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瑤有些驚訝,但她還沒把疑問問出口,興辰教練便補充道:


    “我之所以說要你贏我,是想看看,你究竟能打到什麽程度。如果你直接放棄,那我會很失望。”


    他頓了頓,繼續道:


    “你要做好準備,實際上在球房裏當陪練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你以後或許要麵對各種各樣不同的客人,有些可能專來娛樂,有些可能很有水平。但不管遇到誰,你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


    在在場四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正色道:


    “那就是打好自己的每一顆球。不管你水平是好是壞,眼前的球是簡單還是難,你都要像剛剛這盤球一樣認真對待,這才是對客人最大的尊重,你知道了麽當然了,如果有客人刻意讓你讓著點他們的話,你也可以酌情放一點水,畢竟有些人連杆都不會拿。”


    李夢瑤忙不迭地點點頭。興辰教練見達到了目的,便恢複了往常那道玩味的笑容,繼續道:


    “你剛剛這盤球確實可圈可點,雖然我不該過多苛責你,但有些選擇顯然還是弱者思維。比如,推邊庫球擋住我的這顆,雖然能解一時之急,但長遠來看,對你卻是很不利的。……”


    興辰教練此刻倒挺像一位教練的,說出來的話頭頭是道,就連淩誌和趙施言都覺得受益匪淺。


    “不過,你出杆姿勢還挺不錯的啊,是不是跟他們倆學的雖然還有些不大標準,但是當個陪練綽綽有餘了。總之,歡迎你來這裏工作。”


    李夢瑤再也壓抑不住內心激動的心情,快聲道:


    “嗯!”


    ……


    晚上10點,三人走出星宇台球。在李夢瑤接受了這份工作之後,興辰教練跟她講了一些以後工作的注意事項,包括幫客人擺球啊,各種不同直徑皮頭的球杆的區別啊,英式台球每個彩球的點位和規則之類的。李夢瑤再次激動地對著二人說道:


    “謝謝學長和姐姐,太謝謝你們了,你們今天幫了我太大的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們。我現在也沒什麽錢,不能請你們吃飯,但我一定會記下的,以後一定……”


    淩誌連忙打斷了她:


    “哎,不用這麽客氣。其實你想想看,整件事情,我們隻出示了一段錄音,其他的,不管是你轉給那個黑夾克一點錢買到教訓也好,還是今晚拿到自己的一份工作也好,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我們不值得你這樣去感謝我們。”


    趙施言也在旁邊用力地點頭。但李夢瑤似乎並沒有罷休,還想要繼續道謝,淩誌連忙說道:


    “害,你就別道謝了,在球房裏你都不知道說了多少個‘謝’字了。你要真想謝,那……以後我們去星宇打球,那就麻煩你替我們擺球了啊,哈哈。”


    淩誌適時地開了個玩笑,趙施言打了他一下,沒好氣地說道:


    “擺什麽球,你還嫌夢瑤不夠忙嘛。”


    說著便轉過頭,對著李夢瑤說道:


    “夢瑤,你別聽他瞎說。我知道這份工作其實並不輕鬆,除了實際的工作之外,更多的,可能,可能你還要忍受別人的……”


    趙施言看了眼淩誌,歎了口氣,還是沒敢直接說出來。但李夢瑤似乎並不在意,她笑著安慰趙施言道:


    “姐姐不用擔心,我知道你的意思。女孩子做這種工作,肯定要忍受著各種各樣的眼神,這個我是有心理準備的。況且……況且這份工作跟我之前的工作比起來,已經好太多了。”


    淩誌和趙施言聽了,默契地沒有追問下去。但李夢瑤似乎並不打算止住話語,她坦然道:


    “今天你們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按理說我不該瞞你們。隻是,我平時也沒什麽朋友,雖然你們不一定把我當朋友來看待,但是,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是真心實意地把你們當作朋友來對待的。對待朋友,確實應該真誠,我隻是……隻是怕我說出來後,你們會更加嫌棄我,我……”


    這回輪到趙施言打斷了她:


    “夢瑤,你這話就錯了,我們兩個早就把你當作朋友了,是不是淩誌。”


    淩誌停了一小會兒,在趙施言期待的目光中,微微點了下頭。趙施言繼續道:


    “看吧。況且,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跟朋友坦誠的。畢竟,即便是情侶和夫妻,也各自有各自的空間啊,所以這點你完全不用在意的,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我們都清楚的,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淩誌這次倒是用力地點了下頭。但李夢瑤卻搖了搖頭,說道:


    “我知道的,姐姐說的我都知道。本來我也是不打算說的,但今天你們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也沒什麽可回報的,我那點微不足道的經曆,如果二位不嫌棄的話,能聽我囉嗦一遍麽”


    在李夢瑤緊張的眼神下,淩誌和趙施言笑著點了點頭。


    ……


    花城大學附近,城中村,在李夢瑤的提議下,三人來到了她的住處。那是一個小小的地下室,昏暗無光,即便是打開日光燈,亮度也不足以照亮整間屋子,偶爾還有肉眼可見的電弧閃來閃去。


    雖然亮度不夠,但是淩誌多少能分辨得出來,這個房間算上床和桌子占據的空間,基本已經剩不下多少空餘的地方了。剛剛在門外有看到洗手間,應該是和其他租戶共用的吧。


    想起這些,淩誌心中便有一股酸痛之感。正想進一步觀察一下房屋裏麵的擺設,隻見走在他前麵的趙施言突然轉過身,捂住了他的眼睛。


    “淩誌,你快轉身,不許看啊,一定不要看,聽見沒。”


    “啊哦,知道了,知道了,你別一直捂著……”


    淩誌有些無奈,他倒也能猜得出房間裏麵會有些女孩子的衣服之類的,心想自己又不是色狼,不會盯著人家的衣服一直看的。


    趙施言似乎沒管那麽多,即便是淩誌轉過了身,還是堅持捂著淩誌的眼睛,一點鬆開的意思都沒有。


    “哎,你夠了啊,施言,我不會看的,你就這麽信不過我嘛”


    “哼!誰知道你們男孩子會不會見色起意,在腦子裏想些沒意思的東西。也不知道上次你有沒有趁我睡著占我便宜。那個,夢瑤,你收拾好了嗎別讓這家夥看到你的……”


    說到這,趙施言似乎也沒敢繼續說下去。淩誌苦笑不已,不過他也的確理虧。上次在趙施言宿舍的時候,他還看到了短發女孩的睡臉。雖說也不算什麽,但是想想看,還是自己占了便宜吧。他沒有再反駁,也沒有嚐試撥開短發女孩的手掌。甚至……甚至他還有些挺享受的。


    過了一會兒,李夢瑤招呼道:


    “收拾好了。哎呀,其實我這裏沒什麽東西,淩誌學長在也沒關係的。”


    趙施言放開了手,淩誌和她一起進入這間狹小的房間。


    三人並排坐在這張床的床邊,整個房間基本上就沒剩什麽空間了。隻見李夢瑤坐在最裏麵靠牆的位置,正拿起桌子下麵的水壺,幫兩個人倒點水喝。趙施言坐在中間,淩誌坐在靠門的位置,兩人饒有興致地盯著房間裏的擺設看來看去,絲毫沒有嫌棄的意思。


    因為房間裏麵空間不大,所以倒是沒有一般女孩子閨房所特有的那種粉嫩感,隻是桌子上的那一大堆化妝品揭示了這是一個女孩子的房間的事實。


    李夢瑤拿著自己已經掉了漆的保溫杯,歉意地說道:


    “有點對不起你們,我這邊沒有太多杯子,不能給你們倒兩杯水喝了。不過水是下午剛剛燒的,並不是放久了的水,你們……”


    還沒等李夢瑤說完,趙施言便不客氣地拿過來喝了幾口,隨即便遞給淩誌。淩誌接過來,猶豫了一下,回憶著剛剛趙施言喝的位置,把杯子轉了轉,喝了一口,避免跟她間接接……額,那個什麽。


    兩人喝完之後,李夢瑤便講起了她的心碎往事。


    原來她因為家裏經濟原因,高中沒讀完便回家務了農。那時她想,如果以後一輩子安安穩穩地當個莊稼人,或許也不錯。


    但沒過多久,父母就給她張羅了一門親事,對方若是個老實小夥倒也罷了,但實際上男方卻是一個懶漢,在村裏風評不怎麽好。


    靠著男方父母的高彩禮,李夢瑤的父母也不知是見錢眼開,還是忌憚人家的勢力,便決定把李夢瑤嫁過去。她接受不了,偷偷拿了家裏一點錢和父母剛給自己辦的身份證,路上搭好心人的順風車,最終選擇來到了遙遠的花城。


    剛來到這裏不久,身上僅剩的一點錢就用完了。她在這裏人生地不熟,沒什麽門路,有那麽一段時間就在臨江邊上乞討,甚至還有過自我了斷的念頭。隻不過後來,有一個中年人相中了她,帶她到了一個酒吧,從此她便開始了她的陪酒生涯……


    李夢瑤慢慢地講著這一段過往,雖然她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但是淩誌和趙施言還是能通過她微顫的語氣中,感受到她的痛苦。


    離家2年,漂泊在外,無依無靠,這些經曆本來離他們很遠,而現在卻確確實實地出現在了他們身邊。他們心情複雜,不知道該安慰她,還是盡量不再提及這些事情,以防觸動她的傷口。


    後來,李夢瑤在酒吧遇到了黑夾克。她在酒吧本來賺的錢也不多,而黑夾克卻能給她更多的錢,再加上她本來就不喜歡酒吧那種地方,所以後來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再後來,正好借著自己曠工很多為由辭了職。


    然而黑夾克也是兩麵三刀之人,人前對她百依百順,暗地裏卻十分大男子主義,很多事情,都不會經過李夢瑤的同意而自作主張。帶她去玩她不喜歡的極限運動啊,帶她跟朋友聚會的時候故意把紅酒倒在她身上啊……


    久而久之,她感到了厭倦。在黑夾克身上,她沒有感受到尊重,這種精神上的創傷,無法用黑夾克那來曆不明的鈔票所彌補。直到,他在她不知情的狀態下拍攝了那種東西,她實在忍無可忍,提出了分手……


    之後的事情淩誌和趙施言都知道了,兩人看著沉默的李夢瑤,久久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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