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求你件事兒唄,幫我改篇稿子好不好?”這已經不是馮艦昭第一次求馬依諾幫自己改稿了。


    馬依諾文筆卓然,從讀小學的時候起,就在報紙和雜誌上發表文章,也在各種作文競賽裏屢創佳績。


    “你的那些科室建設報道,我真的是不想再看了,怎麽修改也展現不出我的文采。”馬依諾幫他改過兩份內部宣傳稿,看到那些晦澀的術語就覺得無聊。


    “求求你啦!關鍵是你幫我改的那兩篇文章反響太好,科長說,部長看了以後對我們科的工作成果特別認可。現在我們科有什麽文章都找我寫,我也是沒辦法呀。”馮艦昭笑嘻嘻地恭維著馬依諾,隻求她高興了能答應下來。


    “那你就跟你們科長坦白,說你自己實在不會寫,都是女朋友幫你弄的。不就得啦。”


    “也不是坦白不坦白的事兒。後天就截稿了,部裏其他科都已經交稿了,書記說寫得都不錯。我們科要是交不出篇像樣點兒的稿子,在書記那兒都交代不了。”馮艦昭說起公司給的壓力,看馬依諾不為所動,開始貶低起自己的文章來,“你看看我寫的這個破玩意兒,前言不搭後語的,零零散散,流水賬一樣,我自己都看不下去。這要是交上去,根本展現不出來我們科做的那些成績。你也不希望我付出的那些辛苦,就因為表達不出來,算作白辛苦了吧?求求你啦,就這最後一次了,以後肯定不再勞煩大作家您啦!”


    馬依諾聽馮艦昭故意把他自己寫的文章說得那麽不堪,被逗笑了,斜著眼睛瞄著他,說:“你可說準了,這是最後一次!下次說什麽我都不可能再給你代筆了。”


    “好,好,好!”馮艦昭連聲答應。


    馬依諾能同意給他改稿,主要還是因為心疼他,知道他說的那些科室成果,很多就是出自馮艦昭的辛苦勞動,不希望他的辛勞被埋沒。


    下午,馬依諾帶著筆記本電腦,同張婕寧和魏元元一起去階梯教室上自習。她們坐到了最後一排,也是教室裏最高的一排。坐在這裏,埋頭學累了的時候,抬起頭就能將偌大的階梯教室盡收眼底,也可以從側麵的窗戶望出去,欣賞鬆木蒼翠的校園景色,視野開闊。離後門也近,出入方便,所以,隻要這裏沒被別的學生占著,她們就會選坐在這一排。


    “你論文參考文獻的格式是怎麽調的?”魏元元以為馬依諾是在用電腦寫論文,探過頭去看她的屏幕,低聲問道。


    “我沒有在寫論文,在給艦昭改文章呢。”


    “你這!可真是他的賢內助呀!”魏元元酸著馬依諾。


    “沒辦法!為了讓我幫他寫,把我這頓誇,我也沒扛住表揚,這不就淪陷了麽。”馬依諾邊打字邊小聲說著。


    “也是你文筆確實好。咱們導師不就說嘛,你的開題報告寫得特別吸引人。一個學術報告都能讓你寫出小說的感覺來,要不以後你當作家吧!”魏元元古靈精怪的,時不時腦洞大開。


    “嗬,當作家,那是我上小學時候的夢想。”馬依諾不以為然的說,敲鍵盤的手指並沒有停下來,“我要是真當了作家,就把你寫到小說裏,給你寫兩個大宅子。”


    “我才不要大宅子,我要膚白貌美大長腿!”魏元元一句話逗得張婕寧和馬依諾兩個人全都沒忍住笑,趕緊壓低了聲音,趴在桌子上捂著嘴,把桌子都笑抖了。


    幾天後,馮艦昭所在的部門,公布了各科室建設工作成果排名。馮艦昭所在的科,憑借著日常踏實的工作,也憑借著馬依諾那篇卓越的總結介紹,一舉奪魁。馮艦昭在技術開發部裏作為“第一筆杆子”的名聲不脛而走。


    在一眾工程師聚集的名揚汽車集團,文筆好的人屈指可數;在隻招理工科畢業生的技術部門,能寫得一手好文章的人才,更是鳳毛麟角。這引起了公司的工會和黨委的注意,兩個機構都悄悄記下了馮艦昭這個人的名字。


    馮艦昭為了讓馬依諾答應幫他這次,說過以後再也不麻煩她潤色文章了,本來自己並沒有當真,但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卻把這句承諾砸紮實了。


    沒過幾天,公司黨委宣傳部的部長給馮艦昭的科長打電話,說著急趕一份稿子,問可不可以借馮艦昭臨時去寫一下。科長聽領導這麽客氣地跟自己借人,忙不迭地說:“好的,好的!我馬上讓他去。”於是,馮艦昭就被關在了黨委宣傳部部長的辦公室裏,聽完部長布置的內容,就要臨場發揮寫出來,遭遇了一次膽戰心驚的“閉卷考試”。


    好在黨建宣傳的內容,注重的是條理清晰和用詞準確,並不需要過度的修辭和特別的布局,而條理和標準恰恰是馮艦昭這個理工科出身的工程師最擅長的,寫作的底子又是被高考驗證過的,並不像他求馬依諾改稿時說的那麽不堪。


    戰戰兢兢地當場交了差事之後,部長對稿件的質量還挺滿意的。再加上部長對他“第一筆杆子”的名聲早有耳聞,這份“作業”便自帶著一些光環,所以對這篇中規中矩的文章,竟也讚許有加。


    馮艦昭的科長擔心自己的一員幹將被黨委調走,試探著問他,這麽好的文筆要是在黨委工作也能是一把好手。馮艦昭年輕道行淺,沒聽出這裏麵試探的味道,隻實實在在地說:“我可沒有那個能耐,也坐不住板凳。”反而讓科長放心了不少。


    但是,“閉卷考試”之後,坊間傳聞就更加生動了。平日裏工作嚴謹的工程師們,議論起這種傳聞,卻也喜歡添油加醋,議論著黨委宣傳部對馮艦昭讚許有加,日後必然挖過去重用。生產車間工作的工人們,下班後在街頭巷尾湊堆兒喝酒時,談論起這位年輕的工程師領導,更是傳得像會作《七步詩》的曹植,寫起文章來那是倚馬可待,充滿了傳奇色彩。


    再後來,公司工會籌辦晚會,也借了馮艦昭去做節目編排和主持詞撰寫。馮艦昭在學生時代策劃活動的功底,恰好有了用武之地,把一場晚會搞得有聲有色,引起了部長們和經管會成員的注意,給領導留下了“全才”的好印象。


    隨著馮艦昭被給到的機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他從學校到職場多年來積極進取厚積薄發的實力,使他在集團上下得到了廣泛的認可。“第一筆杆子”的虛名慢慢地被人們淡忘了,因為,與他後來所散發出來的光芒相比,能寫好稿子已經顯得不那麽耀眼了,人們再談論起他時,會用更貼切的年輕有為和勢不可擋來讚歎。


    至於幾年後,他憑著自己的才能,同時也借著領導們對他的好印象,扶搖而起,青雲直上,便是後話了。


    職場不是考場,考場答題時,借助外力就是作弊,而在職場上,沒有非黑即白的對錯,借助資源,抓住一個說不上是否算作應得的機遇,借勢起勢,不僅無可厚非,反而可能會成就一番傳奇。但是,職場又很像考場,終究要自己實力過硬,才能登高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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