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駿,自稱時雨露的師弟。


    時雨露也還不到20歲,那麽她的師弟理論上來說應該比她還小才對,但是淩誌卻絲毫感受不到江駿身上有任何小朋友的氣息。


    江駿身高跟自己差不多,剛剛他在一邊看了半天球,應該也算是沉得住氣的類型。


    難不成他是年齡比時雨露大,隻不過比她後加入俱樂部,所以才說是時雨露的師弟?


    這倒是有可能。


    至於自己嘛,那完全是個特例,雖然興辰教練帶過時雨露,不過也僅僅是啟蒙的時候帶過她,跟淩誌不在同一時期,時雨露叫自己一聲師兄,淩誌自覺是消受不起的。


    隻不過明眼人一看自己肯定比時雨露大,那她總不能叫自己師弟吧,這樣總有點製造噱頭的感覺,所以淩誌也就任由她這麽叫了。


    但不管江駿年齡如何,淩誌都不是很在意,他所在意的是,江駿提到的新玩兒法到底是什麽?


    隨著自己思緒的蔓延,江駿已經來到球桌前,開始擺放球的位置。


    隻見他在球桌的縱向中軸線上擺放了10顆紅球,上下半台各5顆,藍球擺放在球桌的中心點,看到這個擺法,淩誌已經隱約猜到了江駿的用意。


    “淩兄,我從旁邊球台借來了一顆白球,這樣咱倆就可以一人一顆白球,你負責把下半台5顆紅球清掉,我負責上半台的5顆,打完各自負責的5顆紅球之後,最後擊打藍球,誰先進藍球,誰就贏,怎麽樣?”


    果然如此,跟淩誌想的差不多,隻不過......


    “這樣打的話,可能不太現實吧。聽你的意思,咱們倆是要在一張球桌上同時擊球?如果要比速度的話,為什麽不直接計時?”


    江駿再次從球袋中掏出一顆紅球,擺在球桌上,然後趴下身來,一邊瞄準,一邊答道:


    “計時多沒意思,一起打豈不是更刺激?”


    話音剛落,江駿就將自己剛剛撿出來的紅球打進袋中,直起身後,麵向淩誌,再次問道:


    “所以呢?你的回答是?”


    原來他是在練球啊,還以為他要怎麽著呢。


    淩誌拋開了腦中的雜念,笑道:


    “我確實有點興趣,不過我有個問題,同一張球桌打球,雖說大部分情況下不可能,但是少部分情況下咱倆的身位會有重疊的時候,這種情況下該怎麽辦?”


    淩誌提出的現象確實有可能發生,比如當兩個人同時擊打左邊頂袋和左邊底袋時,身位就可能在球桌的右側重合,這種情況下,到底該誰讓誰?


    更何況還可能存在一些其他問題,比如紅球沒打進該怎麽辦?白球跑到對方負責的區域該怎麽辦?


    江駿似乎看出了淩誌心中的這些疑惑,他進一步解釋道:


    “放心,我會保證不跟你的身位重合的,即便真的有重合的可能,我讓你先打,怎麽樣?”


    謔,這話說的,還真是有自信。


    “先打就算了,我也盡量不會跟你的身位撞車,如果有這種可能的話,那幹脆重開一把好了。”


    “行啊,那就這麽辦。”


    確定好大致規則之後,淩誌也就沒有再問紅球不進該怎麽辦的事情。


    江駿看起來對他製定的比賽規則很有自信,而淩誌自然也不是一點脾氣沒有。


    先前的對話讓江駿氣勢上占據了一點上風,這個時候再問“紅球不進該怎麽辦”的話,豈不是對自己進球沒有自信?


    所以淩誌也就不再問了,如果打不進球,就當是自己輸了,而且淩誌覺得,恐怕在江駿心裏,他也是這麽想的。


    “那麽,準備好了嗎?”


    江駿站在上半台左側庫邊附近,身子朝著右側頂袋的方向,臉則看向淩誌,笑著問道。


    “嗯,準備好了。”


    淩誌則是站在下半台右側庫邊附近,身子朝著左下底袋,見江駿沒有趴下來瞄準,他也沒有趴下來,他還不至於去跟江駿爭取這點時間。


    “好,那麽,開始吧。”


    看似不那麽嚴肅的號令聲響起後,兩人也都沒有爭一時之快,反而都是緩慢入位,耐心瞄準後,才打進了各自的第一顆紅球。


    對於淩誌來說,他雖然也想贏得江駿提出的這場比賽,但更多的,他還是對這場比賽產生了一些興趣,比起獲勝,他更想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麽程度。


    所以淩誌並沒有刻意追求速度,而是想首先保證自己能完成5顆紅球的進球,至於能不能打到藍球,倒不在他的第一順位考慮範圍。


    最初的白球位置都是可以自己擺放的,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先擊打最遠離藍球的那顆紅球,擺放的角度也都是打進紅球後直接低杆就能叫到最近一顆紅球同一個袋的角度,這樣就能迅速入位擊打,不用再繞到桌子的另一麵。


    隻不過,兩個人的走位還是有些差別的。


    淩誌控製白球走到的擊打第二顆紅球的位置偏直了一些,如果繼續低杆拉回來走第三顆紅球的左側底袋的話,擊打的角度就會偏大。


    所以淩誌還是改變了策略,用低杆打進第二顆紅球後便把白球拉回來一小下,走第三顆紅球的左側中袋。


    而江駿走到的第二顆紅球的角度比較舒服,打進紅球後白球往右後方滑了一段距離,可以擊打第三顆紅球的同一個袋,而且角度很理想,依然可以用同樣的杆法走第四顆紅球同一個袋。


    雖說不管是走中袋還是走角袋,都沒有什麽絕對意義上的好壞之分,但是這裏麵會有一個問題。


    假如持續走中袋的話,到最後一顆紅球時,如果角度不舒服的話,比如淩誌打進紅球後白球向下走,或者江駿打進紅球後白球向上走,那麽之後便需要繞球台才能讓白球走到擊打藍球中袋的位置,等於是浪費了時間。


    然而如果持續走紅球底袋或者頂袋的話,不管是走多一些還是少一些,想要讓白球叫到藍球的話,無非是用的杆法不一樣,吃的邊庫不一樣,但終究不需要繞球台才能走到藍球的中袋。


    所以到底是走第五顆紅球的中袋還是角袋還是有些微的區別的。


    可惜的是,等到淩誌意識到這點區別的時候已經晚了。


    在擊球的過程中,淩誌用眼角的餘光也觀察到了,江駿的擊球速度並不是那麽快,這也讓他無形當中放鬆了警惕。


    但是,因為淩誌早早地在擊打第三顆紅球時叫了中袋,所以此後第四、第五顆他也就順勢走了中袋,一開始淩誌沒覺得這樣做有什麽不妥,不過在走到第五顆紅球時,他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他下意識地走了一個白球向下的角度。


    淩誌皺了皺眉,他的腦海中快速閃過了以前看直播的時候記住的一些畫麵,以及教練曾經告訴過自己的一些統計數字。


    在叫藍球的中袋的時候,如果此時白球在下半台,那麽選手們有91.8%的概率會控製白球走過藍球與中袋的連線,這樣做是為了方便接下來讓白球走下半台的紅球。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萬一白球力量小了,盡管對於選手來說接下來讓白球叫紅球會存在一定困難,但是他的進球並沒有任何難度,因為此時選手的視線是正對著中袋袋口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習慣刻在了選手們的骨子裏,當一位選手叫任意一顆球的中袋時,都會把白球走到使自己的出杆方向盡量平行於底庫的位置,這樣做的目的在於能使自己在出杆的時候看清楚袋口的全貌,從心理層麵上來講,會讓選手覺得自己的進球成功率更高一些。


    同樣的道理,假如在進攻點位黑球的左側底袋的時候,如果選手將白球走到了右側袋口附近,那麽就相當於要打黑球的反角,也就是說,選手在出杆時餘光是看不到左側底袋的。


    看不見,心裏也就沒底,心裏沒底,就容易失誤。


    所以淩誌在剛剛放鬆的狀態下將白球走多了一些,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陷入到了一種心理慣性當中。


    此時,淩誌的第五顆紅球進球一點難度沒有,但是想要叫到藍球中袋,不可避免地需要發力繞球台,一旦選擇繞球台,那就大概率要輸掉這場比賽!


    而江駿這個時候也剛好打到了他的第五顆紅球,他並沒有追求速度,反倒還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淩誌這半邊球台的情況。


    他沒多說什麽,直接趴下身來進行瞄準。


    從始自終,江駿都是在走紅球的同一個袋口,也就是右側頂袋!


    淩誌不知道江駿在這次比賽前是不是就已經設計好了打法,因為現狀已經容不得他多想,猶豫了1秒後,淩誌下定了決心,改變了先前的計劃,趴下身來和江駿同時出杆將各自的最後一顆紅球打進。


    江駿依然是用相同的杆法將白球拉到了中線附近,而就在他準備趴下身擊打藍球的時候,淩誌很快再次出杆,先行打中了藍球!


    藍球應聲落袋,隻不過落的不是中袋,而是左側頂袋!


    沒錯,淩誌臨時改變了計劃,並沒有嚐試發力繞台走藍球中袋,而是輕推白球走藍球的左上頂袋,這樣可以讓白球快速停下來,但另一方麵,則增加了進球的難度。


    好在最後結果不錯,淩誌頂住了壓力,先行將藍球打進,贏下了這場比賽!


    周圍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淩誌這才發現,時雨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自己身後,輕輕鼓著掌,當然,也還有一些自己不太熟悉的人在鼓掌。


    江駿似乎沒有想到淩誌會這樣選擇,他趴在桌麵上良久後,直起身來,麵朝淩誌,臉上已經沒有了比賽前展露出的那股笑容:


    “我沒有想到,你沒有讓白球走藍球中袋。”


    叫好位置擊打藍球的中袋自然要比打底袋或者頂袋要簡單得多,這是斯.諾克選手們不成文的共識。


    淩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走位沒走好嘛,就準度來湊了,也是想賭一把,萬一藍球沒進,最後還是你贏!你該不會要跟我說,不能走藍球的頂袋吧?”


    “準度來湊是麽。”


    江駿低聲嘟囔了一句,隨後又露出了熟悉的微笑:


    “當然不是,隻要打進藍球,不管走哪個袋都可以。淩兄,按照約定,算你贏了,那麽這張桌子就歸你了!”


    說罷,江駿便收拾球杆離開了這張球桌。


    淩誌有些茫然,江駿的最後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恰在這時,時雨露拍了拍淩誌的肩膀,笑嘻嘻地恭喜他道:


    “師兄,你可真行唉!”


    “什麽真行?你說剛剛那場比賽?我純粹是有點運氣罷了。”


    “我不是說這個。”


    時雨露搖了搖頭,指著眼前的這張球台,解釋道:


    “江駿他平時對球台很挑剔呢,他在俱樂部練球的時候,基本上也就是在這張球台上,要是有學員占了這張球台,他會毫不客氣地要回來。”


    “而今天,他竟然把這張球台讓給了你,真的是特別少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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