頭你也搶不到。”柳默吟挑著眉頭,努著嘴笑我。


    我回頭,笑著看她,“所以呀,我不大可能去。”


    “恩,不管你做什麽都要小心,瓊綬宴沒什麽可去之處,對我們說不過是一個宴會,對你的身份來說,那會把你推到浪尖上。”


    “哦,哦,我知道了。”我點頭心虛的應著,忙岔開話題,“那瀅心的事情……”


    “隨她,不要驚動,你自己小心應付便是。”她坐下,拂袖撫琴,“這首《蜀繡》寫得很好,如果靈惜聽到肯定很開心,她的刺繡很好,瀅心就是跟她學的刺繡,不過卻沒有學來靈兒的那分機靈和善良。”


    話罷她開始輕撫琴弦,本就是回腸柔韻的曲調在她的十指下更顯的邈遠輕細,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到如今我才能體會到柳默吟當初聽完《蜀繡》後那句“隻是那個‘繞指柔破錦千萬針杜鵑啼血聲,芙蓉花蜀國盡繽紛轉眼塵歸塵’的人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的真正含義。伯牙子期的一曲高山流水,綿延不盡他們心中的眷戀,默吟竭盡心力為靈惜彈皺的《蜀繡》亦是如此的刻骨銘心。我這時才明白不論是靈惜還是如今的我,她都不會放棄她心中的那份執著與友誼。


    一滴淚水不知何時滑落到我掌心,心中油然而起的的溫暖讓我有些迷失,仿佛聽著曲子的人不在是我,而是一個粉雪可愛的女孩,她眉心有顆淚滴一樣的胭脂紅,望著眼前一個穿著厚厚小棉襖的女孩,伸出肉嫩嫩的小手掌替怕冷的小姑娘拂去大眼睛的淚水,悅耳細嫩的聲音喃喃道,“小吟,你娘親的琴音好美,你會不會彈,靈兒很想聽。”


    穿著厚厚衣袍的女孩竊竊的放下正在擦淚的小手,眨著水靈的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小人,也許在疑惑她為什麽沒有像別人一樣罵她是窯子裏出來的小妖精。


    小女孩抱住穿的厚厚衣服的她,疑惑的抬頭看看烈日,奇怪道,“你是不是還是很冷,丫頭們說你生病了,怕冷對不對。那我抱緊你,你就不冷了。”


    ……


    我閉上眼睛,俯下身,躺在柳默吟厚實而華麗的裙擺上,耳中灌滿了回憶與思念交織的琴音,每一個音符都如絲一般扣入腦海裏那一連串閃過的畫麵,心裏陳雜的味道,我卻形容不出來。


    琴音許久才停住,我問,“巫蠱和靈惜,靈惜和苗刹之間到底存在什麽樣的關係,我真的好想知道。記憶裏總有一塊很空白的地方,無論著上什麽墨,都難以留下痕跡,就像被汙過的青石,隻要有雨水淋過,它就一如既往般不留任何汙跡。默吟,你知道多少,都能告訴我嗎?”


    “我不知道多少,我所知道的都是宸疏在調查墨離的過程裏告訴我的。傻丫頭,有時候我真的分不清楚你是靈惜還是柳靈惜。”


    我傻傻笑笑,攬住瘦瘦的她,“唔,我也不知道。有時候我覺得兩個我都是,有時候我覺得兩個都不是。不過住在宸宮裏,隻有兩個人讓我每次見到都會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一個人是你,另一個是我想碰又不敢碰的他。”


    柳默吟抿嘴笑笑,眸子裏有說不出的溫暖,“有些人錯過就是一輩子,我不知道靈兒為什麽選擇這樣,也許是想讓你替她來追求她窮盡心血也沒有得到的愛吧。你不是說過你是未時空的人嗎?如果有一天你要回去了,不放手愛一次怎麽知道你失去的將會是什麽呢。靈兒以前可從不畏首畏尾得喲。她喜歡的東西,總是不得到不罷休。”


    那還真是一個活寶呀,我笑嘻嘻的看著柳默吟,每次提到靈惜她淡如死水的臉上總會現出一絲活氣兒,我感歎也許就是受靈惜的影響所以柳默吟才這麽敢愛敢恨的,可想靈小娘子也不是那麽人見人厭的,隻要認準方向,抵死不罷休。


    “那你呢?”我想起了那個冷冰冰的二殿下宸疏。


    柳默吟淡然笑著搖搖頭,不回答。


    我定定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開口念起元稹的《離思》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默吟抬頭望我,眸中神色如若狂瀾,她嘴角噙笑,望著我目光深遠,“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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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元稹的《離思-五首其四》。詩的原意是:曾經見過壯闊廣杳的滄海,便很難看見令自己震動的水域了;曾經見識過繚繞巫山的纏綿雲霧,就很難輕易被雲霧所迷惑了。如今我從爭奇鬥豔的花叢羊走過,卻連回頭一顧的興致也沒有,一半是因為潛心靜修的緣故,另一半實在是為了你。偶也是靈感一上順手借用一下,就當是咱們家女主安慰默吟仙子跟宸疏得愛情繼續下去。對宸疏的描寫有點少了,偶哪天弄個番外來給親們看看好了。嘻嘻……七夕哦!祝天下有情有心人終成眷屬,撒花!撒花!嘿嘿……繼續就收藏跟粉紅票哦,今天靈惜收到了張粉紅跟花花,開心哦。(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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