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興安和芊兒依在山坡上,看遠處的海。


    遠處有一條船慢慢駛過。霍興安道:“叉海漁怪一直沒有回來,難道被炮艦上的官兵捉了去?”


    芊兒問他是什麽炮艦。


    “我聽孟通將勃術巴乘坐的船叫作炮艦,也聽見叉海漁怪說過,發現海上有官府的炮艦。”霍興安問芊兒,“你覺得勃術巴會一直找那日焰島嗎?”


    “他不會甘休的。”芊兒道,“雖然圖畫的不準,但我想也就在這一帶的海上,他如果一座座島找去,幾個月下來,早晚會找到。”


    “聽樵伯講,那個練功洞已經封死了,就是找到了歸霞島,會找的到洞口嗎?”


    芊兒擔心起來:“如果勃術巴想找的話,肯定會掘地三尺的找,把歸霞島翻個底朝天的找,恐怕,也早晚會找到。”


    “那就麻煩了,勃術巴幫助蒙古打金國,打夏國,早晚也要打到宋地來。他本來就收了很多武林高手,金國的統帥接連被高手所殺……”霍興安歎道,“他如果再得了煉日神功,天下就沒人是蒙古的對手了。”


    芊兒道:“地北三把刀,他得了兩把,天南四柄劍,他幾乎斷了兩柄,他是要蕩平武林,唯我獨尊。我看,他的野心大的很,幫助蒙古也許不是他的目的,他是想一統天下,自己稱霸。”


    霍興安咬牙道:“勃術巴心狠手毒,他要是稱了霸,天下可遭了殃了。”他和芊兒在島上過著快樂的日子,但想起勃術巴的野心,卻又為金國擔心起來。


    “不知勃術巴會不會找到這個島來。”芊兒道。


    “這個島很大,他們要是來了,我們就躲到山上去。再說,他們是找煉日神教,看到這兒什麽都沒有,他們就走了。”


    芊兒點頭,依到他的懷裏。


    霍興安握著她的手,感到她掌心的暖熱,他為芊兒的康複感到高興。“芊兒,我們去練功吧。”


    嗯。


    霍興安練完了一段功法,覺得體內陽力蒸騰,這是口訣上的最後一段了,他有些不懂,準備去問問芊兒。


    芊兒在屋裏擺弄一根草杆,眉間結著憂鬱。


    “你練完了?”霍興安問她。


    芊兒搖搖頭:“我不能再練了。”


    “為什麽?”霍興安在她身邊坐下,“你練了這功法,身體才恢複了。”


    “既然身體好了,我就不練了。”


    “叉海漁怪說,如果不時常練功,元陽就會漸漸失散,功力也就失散了。”


    “那就失散好了。”


    霍興安不解的看著他:“為什麽好好的功力,讓它失散掉呢?”


    “這都是,因為你。”芊兒抬眼,眼中有一種少見的迷茫。


    “因為我?”霍興安扯起她的手,笑道,“怕你練的超過我?我可沒這麽想。我倒是希望,你練的比我好。”


    芊兒輕輕皺眉:“有一段綱要口訣,是:丹陽百煉熔四門,彤雲抱日五內繞,斂關六神中庭裏,忽焉開功轉七竅。”


    “你記得沒錯。”


    “我才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什麽秘密?”


    “你看,每句的第四個字,湊起來,正好是‘煉日神功’,這不像巧合。”


    霍興安念了一遍,果然如此。他驚道:“難道我們所練的,是煉日神功嗎?”


    “我想,正是煉日神功。”芊兒道,“我一直奇怪,天下居然有這樣厲害的功夫,現在想來,除了煉日神功,還有什麽能這麽厲害呢?”


    “既然是煉日神功,豈不是正好?你娘一心想光複煉日神教,那是你娘的遺願,你練了神功,正好可以……”


    “我不能再練了。”芊兒望著他,“我說了,因為你。”


    “我,可沒有不讓你練……”


    “你聽樵伯給你講了煉日神教的事,你難道不知教規嗎?”


    霍興安頓時恍然明了,他想起樵伯說的,隻有選定的神降真女才可以練習神功,而作為神降真女的教主是不可以與男子有任何關係的,否則必須自戕。“可是,芊兒……”他想說“你並沒有在日焰島的神壇下起過誓”,又忽然想起她已經在其母親臨終的床前起過誓。


    “我要是練了這煉日神功,就等於受到了那個詛咒,我失散掉這煉日神功的功力,也就沒有了那個詛咒。”


    霍興安想問她“你對你娘起的誓不也沒有遵守嗎”,但他沒有問,他想,既然芊兒已經違背了她娘的意願,肯定有她的心念,我還是不要問的好。


    但芊兒已然料到他心裏想的,她輕聲道:“我娘死前說的話,我曾經深信不疑,但後來……”她勾住霍興安的手指道,“我想她可能是氣話,如今,不管我做了什麽,我想她的在天之靈一定會原諒的。”


    “那,那麽煉日神功……”


    芊兒搖搖頭:“那不一樣,那是煉日神教列祖列宗的教誨,那是有神力的,我娘違背了她起的誓,一生便受到了那神力的迫害,受到了詛咒……我不做神降真女,就不會有詛咒,便能和你在一起,你可明白嗎?”


    知道了芊兒的心思,霍興安心中感動,他雙掌夾著她的手合到胸前:“芊兒……我明白。”他想了想,道,“那麽,你娘想光複的煉日神教……”


    “我娘是寄希望於後世的有緣人,終有一天會光複的。”


    霍興安點頭:“隻怕勃術巴找到了歸霞島。他要是變成了煉日神教教主,那煉日神教可成了魔教了。”


    芊兒又輕皺起眉頭。


    “芊兒,我本來哪也不想去,隻想在這個島上守著你。現在,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趕在勃術巴之前找到歸霞島……”


    芊兒同意他的想法,點了點頭:“是應該找到那島,找到那煉日神功,就算毀掉它,也不能讓勃術巴得到!”


    “現在煉日神功的功法口訣在叉海漁怪刻的石頭上,而且我們已經得到了一半了。”


    “叉海漁怪並不知道那是煉日神功。”芊兒想了想,奇怪道,“如果按照我娘說的,那個賊人被封死在了練功洞裏,那張寫有煉日神功的紙是怎麽來的呢?”


    “會不會那個人想辦法逃了出來了呢?或者……”他看著芊兒,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種可能:叉海漁怪所說的天書的故事是騙人的,而叉海漁怪正是那個賊人。他們互相說了自己的想法,都覺得叉海漁怪很可疑。


    芊兒道:“如果真是這樣,反而不用擔心了,那練功洞裏的煉日神功可能本身就刻在石頭上,被那賊人搬了出來,勃術巴就是找到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怕我們猜的不對。”


    “我們還是去找一下歸霞島,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吧。”


    霍興安告訴芊兒,叉海漁怪說得到“天書”的島在東麵,於是他們商量決定,向東尋找看看。


    霍興安又去了一趟叉海漁怪的島,想問出一些詳細來,但仍然不見他回來。


    兩人開始準備出海遠行的食物和水,將醃曬好的魚幹等搬到了船上,這一帶島嶼很多,他們準備了夠吃五六天的食物。霍興安又做了一支槳,好兩人一起劃。


    第二天早晨,風平浪靜,他們見天氣晴好,便劃船出海,向東駛去。


    東邊有幾個島影,他們行了半天,到了一個小島。這個小島周圍並無緊挨著的島,於是他們又向東去。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們連續登上了六座島,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他們發現了一個有房子的島。


    那是幾個有著飛簷走壁的宮殿一般的房子,錯落在島的各處,但是已經殘破不堪,而且其中都已空空蕩蕩,連桌椅床榻都沒有,到處散亂著木板和瓷片,顯然是被多次劫掠過,連房上的瓦片也被揭去不少。霍興安心想,叉海漁怪應該來過這個島,這麽多房子,不知他住過沒有。


    房中有很多殘缺的枯骨,屋外也到處散落著遺骨,霍興安心道,這個島就像一個巨大的墳。


    芊兒指著一個牆上的日焰形的圖案說:“你看,這個圖案。”她環顧四周,“這應該就是日焰島了。”


    霍興安打量著這些破敗的房子,回想著樵伯所描述的鼎盛輝煌的煉日神教,不由的歎息。


    芊兒拉著他,來到一處島崖下。隻見平直高聳的崖壁上浮雕著巨大的和牆上一樣的圖案,圖案中間雕刻著一個端坐的女子,容貌美麗,衣裙飄逸。在崖壁的下麵,有一個巨大的石台,石台周圍有九根火焰狀的石雕,石雕的焰尖指向石台的中央。


    芊兒道:“這裏,應該就是神降真女的天授之位,是煉日神教的神壇。”她近前,走到通向石台的石階旁,踏上第一個台階,但又立即縮回了腳。


    “芊兒……”霍興安想說,都是因為我,你才無法成為神降真女。


    芊兒向西跪下,合十而拜道:“母親,這是你曾經成為神降真女的地方,請母親原諒,女兒實在無法光複煉日神教,但日後,終會有機會再現江湖,母親的遺願一定會實現的。”她磕了一個頭,又道,“那負心人陸思安已死於亂軍之中,算是得到了報應。馭空子和青城神狴都死了,青城派現在已經七零八落,洪道門的門下已經四散,死傷大半,也算報了仇,母親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霍興安一直想告訴芊兒蘇槐庭臨死前說的話,他本不想瞞著她,但是見芊兒對其父母的事一直耿耿於懷,便也一直沒說,他希望芊兒還是不要太記恨蘇大哥的好。霍興安心裏說,芊兒,如果這一輩子有什麽對不起你的,也就是這一件事了。


    芊兒起身,見霍興安也合十向西,握了他的雙手道:“待我們回到陸上,我帶你去我娘的墓,拜了她的墓,我們便可以……”


    霍興安抱住她,知她想說的話,點頭道:“我們回到陸上,第一件事,就是去拜你娘的墓。”


    “嗯。”


    他們抬頭看那巨大的煉日神教圖案。霍興安道:“這個島,當年煉日神教在的時候,一定是江湖中人最想來的地方。”


    “我娘說,那時誰也不敢到這裏來。江湖中人是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凡是來這個島的幾乎都是海上的漁人,起初誤上了島的都要被打二十鞭子才放走,後來還是有不少人寧可挨鞭子也偷偷溜上島來,教主於是規定,凡是上島的一律綁石頭扔到海裏,這才沒人敢來了。”


    “為什麽那麽多人要來這裏挨鞭子?”


    “你想,島上那麽多女人,怎麽不招得人來?”


    霍興安心想也是。他望著神壇,想起遴選神降真女的儀式,覺得很是神奇。他問芊兒:“聽說,選神降真女的時候,每個女孩子都要喝聖水,那聖水是什麽東西?”


    芊兒道:“我娘說,那水是一種叫升仙藤的東西的汁液,是能夠喚靈的水。喝了那聖水,如果有天資的,就會隱隱約約看見曆代教主的身影,聽到她們的聲音,不自禁的走上壇去,之後就成為煉日神功的傳人。”


    “那麽其它的女孩子呢?”


    “其它的女孩子看不到聖影,聽不到聖音,不能被傳授煉日神功,但作為教裏的弟子,也會被教主傳一些功力。”


    “煉日神教不收男弟子嗎?”


    “教裏不收男弟子,隻會收幾個男仆,因為有些捕魚打獵的事情需要人做,但絕不會傳授一點功夫。”


    “哦。”


    他們憑吊了一番,霍興安心裏慨歎,輝煌的煉日神教終究會變成一堆破磚爛瓦,這個島也會慢慢的被人忘記。陽光閃耀在崖壁上那石刻女子的麵龐上,霍興安牽著芊兒的手,站在海風中,久久仰看著。


    之後,他們劃船向北邊的一個島而去。


    島離的很近,很快他們就看見了島礁。


    忽然,芊兒覺得槳碰到了什麽東西。她低頭一看,一條大魚遊了過去。霍興安也看到了大魚。他數了數,有三條。“這魚很大,有船這麽大了,雖然比叉海漁怪抓到的那個魚怪要小的多,但也算是海裏的魚怪了。”霍興安道。


    “這大魚總跟著我們。”芊兒說。


    “要不要抓一條來?”霍興安停下槳,拔出短劍。


    芊兒向那個魚捅了一下,魚沉下去,忽然又上來咬住了木槳,芊兒一拉,木槳被利齒咬下一塊。


    兩人相顧大驚,他們不知那是鯊魚,隻道是凶狠的魚怪。


    霍興安道:“要是在海裏被它咬上一口,骨頭也咬碎了。”他用劍紮向一條鯊魚,正中它的魚頭,鯊魚在水裏翻騰了一下,霍興安又是一劍。血水漂上了海麵,不久,似乎四麵八方都有大魚趕了過來。


    “走吧。”芊兒道,扔掉了手中的斷槳。


    霍興安回看了一眼:“這些大魚互相咬起來,真是奇怪。”


    船很快靠向了一處沙灘,他們打量著這個島。


    這個島沒有日焰島大,樹木也沒有日焰島多,島上隻覆蓋了低矮的灌木。霍興安道:“煉日神教的教祖為什麽要給這個島起名叫歸霞島呢?聽起來就像‘跪下’。”


    芊兒點頭道:“歸霞,是不太好聽,”她想了想,“不如叫出霞的好。”


    “出霞島,這個名字好聽。”


    他們下了船,開始在島上尋找練功洞。找了半天,沒有發現任何像山洞的地方,隻有一些不深的小洞,但洞壁渾然天成,不似被泥土所封。


    “看來,”芊兒道,“那賊人並沒有逃出來。”


    “找不到洞口怎麽辦?勃術巴要挖地三尺,難道我們也要挖地三尺?”


    “有一個傳說……”


    “什麽傳說?”霍興安很好奇。


    “我娘說,閔教主曾告訴她,從囚海石下麵可以遊進洞裏,但閔教主沒有試過,說是教祖說的。”


    “囚海石?在哪裏?”霍興安向大大小小的礁石看去。


    “據說是海邊最大的一塊石頭。”


    “要是能找到那個石頭,我遊進去看看。”霍興安在長白山裏時經常紮到潭裏捕魚,水性極好,能在水下待很久。


    芊兒點頭。於是他們沿著島上的岸邊一路劃船找去。


    找了一圈後,他們並不確定哪塊石頭是囚海石。芊兒打量著沿岸,忽然讓霍興安再向後繞回。


    她指著一處石崖說:“我看,這可能就是囚海石。”


    “這哪是石頭,分明是一個石山。”


    “但它是立在海裏的。你遠遠的看,像不像一塊巨石落在海裏?”


    “囚海石,嗯……像是鎮海的意思,可能真的是。”


    “這島的岸邊,隻有它最配得上這個名字。”芊兒道。


    “好,我這就遊下去看看。”


    霍興安將船靠在旁邊的亂石灘上,脫了衣服準備去那石崖下。那石崖下光禿禿的沒有礁石,似乎水.很深,潮水衝擊拍打著崖身,浪濤翻湧。


    “你小心點,裏麵可能很深,你要記得來路。”芊兒把住他的胳膊。


    “你放心!”霍興安抓起她的手,親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跳進了海裏。


    霍興安潛到巨石的下麵,摸到一個豁口,遊了進去。遊了不遠,裏麵變得寬暢起來,他摸著石頭,沿著右邊往裏探索,探到一個可以深入的地方,又往裏遊,但遊了一會兒,便狹窄了,然後就到了盡頭。


    他浮出海麵,大口吸著氣。看見霍興安出來,芊兒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裏麵很大,還曲曲彎彎的,好像有很多小洞。我再去。”霍興安道。


    “別急。”芊兒撫平一處泥沙,在上麵畫起來。“你告訴我方位,我畫下來,這樣你每次知道去過哪裏,沒去過哪裏。”


    “好。”


    於是每次回來,霍興安都告訴她海洞裏的地形,芊兒在地上畫位置圖,和他分析每次探索的地方。


    這樣進出了六次,第七次時,很長時間沒見霍興安出水。她擔心的揪緊著胸前的衣衫,不知他水裏的情況。終於,霍興安冒了出來。他興奮的抹著臉上的水。


    “找到了?”


    霍興安點頭:“隻是,現在有些冷。”


    芊兒拿過衣服披在他的背上,並抱住了他。


    過了一會兒,霍興安暖和了起來,對她說:“你快脫了衣服,我帶你遊進去。”


    芊兒輕輕的捶了他胸脯一下,害羞道:“誰要像你一樣脫的半光。”


    霍興安親了她幾下,笑道:“好吧,那你一定要吸足了氣,到了下麵一定要抱緊我。”


    “嗯。”


    芊兒走向海中,趟到及腰深處,吸了一大口氣,和他一起潛進水裏。霍興安帶著她遊進豁口,沿著海洞的左邊向裏麵深入,拐了兩個彎後,他向上而去,再遊了一會兒,他攀住了一處突起,向上爬了兩下,左手把住了一個邊緣。他右手把住抱著自己的芊兒,將她托了上去。遊了這麽長,芊兒已經憋不住氣,吃了好幾口海水。一露出水麵,她便嗆咳起來。


    他們從一個井口大小的窟窿口鑽了出來,在地上喘息。


    吐完了海水,芊兒深吸了一口氣,道:“很奇怪。”


    “哪兒奇怪?”


    “如果這裏真的是練功洞的話,那肯定不止這個海路的入口,一定還有別處。”


    “這裏一點光都沒有,什麽都看不見,那個入口在哪裏呢?”


    “你想,如果這裏完全被封死了,就會像一個死墓一樣,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進來,雖然通暢喘息,但一定很憋悶,而這裏不僅和外麵一樣,還聞不到任何濁氣,不是很奇怪嗎?”


    “你說的是,這樣看來,一定是有別的入口的,這裏才不會覺得憋悶。”


    他們坐了一會,起身摸索著石壁向裏走。走了沒幾步,發現壁上有一個石縫,原來他們所在的隻是一個很小的地方。他們側著身子擠進石縫裏,扒著石壁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動。芊兒提醒他注意腳下,別踩空了。他們摸到石縫的盡頭,發現沒有了通路。芊兒舉起手,向上探了探,道:“我們往上爬,上麵是空的。”


    於是他們在狹窄的石縫裏用手按著壁向上攀,艱難的爬了數丈,到了一個平台上。


    周圍仍是一片黑暗。霍興安道:“這個入海的井口原來如此隱蔽,常人就是發現這兒有個石縫,也未必想到下麵能通到海裏去。”


    芊兒道:“你要記住來路,也許一會兒不得不回去呢。”


    “嗯。不過有你在,哪兒都回的去。”和芊兒在一起,霍興安心裏踏實,一點都不慌。他拉住她的手,一起向周圍摸索著。


    他們拐過一個石壁。發現前麵有隱約的光。他們循著光,矮身進了一個石門,眼前豁然開朗起來。霍興安打量著他們進入的這個大山洞,比在汪古部蒙古大營附近勃術巴囚困馭空子等的那個山洞要大的多,足有二十多人高,而且近似一個球狀的圓,岩壁光滑像是被切削打磨過,在這個巨洞的球頂有一個小口子,一束天光射下來,像是從天庭上漏下的神光一樣。兩人相視而笑,都心想,費了這麽大的勁深入海洞,卻沒想到去山頂找一找。


    霍興安道:“早知有這個入口,我們從山上做條繩子下來便好了。”


    芊兒道:“這裏,可能就是練功洞了。”她向這個圓洞的中間,光線直射下來的圓心走去。


    “芊兒你看!”霍興安發現了一具人骨,就在中間的位置,半陷在泥土裏,骨頭上和骨頭旁有一個鏽蝕了的鐵盒,一柄劍,還有爛了的毛筆、錢幣等。


    芊兒看著那具人骨:“這個人,會不會是害了我娘的那個賊人呢?”


    “芊兒,煉日神教曆代教主的墓不是也在練功洞裏嗎?”


    芊兒點頭:“可能在旁邊。”她看了看上麵的天洞,“你回去,拿火引子來,再找到那個天洞口,從那上麵多扔些樹枝下來,我們好好看看裏麵。”


    “好!那你在這裏等我。”


    芊兒點頭。霍興安抱住她親了一下,從石門摸了回去。


    霍興安摸索著,順原路回到那個入海的小口。他潛出囚海石,回到船上,拿了火絨竹筒,穿上衣服向山上爬去。


    他找了很長時間,才在灌木叢裏找到了那個天洞口,像一個小井狀的口,他向裏喊芊兒,芊兒在下麵答應。他將火引子扔下去,又撿了很多枯枝扔了下去。他想編一條繩子從天洞下去,但這個島上泥土淺,沒有大樹,盡是矮小的灌木叢,也找不到藤蔓之類的。他心想,如果編草繩,可是頗費時間,一天功夫都不能完成。於是他仍從海中遊回洞裏。


    等他爬上去的時候,發現洞裏一片亮光,芊兒正舉著火把等著他。芊兒道:“這裏,我已經看了一遍了。”她拉住他的手,帶他向裏走。


    他們轉過剛才的小石門,走進旁邊的一個石室裏。霍興安看見石室的地上並列著四口石棺,但是石棺的棺蓋都掀開在一邊。


    “這就是煉日神教的曆代教主嗎?”


    “是的。”芊兒道,“我看了棺蓋,上麵有閔教主的名字。”


    “你把這些棺蓋都打開了?”


    “不是我打開的,一定是那個賊人打開的。你看,”芊兒移近火把,“棺蓋的背麵刻著什麽?”


    霍興安上前一看,看見每個棺蓋的背麵都密密的刻了字,左邊的兩個刻的字較少,右邊的兩個較多。“咦?”他道,“這不是,我們練的口訣嗎?”他發現右邊第二個棺蓋的背麵的刻字有一部分和叉海漁怪那石板上的口訣一模一樣。


    芊兒道:“我懷疑的沒錯,我們所練的正是煉日神功。隻是,我們隻練了這一部分,也就是第二層的一半。”


    “你是說,我們直接練了第二層?”


    芊兒點頭:“這幾天,我能感覺功力從身上漸漸散去,也就是功法上所說的元陽。你感覺呢?”


    “我要是不練功,也有那樣的感覺,就像叉海漁怪說的,腳底慢慢有氣散出。”


    “這正是我們直接練了第二層的原因。第一層,”她指著最右邊的石棺說,“這個金棺裏,想必就是教祖,這上麵的功法應該是第一層,第一層的功法,應該是煉日神功的原力,我猜,如果從第一層開始練起,你所得的元陽.根本就不會散失,也不用刻意去保固,便可永駐體內。我娘說,每一代教主,都發展了功法,但都是在前一代的基礎上,萬變不離其宗。”


    “你說的一定是,那我練練看?”


    芊兒點頭。


    “我還是不明白,怎麽會有一張寫著煉日神功的紙落到了叉海漁怪的手裏呢?”


    “當然是因為那個賊人。”


    芊兒拉著他回到那個球狀巨洞裏,看著那具白骨道:“這個人就是那個賊人。就是他,抄下了棺蓋上的功法。你看,他身邊的筆。”


    “他明知出不去,會死在這裏,為什麽還要抄下功法呢?”霍興安環顧光滑的四壁,又仰頭看那天洞,心想,除非變成壁虎,才能爬上去,或者變成鳥飛出去,否則就算有了煉日神功,也沒人能出的去。


    “你能遊的進來,怎知別人就遊不出去?”


    霍興安恍然大悟:“這個人會水?”


    “當然會,他當初藏在船下才偷偷的跟著我娘。”芊兒道,“我娘以為封了洞口,他會死在這裏,但是沒想到他遊出去了。”


    “你娘不是知道有那個海洞的傳說嗎?”


    “我娘知道,但也當作是傳說而已,我娘從來沒見過那海洞的樣子,那個地方太難發現了,誰知道那裏可以通向海裏呢?但這個賊人被封在洞裏後,一定到處摸索,任何地方都不放過,最終發現了那個入海的地方。”


    “他既然出的去,怎麽又會死在這個地方呢?”


    芊兒指了指那屍骨:“他全身斷了多處,腿斷了,肋也斷了,看來是摔死的。”


    霍興安一看,果然是這樣,芊兒要是不說,他也不會注意到。他暗讚芊兒的眼力。


    芊兒道:“他遊出去之後,遊回日焰島上,取了紙筆等,又駕船而來,做了一條繩子從天坑爬下來。哼,那時他心中一定十分得意,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我明白了,他抄下了功法,再爬上他下來時的繩子,誰知繩子斷了……”


    “應該是這樣的。他不想每次都沿著繩子下到練功洞來練習神功,覺得很不方便,便抄在了紙上,準備帶回日焰島練習,誰知遭了報應。”


    “可是,那張紙怎麽會……”霍興安還是迷惑不解。


    芊兒道:“可能是這樣的:他抄了幾張紙,放在懷裏,但是摔了下來,紙也散落了一地。後來呢,有一隻鳥飛了進來,銜了其中一張去。湊巧那叉海漁怪漂到這個島,或者漂到附近的其它島,無意中得到了那張紙。我想就是這個道理了,再想不出別的原因來。”


    “你說的這個原因,一定就是了。”霍興安深深點頭。


    芊兒道:“他沒想到終於還是死在了這裏,也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得到的煉日神功卻被叉海漁怪分了一杯羹去。造化就是這般弄人。”


    霍興安為之歎息。


    當日,芊兒便將煉日神功的所有四層功法背了下來,而霍興安也從第一層練起。之後的日子,每天霍興安都會帶她遊進練功洞來,他練習煉日神功,而芊兒便在一旁指導他。


    他開始感受到煉日神功的奇異力量,仿佛體內的一些秘竅被紛紛打開,而功法每前進一步,他就感覺某個要脈被熔作一條火流一般。


    芊兒對霍興安說:“這就像一圓又一圓,離圓心越近,功力越高,就像離太陽越近,你就會越灼熱一樣。”


    練到第七日,霍興安已經將第一層功法練了大半,隻覺體內元陽蓬勃,仿佛萬焰匯聚,光芒破繭,熱力隨用隨出,現在每當帶著芊兒遊進洞裏後,他都會發功給芊兒暖熱一下她的身體,覺得內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樣,而且也的確如芊兒猜想的那樣,元陽不再失散,同時也沒有出現如叉海漁怪所說的熾熱難耐非要在海水裏冷靜的情況,他雖然元陽日增,但隻是在練功和發功的時候感到灼熱,平常元陽並不主動激發。


    芊兒雖然不練習神功,但她參悟功法,給霍興安解釋每一個訣竅所在。霍興安問她:“這煉日神功全是導引元陽之術,好像沒有任何武功技法。”


    芊兒道:“我娘說,當你練了煉日神功的時候,很多功夫你便會無師自通,什麽拳法,腳法,劍法,刀法的,無不可以從中自由的變化而來。元陽打通了靈竅,遊走體內,今後會驅使你不自禁的按元陽之氣的導向,任意形隨體變,所謂通天自在境界,莫過如此。”


    “我哪一天會到那個境界?”


    “你才開始練,隻是憑著要訣慢慢的打通各處秘竅,但要想完全功成,恐怕得數月以上。這第一層你快要練完了,隻是熟悉了功法,你還要慢慢的修煉元陽才行。”


    霍興安點頭稱是。


    半個月過去了,霍興安完全熟悉了第一層的功法。一日,芊兒道:“等你練完了全部功法,就成為壽星了。”


    “什麽壽星?”


    “你就會比我活的長,成為老壽星。”


    霍興安搖頭:“我不要活的比你長,我隻要活的和你一樣長。沒有你在身邊,還有什麽意思?”


    芊兒深深的望著他:“沒有我在身邊,你可以再找一個能陪在你身邊的呀。”


    霍興安抱住她:“我隻要和芊兒在一起,我隻要芊兒陪著我。”


    “芊兒會發脾氣,會不講理,會煩著你,你還願芊兒陪著你嗎?”


    “可是你說過,再也不會發脾氣的,不過……你要發脾氣,也由著你,我也要你陪在身邊。”


    芊兒一笑:“你是‘芊兒的傻夫君’。”她依在他的臂膀裏,心中蜜意蕩漾。


    “芊兒,你剛才說,練完神功,就能活的長壽嗎?”


    “不錯。人們一心想得到這煉日神功,並不是想稱霸武林,隻是想多活上幾十年而已,當然,如果能稱霸天下,也是再好不過了。”


    “原來煉日神功真是神功,快趕上秦始皇老兒想尋找的長生不老藥了。要是你能一起練就好了。”


    “我說了,我不會練的。”


    霍興安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他心裏輕歎著。


    芊兒捏著他的手指道:“你現在有了煉日神功,我打不過你了怎麽辦?”


    霍興安心裏好笑,道:“那我也不會欺負你。”


    “那你要起個誓:對我,永遠不得用煉日神功。”


    “對你,我什麽功夫也不會用。”


    “我隻要你起誓,你認真一點。”


    “好好,”霍興安正色道,“我對芊兒永遠不使用煉日神功,除了……”


    “不許有‘除了’。”


    霍興安笑道:“除了給你療傷。”


    芊兒用臉磨著他的肩頭,柔聲道:“好吧,隻允許這一點。”她仰起臉,向他遞上溫軟的櫻唇。


    又一個黎明慢慢染紅了出霞島,霍興安和芊兒走上山頂。


    乍現的陽光正漸漸映亮臉龐,他們拉著手,感覺著無限的溫暖和希望。


    霍興安道:“牙教祖的煉日神功,就像是從那太陽裏獲得的一樣。”


    天際處,朝霞四射,波光粼粼,一輪燃動的太陽正從海中冉冉升起,霍興安隻覺體內真氣蓬勃,有如霞光萬道,激蕩四海。


    霍興安問芊兒:“我學了煉日神功,是不是要向牙教祖磕頭認師呢?”


    芊兒道:“你的煉日神功,最初來自叉海漁怪,並非教主傳授,沒有教主的收徒之禮,你便不算煉日神教的弟子,現在練了神功,是機緣造化而已。”


    “哦。”霍興安知道芊兒的回答有些巧辯之意,但明白她是不想讓自己以煉日神教傳人的身份行走江湖。


    海風拂動起頭發,海潮開始漲起,陽光裏,霍興安襟懷舒暢,他拉著芊兒的手,滿懷喜悅。


    “你看。”芊兒忽然伸手,指向日焰島的方向。


    霍興安順著她的所指望去,隻見一個很小的船影出現在了南邊的遠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起無名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龍星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龍星名並收藏風起無名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