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施言她們心照不宣地沒有拆曲曉玲的台,畢竟要讓她突然從幻想來到現實,恐怕她一時間難以接受。


    之後再找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她好了,而且,說不定楚平飛幡然醒悟,主動聯係她了呢?


    這一夜就這樣悄然過去,趙施言和木雲溪在想著今後該如何跟曲曉玲相處,黃帥還在對白天曲曉玲對自己說的話有所介懷,至於曲曉玲自己,輾轉反側,久久沒能入眠,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第二天一早,木雲溪和趙施言幾乎同時醒轉,見其他人都還沒有醒,她倆便下了床開始梳妝打扮。


    “就按昨天的計劃來對吧?”


    “嗯,你就放心吧,施言,交給我跟黃帥,你安心去工作就好。”


    “那就麻煩你們啦!”


    倆人說完悄悄話之後,趙施言便先走一步。木雲溪洗完後,打開電腦開始看論文,也沒有出門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黃帥和曲曉玲紛紛醒來,分前後腳下了床,


    雖然是黃帥先下床,但她也沒有先用洗漱池,而是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等著曲曉玲先洗完,盡管洗漱池大到足夠兩個人並肩一同使用。


    曲曉玲洗完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發了一會兒呆,等到8點鍾,她才背起包,準備出門。


    “你去哪兒?”


    木雲溪裝作不經意間問道。


    “你管我!”


    說罷,曲曉玲便摔門而出。


    木雲溪跟黃帥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互相點了點頭後,一同離開了宿舍,悄悄跟在了曲曉玲後麵。


    曲曉玲先到了食堂吃早餐,因為她最近總是會不知不覺感到惡心,所以早飯吃得很少,也就一碗白粥和一個雞蛋而已。


    吃完後,她來到了校內的百荷湖旁邊,漫無目的地開始繞圈。


    也不知繞了多久,曲曉玲覺得有些累了,她左右張望了一會兒,走向了不遠處湖邊的一個長凳,坐下來後,開始一個人發呆。


    而此時,木雲溪和黃帥躲在一棵大樹後麵,偷偷地看著曲曉玲的背影,久久無言。


    寒風從樹的縫隙中飄過,帶來一陣“嗚嗚”的聲音,配合著遠處那道孤單的身影,似乎有誰將萬千愁緒化作紛亂的線條塗抹到了眼前的這張油畫上。


    過了一會兒,木雲溪實在是看不下去,她率先開了話茬,對著黃帥耳語道:


    “我去坐在她旁邊陪她聊聊,慢慢把平飛的事情告訴她,你在這裏等我吧,小美,我們一起去的話,我怕刺激到她。”


    說完,木雲溪就準備上前,去到曲曉玲的旁邊。


    然而就在這時,黃帥輕輕拉住了木雲溪的胳膊,她似乎有些猶豫,並沒有馬上說出想說的話。


    木雲溪還以為她是擔心自己和曲曉玲吵架,所以雙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不用擔心,我會有分寸的。”


    然而就在她想要再次離開時,黃帥的手依然拉著她的胳膊,沒有放開。


    木雲溪回過頭,疑惑地看著黃帥,這次,她沒有著急開口詢問,而是等待著黃帥醞釀好說辭。


    木雲溪知道,自己口中的這位“小美”同學性格內向,不善言辭,跟她對話要有充足的耐心。


    還記得剛開學那會兒,趙施言經常和曲曉玲湊在一起講話,而木雲溪就順勢選擇跟黃帥一起抱團了。


    那會兒,木雲溪做什麽事情都會拉著黃帥跟在趙施言和曲曉玲後麵,不想表現得太過主動和張揚,想維持一下自己的淑女形象。


    隻是後來她才發現,她的內向是裝出來的,而黃帥的內向則是真內向!


    再後來,木雲溪喜歡上了陳峰,無意間在趙施言麵前暴露了自己的真性情,自那以後也就不再收著了。


    過了幾秒鍾後,終於,黃帥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雲溪,可以讓我去跟她說嗎?”


    木雲溪有些驚訝:


    “你去?小美,你已經不在意昨天曉玲跟你講的話了嗎?”


    黃帥搖了搖頭:


    “還是有些在意的。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有必要把話跟她講清楚,因為,我隱隱地覺得,我在某種程度上跟曉玲是同一類人。”


    “其實曉玲說的也不完全是錯的,一直以來,我總是躲在你們後麵,你們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不過今天,我覺得,我能幫上忙!”


    “至少,我想把想說的話傳達給曉玲,我不想再這麽不明不白下去了!”


    聽著黃帥說出的這番話,木雲溪感到有些欣慰。


    一直以來,她跟趙施言都充當著宿舍裏麵的大家長的角色,如今聽到黃帥這麽說,她頓時有一種自家孩子長大了的錯覺。


    木雲溪甩了甩頭,拋去腦中的雜念,摸了摸黃帥的頭,對著她笑道:


    “我家小美長大了啊!去吧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別怕,萬一她欺負你,我會去救你的!”


    黃帥感到有些羞哧,她紅著臉對木雲溪點了點頭,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便從大樹後麵走了出來,慢慢走到了曲曉玲的身邊坐了下來。


    她有些緊張,也不敢直視曲曉玲,隻是看著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麵,一時間忘了自己本來想說什麽了,。


    曲曉玲扭頭瞥了她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輕蔑地說道:


    “你們跟蹤我?木雲溪呢?她怎麽沒跟過來?”


    說著,曲曉玲往背後張望了一會兒,然而她並沒有發現木雲溪的身影,她回過頭來,看著黃帥,臉上充滿了不解。


    黃帥躊躇了一會兒,終於大著膽子說道:


    “是,是我一個人過來的,我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剛好遇見了你,然後,然後有些擔心你,所以就一個人跟了過來。”


    “哈?擔心我?我沒聽錯吧?你確定不是來看我笑話的?”


    “絕對不是!”


    “不是個鬼!我一個人坐在這兒,情況不就已經很清楚了嗎?我沒找到平飛,昨天沒有,今天也沒有!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沒錯,我就是這麽狼狽!”


    “這下你知道了吧,知道了就趕快去跟你家雲溪匯報去吧!快點從我眼前消失,讓我靜一靜!行!不!行!”


    最後這幾句話,曲曉玲幾乎是拍著長凳說完的,著實把黃帥嚇得不輕。


    但黃帥還是強製讓自己鎮定下來,不讓自己被曲曉玲的話所影響,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腦中原本的說辭,鼓起勇氣,大聲對著曲曉玲講道:


    “才不是這樣呢!我才不是想來聽你說這些!我想對你說,我不是破鞋,我可以找到男朋友,我才沒有你說得那麽差!”


    曲曉玲一愣,她已經習慣了黃帥在人前的唯唯諾諾,聽黃帥這麽一喊,她還真是有點不大適應。


    好在附近沒什麽人,現在是冬天,而且今天又是周日,沒有人閑著沒事兒幹來湖邊挨凍。


    黃帥繼續說道:


    “我知道,平時我說話少,吃飯上課都跟著你們,確實顯得我沒什麽主見!”


    “但是,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了。至少,在昨天聽到你對我說的那番話後,我不想再無動於衷了!”


    “我一直都覺得很幸運,能跟你們一起做室友,因為從小到大,包括我父母在內,從來沒有人這麽重視過我!”


    “但是你們不一樣,在你們麵前,我覺得我能很平靜地講出我的過去,我絲毫不擔心你們會嘲笑我!”


    “所以曉玲你也是一樣啊!你有什麽煩惱,你有什麽苦衷,也要講出來啊!別一個人憋在心裏啊!”


    “且不說施言和雲溪會怎樣,但是我能保證,我一定會認真聽到最後,即便我不能給到你什麽建議,但就算是多一個傾訴的對象也好啊!”


    “曉玲,我知道你最近過得很不開心,但沒關係的啊,我們都在你身邊啊,你不要再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要再那麽痛苦了,好不好嘛?”


    “你不是討厭我嗎?其實你說得對,有時候我也蠻討厭自己的。你討厭我可以,但是你不要討厭自己啊,你條件比我好了太多,你沒有必要討厭自己的啊!”


    “我這種人才是真的自卑,你怎麽能跟我一樣嘛!你怎麽可能會跟我一樣的嘛!”


    說著說著,黃帥自己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覺得很尷尬,明明是自己主動來的,結果說完之後自己反倒先哭了起來,還真是沒用啊!


    黃帥之所以知道曲曉玲自卑,自然是趙施言昨晚悄悄傳達給她的,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在人前活蹦亂跳的曲曉玲竟然會自卑!


    她拚命地擦著臉上的淚水,似乎不想讓自己的窘態持續太久,而就在這時,她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張衛生紙,扭頭一看,曲曉玲隻是隔空把紙遞了過來,眼睛卻朝著湖的方向,看都沒看自己。


    黃帥接過衛生紙,擦了擦眼淚,很小聲地說了聲“謝謝”,但曲曉玲卻並沒有因為這句“謝謝”而變得更加客氣:


    “我不知道是誰教你這麽說的,誰跟你說我自卑了?誰跟你說我討厭自己了?你別信那些鬼話!我好得很!我開心得很!”


    曲曉玲裝作一副豁達的樣子,在一邊開始自說自話。黃帥在一邊默默地聽著,心中覺得很不是滋味兒。


    說完之後,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曲曉玲突然用蚊蠅一般的聲音說道:


    “對不起。”


    “啊?什麽?”


    “什麽都沒有!你就當沒聽見好了!”


    說罷,曲曉玲就朝著宿舍的方向跑去,黃帥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木雲溪來到了黃帥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可以啊,小美,你竟然能扯著嗓子說出那番話,我對你刮目相看了哦!”


    黃帥尷尬一笑:


    “我,我剛剛有些激動了,讓你見笑了,雲溪。隻是,說了這麽多,曉玲似乎還是不肯麵對真正的自己,不肯說出她的心裏話,我覺得,我還是失敗了。”


    “不是這樣的哦,小美。”


    木雲溪安慰她道。


    “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哦,這樣已經足夠了。想讓曉玲真正麵對現實,其實還要靠她自己想明白才行,而我們,隻需要在她心裏種上一顆種子就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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