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元嗬嗬笑著,然後問道:“那閹人是何人派來?”


    梁羽不假思索地答道:“皇帝唄。”


    李道元點點頭,示意徒弟和自己往山上趕一趕人群,然後邊走邊說道:“天地人三界中,天庭有天帝,陰司有冥君,人間之集權者便是這皇帝了,他雖不及前兩位有神通,但卻也有敕封天下萬物的權力,諸如孔聖、關帝等等,均是受曆代皇帝敕封才能永享人間供奉,才能永在聖人之位。”


    梁羽不解道:“即便如此,這臨陣抗敵的差事,本不是咱們分內之事,他怎麽能派這麽個貨色來此頤指氣使的命令咱們?他就不怕咱們反了他?!他老皇帝縱有千軍萬馬,在我宗門神功麵前亦如草芥!”


    李道元搖搖頭,淡淡地道,“王朝更替本來亦屬天道輪回,莫說本朝氣數未盡,尚有天道加持,即便是當年商紂無道,亦有多少玄門中人死而後已,為之殘喘續命…”


    梁羽沉默不語,李道元繼續道:“修真者逆天而為,已非易事,若如你所說的…豈不是禍亂天下,給自己徒增罪名了?彼時必遭天譴不說,其他宗門順勢討逆,試問我等如何與天下玄門為敵?至於那閹人,嗬嗬,不過狐假虎威之小人行徑,倘若人人如你和呂長老那脾氣,早就亂了,也因此才有你師父這外事長老之職,權做協調之用。”


    梁羽又道:“咱們就在洞天福地中修行,不問世事,不理他調遣,他不是也拿咱們沒辦法?”


    李道元微微想了一下道:“也可以。比如咱們秘境中那些隱世的苦修,從不買朝廷的賬。但諸如護國安邦、懲惡揚善均是大功德,而功德之事與日後突破境界可有著莫大的聯係啊!”


    梁羽本就帶傷,此時又有些走不動了,李道元便在說話的時候將他胳膊搭在了自己脖子上,繼續前行,而梁羽聽了師父的說辭,也終於明了此中道理,但還是半開玩笑地問了一句:“那他的聖旨應該用‘請’字才對!請咱們幫忙!”


    李道元哈哈笑道:“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李道元說完,梁羽不禁連連點頭,與師父一同笑了起來。


    ……


    日過中天,外事堂內,李道元仍在給徒弟梁羽推宮理氣。修道者皆通曉醫理,李道元的醫術雖不能與百草閣的人相比,但卻也懂得如何梳理經脈。


    明日一早,自己的愛徒就要遠赴邊關,當師父的自然很有些不舍和不安,所以此時的李道元猶如慈父一般,一邊給梁羽療傷,一邊悉心叮嚀,生怕忘了什麽細節。


    過不多時,外事堂的門被敲響,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在門外問道:“李師伯,梁羽回來了嗎?”


    “是龍嬌師姐…”梁羽對師父說道,聲音有些怯懦。


    李道元收了功法,眼光中帶著嚴厲之色,盯著梁羽問道:“這兩年…你和她怎麽越走越近了?忘了剛來的時候我囑咐你什麽了?整個東仙宗你誰都可以親近,唯獨這個龍嬌…不可走的太近!”


    梁羽低著頭一聲也不敢出,李道元歎了一下,對門外道:“我正在給他療傷,衣衫不整的,師侄還是先回去吧!”


    李道元如此說,龍嬌在門外自然是不好再執拗下去,隻能悻悻地走開了。


    李道元回過頭來,想著徒弟就要遠走邊關,也不好惹他不痛快,於是話鋒一轉問道:“聽說你重創辛若平,竟是用了‘神佑’…你那紫陽玄真功尚未修道第九重,那秘術確是如何使得的?”


    梁羽見師父不再追究龍嬌的事,也是鬆了一口氣連忙答道:“弟子其實是以那凶咒為引,借助於鬼丹的陰煞戾氣,又以《靈虛培元功》強行催動的…徒兒明白,這凶咒是把雙刃劍,雖然能令我修為大漲,一掃疲勞和痛楚,但它會引來邪魔輕易奪舍!”


    李道元似有些欣慰地道:“倒是精明!”


    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外事堂的門再度被敲響:“師叔祖、師叔,我是趙虛仲,百草閣的若方師叔說他特意給梁羽師叔補配了一劑藥,需要由他指導服用…”


    李道元輕捋胡須點頭道:“若方這孩子真是有心,快去吧!”


    梁羽應了一聲,便欣然出了外事堂。趙虛仲一見梁羽,先是抻著脖子向外事堂門內張望了一下,然後對梁羽一拱手道:“師叔請隨我來!”


    梁羽見趙虛仲的言談舉止有些局促,笑道:“嗬嗬,你我相識兩年多以來,一起挨欺負,一起享樂子,沒人的時候不必拘禮,怎麽這會規矩起來了?”


    趙虛仲臉色微有些尷尬,隻說道:“您先別問…跟我來就好了。”


    兩人沒走多遠,梁羽忽然把他叫住道:“百草閣在那邊,你這是把我往哪領?”


    “嘿嘿…想必此時師叔祖不會察覺了!”趙虛仲神秘兮兮地道,“其實不是若方師叔找你,而是另有其人,你現在速去仙蹤林,一去便知!”


    梁羽稍有些喜悅地道:“難道是龍…”


    梁羽沒敢直接說出“龍嬌”二字,但趙虛仲當然明白,他笑嗬嗬地點了點頭。


    梁羽更加喜形於色,而由於時間稍緊,他隻對趙虛仲道了聲謝,便趕忙施展本門身法“沐風”,又配合了飛狐縱,朝著仙蹤林飛馳而去。


    此時龍嬌果然已經在仙蹤林邊上等候,她一見梁羽嫣然一笑道:“你如今可算是今揚眉吐氣了!作為外門弟子,連太乙十二秘術都學到了,據說那秘術要突破紫陽玄真功第九重,達到煉氣化神的境界才能修習,而且是否用得出來還要看根骨悟性…”


    梁羽將食指豎在嘴邊,示意她不要提那秘術,畢竟李道元傳他秘術是違背了祖製的,他轉而又說道:“師姐…我明天就要出山了…這會急著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知道…你明天就走了…所以…”龍嬌盯著梁羽的眼睛,有些情不自禁地朝他輕挪了一步,隨即又趕忙停下了。


    她低下頭,粉白的臉上正紅的嬌豔,她低聲道:“我聽說…我聽說遼東乃苦寒之地,你…你多帶些衣物…”


    “嗯…那是自然,放心吧!”龍嬌這時候的叮嚀讓梁羽有些無措,他心中雖有一股暖流激蕩,卻礙於胡小筱就在柳木牌裏,也不好怎樣,隻好繼續問道,“師姐找我就是要叮囑一番?”


    “啊?不是…”兩年裏,龍嬌與梁羽從陌生到相熟,說話一直頗為隨意,但此刻卻忽然拘謹起來,“你可要早些回來…你就這麽突然不在這了,我…”


    梁羽眼中微波蕩漾,輕呼了一口氣後,換做一張溫暖笑臉,稍稍理了理頭發,順勢又伸了伸懶腰,然後忽然俯身向前,與龍嬌四目相對,兩人鼻尖竟險些碰到一起!


    “師姐,我明白了。我一定盡快回來!你放心吧!”梁羽柔聲道。


    龍嬌被他的舉動驚得臉色更紅,但她卻一點都沒有躲閃,盯著對方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道:“嗯,平安回來……”


    次日清晨,何道鈞、李道元以及與秦若明和梁羽有過交集的長老、門人,紛紛列於太清宮南方正門前,一同為兩名奉旨出山的青年才俊送行,而由於梁羽一舉挫敗那平日裏囂張跋扈的掌門弟子辛若平,許多慕名前來的後輩們也早早趕來,規規矩矩地站在了前輩們身後。


    李道元首先來到梁羽跟前,在徒弟手腕脈門處切了幾下道:“恢複的還算不錯,至於那兩處金創,有百草閣的靈藥也就夠了,等你們到了遼東,估計也就無甚大礙了。”


    李道元轉而又對秦若明道:“若明師侄,當初梁羽是被你所救,而你倆平日交情也是不錯,所以你們這一走,還得勞你費心,多多照顧了!”


    秦若明恭敬答道:“師伯大可放心!”


    何道鈞從身邊取過兩隻精致的小酒杯,遞給秦若明和梁羽:“若明、梁羽,此次你二人乃是代我東仙宗出征,身為修真之人,雖不求功名利祿,無須與人爭鋒,但也不可辱了宗門名聲,凡事不為人先,不落人後,僅此而已。”


    秦若明和梁羽接過酒杯,鄭重說道:“請師父放心,我二人此行,定要在遼東一展我東仙宗的雄威!”


    “好!謹以此素酒為你二人壯行,惟願英雄凱旋!”何道鈞微笑著與兩個後輩說完,三人一齊將杯中素酒一飲而盡。


    在所有門人的注視下,梁羽和秦若明意氣風發地走上虹橋,兩人在虹橋上不時地回望宗門,都是感慨萬千。


    執禮長老蕭道亭早已在虹橋另一端等候,這位長眉笑麵的老者手中正拉著兩條韁繩,而在他身後正是一黑一白兩匹駿馬。


    兩匹馬都有一人高,隻見那黑馬如同被油墨剛漆過一般,在朝陽的照射下,通身放著油光,脖子後麵那一叢如緞子般濃密順滑的鬃毛更顯出一股難以言表的英氣;而白馬則如銀裝素裹,一塵不染,盡顯華美,比起黑馬的英姿颯爽,它展現的則是一種天馬般的清靈之氣。


    “兩位賢侄,一路順風啊!”蕭道亭笑眯眯地將兩條韁繩、馬鞭遞給從虹橋上款款走下的兩位晚輩。


    謝過蕭道亭,梁羽翻身騎上白馬,而秦若明選擇了黑馬,兩人輕拍坐騎直奔海灘邊一處礁石圍成的石陣而去,那石陣中散發出一圈略顯神秘的紫色光暈後,兩人一進去便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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