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看著麵前求知若渴的長公主,心中忽然湧起一絲罪惡感。


    這半首詩當然不是他做的,但隻要他不說,估計這個世界沒有人會知道這半首詩是他從前世古人那裏抄來的。


    其實在長孫看到長公主做的那半首詩時,內心是極不平靜的,因為這首詩在他穿越前的那個世界是小孩子都會背的。


    當時長孫甚至懷疑長公主是和他一樣的穿越者!


    但後來他漸漸否定了這一樣的念頭,因為他曾對長公主做出了試探。


    第一個試探便是他設計的減震器。


    減震器的螺旋結構在九州大陸是首次出現,但在他穿越前的那個世界是人盡皆知的。


    若長公主是穿越者怎麽可能不對減震器的設計者產生好奇呢?


    但在龍輦試乘之後,長公主並沒有對此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如果說這些都是長公主刻意而為,那第二次長孫代替雲學知麵見她,在表明「減震器設計者」的身份後,長公主同樣表現淡然就顯得不正常了。


    如此兩次試探後,長孫基本可以確定長公主不是像他一樣的穿越者。


    所以長孫此時內心顯得更加愧疚。


    長公主是有真才實學的,自己隻是可恥的「搬運工」。


    現在自己卻還要在她麵前裝大尾巴狼,實在是慚愧。


    雖然長孫心裏是這麽想的,但此刻裝起來卻毫不猶豫。


    「回殿下,正是小民作的。」


    「小民不才,平日裏也喜愛吟詩作賦,今日路過空穀,忽然詩興大發,想起殿下前幾日所作,鬥膽為其續上後續。如有不妥,還請殿下恕罪。」


    長孫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心裏想的卻是:「怎麽可能會又不妥,這可是原作!你要是覺得不合適,那隻能說明你是假冒的!」


    長公主此時看著長孫,就像是長孫前世的無腦少女見到了偶像一般,兩個眼睛亮晶晶,恨不得將長孫捧到天上去。


    不過長孫畢竟是假冒的,在長公主的一番追問下,很快就繃不住了。


    「你這首詩裏有幾個地方我不太明白……」


    激動的長公主此時姿態擺的很低,甚至不以「本宮」自居。


    「第一句「冉冉年華吾自老」,你看起來年紀也不大,為何會有這樣的感慨?」


    「回殿下,小民雖然年紀尚輕,但若放在官場之上已算「年紀大的了」。小民神傷的是如此年紀了尚不能入朝為官為民。」


    「哦……還有這句「喚起湘累歌未了」是什麽意思?我不太理解,難道是這其中有什麽典故?」


    「額……這個,殿下慧眼如炬,這裏的「湘」指的是我家鄉的一條江河,名為湘水。額……怎麽給殿下解釋呢,就是在我的家鄉很久以前,曾有一位偉大的文人,遭小人排擠、理想抱負得不到施展,為表報國之心意,以死明誌……嗯,這裏的「湘累」指的正是他……」


    「這樣啊……此等能人誌士如能為我皇朝重用……」


    長孫已經被長公主問的額頭冒汗,此時聽到這話更是心驚。


    「殿下,殿下……已經是很久前的人物了……」


    長孫趕忙打斷長公主的思緒,深怕她繼續追問。


    但顯然長公主還未從詩的意境中跳出來,接著說道:「你這句詩我可以看出來,後兩句應該是全詩的升華。但我獨獨喜歡這句「何處尋芳草」。雖然看起來簡單,但卻和我做的那句詩最貼切……」


    「知音難尋……」


    長孫此時已經感覺有些騎虎難下了。


    好在一旁的九兒插了句嘴,替長孫解了圍。


    「殿下,


    咱們已經到天葬山腳下了……」


    長孫能夠看出來,九兒說這句話有所隱瞞。


    長公主這才回過神來,往日的威嚴與清冷再次回歸,隻是看向長孫的眼神還是多了一絲欣賞。


    「旺財,聽說你有事一定要親自向本宮稟報,說吧,什麽事?」


    長孫看向九兒,又瞟了眼車外,表情有些猶豫。


    「但說無妨。」


    「是。」


    長孫整理思緒後,開門見山的說道:「殿下,小民查到了遺族此行的真正目的!」:


    「嗯?!」


    一旁的九兒被長孫一句話驚到,正準備嗬斥長孫,卻被長公主一個眼神製止。


    長公主眼神忽然犀利了起來,「說說看。」


    「遺族此行是為龍氣而來,而聖上也是想以龍氣為餌,將遺族在此一網打盡!」


    「什麽?!」九兒發出驚呼。


    她當然知道遺族的目的,她驚訝的是長孫怎麽會知道這些。


    長公主此時反而神色再次慵懶了起來。


    「哦?那你怎麽看皇帝這次行動?」


    長孫心中一凜。


    長公主果然清楚遺族真正的目的,她甚至沒有追問自己是如何知道。


    不過長孫也有心理準備,他才不會相信長公主對皇帝和遺族的目的毫無所知。


    「小民認為此舉實在太冒險了,不論是皇帝還是龍氣都乃皇朝之本,稍有不慎,皇朝恐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任誰都能從長孫的言語中聽出事態的嚴重,偏偏長公主卻表現得雲淡風輕,甚至有些不在乎。


    長公主向長孫招了招手,示意其坐下,不要慌張。


    同時長公主甚至親自沏起了茶,右手製止了想要上前幫忙的九兒。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閑情雅致喝茶,要麽皇帝和長公主是一夥的,並且對今天的行動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要麽長公主就是和遺族一方的,所以對於長孫所說的什麽龍氣啊、皇朝之本啊根本就不在乎。


    果然……


    長公主一麵沏茶,一麵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剛才說的話本宮不是很認同……」


    「龍氣尚可稱為皇朝之本,皇帝……算麽?」


    長公主說到最後眼神犀利的看向長孫。


    長孫手心已滿是汗珠,長公主要對耀宗皇帝動手!


    長孫張張嘴,想要回答長公主卻發現自己緊張的根本說不出話來。


    不過長公主並沒有為難長孫的意思,說完那句之後便再次低下頭沏茶,沒有一定要得到長孫答複的意思。


    就這樣,直到長公主沏好茶,停下手中的動作,才再次開口問道:「旺財,聽說唐懷安案你作為雲學知的幕僚也參與了,並且還出力不少?」


    長孫捏捏手,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回殿下話,小民隻是盡了微薄之力,都是大人們的功勞,小民不敢搶功。」


    長公主笑了笑,「真是個狡猾的家夥,滴水不漏!」


    長孫低著頭就當沒聽到。


    「給我說說這個案子,到山頂還有好長一段路呢,本宮喜歡聽故事。」


    「案子已經結束,也有了定論,就如雲大人朝會上稟報的那樣。」


    「是麽,本宮怎麽聽說這個案子還有諸多疑點。你就從頭跟本宮說說你們審理的過程,本宮也想動動腦筋。」


    長孫看出來了,長公主這是想要考驗他。


    而談到案子,長孫明顯的鎮定了許多,同時他也確實有許多疑問想要從長公主這裏得到答案,而唐懷安的案子就是最


    好的突破口。


    「殿下仁愛,體恤下屬,親自過問案情。小民就鬥膽勞煩殿下一回,請殿下指點分析。」


    長孫這番漂亮話對長公主很適用,長公主微笑著點點頭,示意長孫開始吧。


    「唐懷安的案情主線其實並不複雜:唐懷安受聖上重用,負責秋狩準備工作,在此期間表現搶眼,不僅多次受到聖上賞識,甚至連淮王都對這名庶子偏愛有加。」


    長孫先是簡單介紹了案情的背景。


    這些長公主當然清楚,但一方麵長孫是想突出唐懷德作案的動機,另一方麵也是幫自己在捋一遍思緒。


    「唐懷安風生水起,卻威脅到了唐懷德的地位。因此唐懷德心懷嫉妒,利用唐懷安對丫鬟玲月的感情,指使玲月接近唐懷安,最終下毒殺害了唐懷安。」


    長公主點點頭,這樣聽來,案情的主線確實不複雜。


    「但在這其中隱藏了諸多疑點以及不合理。」


    「聖上將秋狩的差事交給唐懷安是第一個不合理。秋狩每年都是禮部負責,今年就算是聖上想要提攜新人,但派給一個一無官職、二無經驗的唐懷安都顯得過於草率。」


    「不過這個疑點現在已經解開,聖上是想要在秋狩上對遺族下手,所以才故意給遺族布了個口袋,等著他們往裏麵鑽。而這個計劃,我想殿下應該也早就知曉了。」


    長公主不置可否,示意長孫繼續分析。


    「案子的第二個不合理是唐懷德的作案動機。」


    「表麵上來看,唐懷德是嫉妒唐懷安的才能,擔心自己爵位繼承人的位置不保,所以痛下殺手。但這個動機太過牽強。」


    「據我們了解,唐懷德平日雖然紈絝,但卻絕非心狠手辣、殺戮果決之輩,性格上首先說不通;第二,唐懷安雖然受到了聖上的賞識和淮王的偏愛,但淮王卻從沒有表現出要「廢」唐懷德的意思,如果僅僅是這樣就讓唐懷德痛下殺手,那表現是否有些過激?」


    長公主聽得很認真,竟真的像是要與長孫分析案情一般。


    「嗯,你說的有道理,動機確實不太合理。」


    長孫得到長公主的肯定後,繼續說道:「除非……他受到了別人的教唆!」


    「教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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