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先助我恢複仙身呀,殿下?”若離扯著嗓子飛出門時,九殿下早已沒了蹤影。


    執扇追了好一段路,終是見到了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原不想打草驚蛇,那人卻募地回首,四下張望了一番,嚇得她趕緊藏到灌木叢後,偷眼打量,才知那人竟是黃櫻。


    想起自己曾聽到過的悲戚音律,執扇便覺得,黃櫻此行定是要去見冥夜辰,於是便亦步亦趨跟了上去。


    殊不知,黃櫻回頭的舉動,正是為了讓她看清自己的長相,從而引誘她去見冥神。


    燎原神君生辰那日,黃櫻是真將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博淵身上,可博淵不幫她也就罷了,還當眾扒了她的衣羞辱她,那種信仰被摧毀的絕望與憎惡,讓她一眼便將博淵的容貌刻進了腦海裏。


    每當午夜夢回時,那張淫笑著的醜惡嘴臉總會浮現在她眼前,以至於她對博淵的恨,遠遠超出了對燎原神君的仇恨,殺了他二人也成了黃櫻畢生的夙願。


    初見執扇懷中的小嬰兒時,黃櫻便感覺他與博淵長得極其相似,待看清小嬰兒左耳耳垂上那顆肉痣時,黃櫻便越發起了疑心,這才向執扇提出自己要抱抱小嬰兒的想法。而執扇躲閃的目光以及話裏話外明顯的拒絕之意,更是加深了黃櫻的懷疑,於是,她又刻意詢問起小鴟鴞的名字來。當執扇支支吾吾說出小鴟鴞名叫‘若若’時,黃櫻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了九殿下的神侍若離。


    若離真身是鴟鴞一事在天界並非是秘密,黃櫻曾在天界待了兩百餘年,自然也知曉此事。不僅如此,她還知道神侍的職責便是無時無刻守在神主身邊聽候差遣,護其安危。除非身殞,否則,他們絕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神主。


    一位從天界下凡的執扇仙子帶著一個神似九殿下的小嬰兒,身邊還跟著一隻小鴟鴞,黃櫻沒理由不懷疑那小嬰兒就是博淵。


    抱著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的仇恨心理,黃櫻也曾想過在那碗花蜜羹裏下毒,但礙於對方身邊有一個常與藥草打交道的執扇仙子在,黃櫻終究沒敢貿然行動。再則,執扇是冥神護著的人,黃櫻也不好輕易得罪,索性退而求其次,先取得了執扇的信任。


    適才聽到魂殤之音召喚,黃櫻便著急忙慌出了門,可途徑執扇門前時,卻無意中聽見執扇氣急敗壞的罵了聲“混蛋”,緊接著,屋內便傳出了床板“咯吱”作響的聲音。


    透過房門上的窗欞紙,黃櫻隱約看見床上有兩個模糊的人影糾纏在一起,她知其中一人是執扇,而另一人,黃櫻能想到的便隻有冥夜辰了。


    原來,冥神與執扇是這種關係!難怪他會將執扇帶來此處,這冥神,也沒有傳聞中那般孤冷嘛,竟也是個性情中人!


    正浮想聯翩時,遠處竟晃悠悠飄來一團藍幽幽的鬼火,飄至黃櫻麵前時,那鬼火又蓧地化成了一個‘冥’字。


    此乃冥神召見所傳出的‘鬼火令’,這便足以證明,屋內之人並非是冥神。可除了冥神,還有誰會出現在這櫻花村呢?


    疑惑間,突聽屋內那人竟以“本殿下”自稱,黃櫻不由得想到了執扇身邊那個與博淵極為相似的小嬰兒,甚至懷疑,是博淵故意變成小嬰兒接近了執扇。


    是以,黃櫻才會刻意弄出動靜,等著屋內二人發現她,意圖將博淵引誘到冥神麵前,借冥神之手鏟除他。不成想最後跟著她的那個人竟然是執扇,不過也不打緊,正好她也想知道執扇見到冥神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一念至此,黃櫻已舉步踏進了密林深處,黑壓壓的樹木將她重重包圍,四周一片死寂,沉悶而又詭譎。


    再往前走,視野突然一片開闊,無數團鬼火盤踞於半空之中,或藍或綠的幽森光線將黑夜照得亮如白晝,悲戚戚地鬼嚎聲聽得人膽喪心驚!


    這時,半空中赫然降下一個魔焰繞身的黑袍男子,其麵容被一副銀狼麵具遮掩了一大半,僅露出一雙深不可測的朗目以及鼻梁以下的部分,雖未有隻言片語,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此人正是曾縱橫三界八萬餘年,讓誅天仙神聞風喪膽的冥神,冥夜辰是也!


    豐神之姿,不可褻瀆!黃櫻立馬俯首跪地,恭敬道:“黃櫻拜見冥神。”


    “神?”冥夜辰嗤笑一聲,不屑道,“你可知,本尊生平最厭惡聽到這個字。”


    他的聲音滄桑沙啞,雌雄難辨,定是想通過變音來掩藏自己的身份。此舉著實讓躲在大樹後窺聽的執扇十分不恥,她倒是真沒想到,冥夜辰在自己屬下麵前也不肯以真麵目示人,如此畏首畏尾的宵小之輩,也配讓天上那群老神仙忌憚三分?真不知是該誇他們謹小慎微的好,還是笑他們一無是處的好?


    正暗戳戳想著呢,忽聽黃櫻應了聲:“是,冥尊,黃櫻知錯!”


    “你當真知錯?”冥夜辰徒然加重了語氣。


    黃櫻心驚膽戰,忙將頭深深埋下,惴惴不安的重複了一遍:“是,黃櫻知錯!”


    然,此言一出,她整個人立馬足尖離地,竟是被一隻形如枯槁的鬼手狠狠掐住了頸脖,也不知冥夜辰是如何出的手,隻見他從始至終,都保持著負手而立的姿勢。


    黃櫻本能地拍打著鬼手,雙腳淩空亂踢,試圖以此脫離桎梏。奈何她越是掙紮,脖頸上的鬼手便越掐越緊,想求饒,卻又發不出一絲聲音,隻能張大嘴拚了命的吸氣。


    執扇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頸,心裏盤算著自己該不該出手搭救黃櫻,若是出手,自己又有幾分勝算?


    然,在她做出決定之前,冥夜辰已將黃櫻狠狠扔了出去。隻聽得“哐當”一聲巨響,黃櫻便砸在了一棵參天大樹上,摔至地麵時,已是口吐鮮血,難以起身了。


    良久良久,黃櫻才艱難地撐起身子爬跪在了冥夜辰腳下,求饒道:“冥尊息怒!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對執扇姑娘出手的,但我可以保證,我從來就沒有傷害她的意思,我隻是想……想利用她見您一麵而已。”


    冥夜辰一腳踹至她肩頭,漠然回道:“你應該慶幸,自己並未傷到她,否則,你萬死也難消本尊心頭之恨!”


    黃櫻畢恭畢敬的點頭應是,執扇卻是聽得一頭霧水,她竟不知黃櫻一直在利用自己,更不知何人在冥夜辰心中的份量竟如此之重。但她很確信自己並不認識冥夜辰,這個在她出生前就已經消失了的人,與她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關係,怎可能為了她大動肝火?


    執扇想了想,忽又覺得冥夜辰口中的那個‘他’指的是博淵,畢竟五百年前天界與蒼擎峰那一場大戰,冥夜辰與博淵都沒有出現,也不知是不是他二人私下裏商量好的?


    那有沒有可能,他二人之間,本就有那麽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呢?


    想到此,執扇竟也沒忍住嗤笑出了聲,意識到自己笑得很不合時宜時,冥夜辰冷冽的目光已經投了過來,恰是此時,有人從身後捂住了她的嘴。


    四周的參天大樹皆光速退離視線,執扇被那人挾持著,直到落地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想辦法脫身,卻不料那人竟一把將她推開了,導致她毫無防備直接撲到了地上。


    “誰啊?”


    起身,執扇怒而回眸,卻見環胸而立的博淵正一臉戲謔地盯著自己看。再一看四周黑壓壓的密林,執扇別提多鬱悶了,心想“完了完了,前有惡貫滿盈冥夜辰,後有荒淫無道狗殿下,這倆混蛋都虎視眈眈的盯著我不放,該怎樣才能脫身呢?”


    她心裏著急,麵上卻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嗬嗬賠著笑:“原來是九殿下呀,剛才是您救了我嗎?我就說嘛,您這樣的身份就該寬宏大量,大仁大義,大智大勇,大…大……大恩不言謝,再見!”再也不見了才好!


    執扇剛想跑路,卻被博淵一把按住肩頭,情急之下,反手便將玉釵往博淵頸脖處刺,奈何攻擊失利,又被對方輕而易舉扼製住了手腕,就連左手緊攥的仙丹也被他搶了去。


    “好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竟是招招致命!”博淵步步緊逼,直至將她逼退到背靠大樹時,才又舉起仙丹打量了片刻,沉聲道,“這便是你上次暗算本殿下的東西?你覺得,同樣的虧,本殿下會吃兩次嗎?”話音未落,那仙丹已被他捏成粉末灑了一地。


    “完了完了,這下真的玩完了!仙丹被毀,潛風被奪,怎麽辦呀?鎮定!鎮定!執扇你要鎮定,狗殿下不還沒表態嘛,你慌什麽呀?”心裏自我安慰的同時,執扇又眨巴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討好道,“九殿下,您可千萬別生氣,小的這麽做純粹就是為了自保而已,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小的這一次唄!”


    博淵無動於衷,她又繼續蠱惑道:“殿下呀!咱倆都是從天界下來的,即便之前有過那麽一丁點的不愉快,大敵當前,咱們也理應暫時放下個人恩怨,先同仇敵愾,共禦外敵才對!再則,咱倆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對方二個人,我們也兩個人,以二對二,勝算豈不是更大一些?”


    好一個古靈精怪的壞丫頭,嘴上說得好聽,心裏還指不定憋著什麽壞呢!博淵強忍笑意湊近她耳畔,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口吻說道:“本殿下從不與人同船,隻會與人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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