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聽至此,黃櫻委實聽不下去了,原以為幫管書陶說情能博得她的好感,哪成想適得其反,差點兒被她毒打一頓,即便到了此刻,管書陶仍對她報有敵意。


    果然,被莽夫獨孤皓帶出來的人都是缺心眼兒,那師徒二人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與其指望蒼擎峰的人幫到自己,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殺了管書陶挑起紛亂再說。


    念及此,三枚黑亮的細針便已出現在她指縫之間,那細針是經‘焚屍化骨水’浸泡過七七四十九日的毒針,隻需一枚,便可輕鬆奪人性命,三枚同發,亦有毀屍化骨之效用。


    危機暗伏時,管書陶仍不明覺厲,誹謗著那隻惹她厭惡的黃鼬精,而執扇也從她的描述中猜出了大概,便問她:“你可知黃鼬精此刻身處何地?”


    管書陶想了想,道:“她應該跟我師父一塊兒保護你來了,指不定就藏在哪個背光的角落裏,幹著最見不得人的勾當。”她扯著嗓子嚷嚷,生怕黃櫻聽不見。


    黃櫻麵色一涼,指間毒針已朝管書陶擲了過去,卻不料被執扇手持玉扇,擋下了那破風而至的毒針,就聽她高聲喊著:“櫻姐姐,你一定在這附近對不對?你可知就在剛才,燎原神君與冥夜辰皆已葬身於櫻花村那場大火之中了。如今已經沒有人能威脅到你了,你想要什麽不妨直言,隻要不是我這條命,其它的,我都可以盡我最大的努力幫你。”


    若離覺得她話說得太滿了,低聲又再次提醒她燎原神君已經逃了,冥夜辰撲滅大火後隻是不知去向,根本就沒死。


    執扇小小訝異了下,不過也沒太在意,畢竟冥夜辰若真那般容易死,也不會讓諸天仙神望而生畏了。她會在此刻站出來,是因為知道黃櫻跟著自己一定別有所圖,圖什麽她雖不清楚,但講出來總比相互猜忌來得好。


    可飽經磨難之人又豈會輕易相信他人?


    眼見執扇一步步麵向自己尋了過來,黃櫻轉身欲逃,可這時,忽有個高大的黑影將她籠罩其中,抬眸剛道了聲“是你!”那人便對著她頸後狠狠劈下一掌,黃櫻眼前一黑,完全沒了意識。


    “櫻姐姐?”


    執扇聽到動靜尋來時,隻在草地裏找到了一支櫻花木簪。執扇記得,黃櫻曾佩戴過此簪,料想黃櫻定是遇了襲,隻是不知,那人抓走黃櫻究竟有何目的?


    管書陶見她麵色不好,就用手肘拐了她一下,幸災樂禍道:“怎麽呐?那賤人遇襲不是更好嗎?就她還想暗殺本姑娘,這下遭報應了吧?”


    “住口!都四千歲的人了,能不能成熟點兒?”執扇斥了一句,喚上若離便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你敢凶我?”管書陶橫臂擋在她身前,“你給我老實交代,剛剛是不是故意套我話來著?”


    “是,現在才反應過來呀,白癡!”


    “你……”管書陶氣不過就是一鞭揮出,不料執扇隻是側身護住小嬰兒根本沒打算避讓,管書陶想收手卻也為時已晚,那一鞭最終還是結結實實打在了執扇後背上。好在她及時放軟了手勁兒,這才不至於將執扇打到皮開肉綻,管書陶頗有些自責,卻又不甘示弱道:“為何不躲開,以為本姑娘會心軟嗎?”


    執扇搖頭:“我踹你一腳又救你一次,算計了你又挨你一鞭,現在,你我兩清了。”


    “清不了,本姑娘根本就不需要你救,是你自己衝上去的,與我何幹?”


    “那你想如何,再打一鞭嗎?”執扇撫摸著生疼的肩頭,無力反問。


    “我……”管書陶被噎了一句,揚著鞭卻怎麽也下不去手。


    “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沒有抓住機會,他日再見,你若還敢揪著此事不放,休怪姑奶奶我翻臉無情。”執扇態度強硬,轉身便走。


    沒人留意到,她此刻正扳著手指,心裏倒數著“三,二,一”。


    默數到一時,管書陶突然拉住了她:“你說過我們是朋友的,既然是朋友,之前的事我就不與你計較了,你想去哪兒,我帶你去。”


    這傻姑娘又被騙了,執扇心裏偷著樂,麵上卻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抽回胳膊,舉起櫻花簪問:“我想去找她,你能帶我去嗎?”


    見管書陶搖頭,她又接著道:“那便不必麻煩了,你我根本就不是同路人,後會無期!”


    “別呀!不是我不想帶你去,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兒,怎麽帶你去呀?要不,我帶你去蒼擎峰找找?”


    作為一個從小泡在蜜罐裏的大小姐,管書陶身邊從來就不缺千依百順阿諛奉承之人。是以,她打心眼裏瞧不起讒言討好自己的小角色,反而更待見自己拿捏不準的狠角色,這也是她對黃櫻與執扇二人,態度天差地別的主要原因。


    “蒼擎峰是你皓月哥哥的地界,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挖了個坑讓我跳?”


    “不會不會,我可沒你那麽多壞心眼兒。”管書陶語帶笑意,並未察覺到自己此刻的言行是一種討好別人的行為,隻是覺得執扇是她這四千年來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人,想著自己跟在她身邊,必定比跟在木納的皓月哥哥身邊有趣。


    “行了,我不想去,你不許再跟著我!”執扇厲聲警告。


    她會挨管書陶一鞭,是因為知道自己有傷口自愈的能力,而且她也看得出來,管書陶本性不壞,但她不確定黃櫻是不是被管書陶的同夥給擄了去,所以才要試探一下她。


    現下看來,這缺心眼的姑娘是真不知情,這也間接證明,還有另一波人也在虎視眈眈的盯著她。她可不想自己以後逃命的時候,還得帶上管書陶這個累贅。


    然,管書陶卻像個孩子般纏著她不放,執扇向左她跟,執扇調頭她也跟,執扇駐足她也停下,執扇瞪她,她就不服輸的嚷嚷:“怎樣?路這麽寬,本姑娘想走哪邊就走哪邊,你管得著嗎?”


    執扇不勝其煩,唬她道:“你再跟著我,信不信我真把你賣去青樓。”


    “去就去,本姑娘正好沒拆過青樓,走,我帶你去!”話音落下,管書陶便往地麵扔出一個銅球。


    霎時,狼煙四起!


    執扇隻感覺手臂被人拽了一把,迷惑之際,她已置身於一方丈高的朱漆木台之上。


    往上看是張燈結彩,金碧輝煌的七層樓閣,往下看是地鋪白玉,陳設整潔的寬闊殿堂,執扇疑惑:“這是何處?”


    管書陶立於執扇身後的雕龍圍屏旁,笑嘻嘻道:“這裏是天盛國最大最奢華的青樓‘風雅居’,咱們今日就拆它如何?”


    “不可理喻,若離呢?”


    “若離是誰?我就隻抓了隻鳥過來。”管書陶提著小鴟鴞腳爪,往執扇麵前一遞。


    執扇一把將若離奪回,調頭就要走,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攤上管書陶這樣的麻煩精,說風就是雨,說青樓就來了青樓,說拆……


    完了!


    劈裏啪啦,瓷器碎裂的聲響應念而起,回眸就見管書陶正一鞭接一鞭,抽打在殿堂一角的酒壇上,那肆意妄為的性子,委實太過鬧人!執扇是真不想搭理她,卻又不忍這家可憐的青樓無故成為管書陶長鞭下的祭品,隻好放飛若離,拉著她一起離開。


    然,巨大的動靜早已驚動了閣樓上的其他人,那些個濃妝淡抹,花枝招展的姑娘們紛紛提著衣裙踏出閨閣,聚集在勾闌邊等著看好戲,而那衣著華麗的老鴇更是火急火燎的出現在了扶梯口,怒喝:“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我風雅居撒野。來人,給我抓起來!”


    話音落下,八個彪型大漢已從殿內四個角落魚貫而入,將她二人團團包圍。


    老鴇輕搖羽扇緩步而下,濃濃的脂粉味混合在芳氣籠人的酒香之中,尤顯刺鼻。管書陶不適地吸了吸俏鼻,揚手就是一鞭狠狠抽打在了地板上,衝她挑釁:“撒野?本姑娘就是拆了風雅居,你又能奈我何?”


    “人不大點兒,口氣倒是不小。”老鴇賊眉鼠眼,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來者不善的俏女娃,心想這女娃娃要是放在自己的風雅居,必定能成為風雅居有史以來最蠻野,最俊俏的花魁。


    管書陶昂首挺立,鄙夷道:“你們風雅居所有男男女女加起來都沒有本姑娘年紀大,居然敢說我小,可笑!”


    老鴇一時語塞,心想這俏女娃莫不是有病,怎的什麽話都敢信口胡謅?


    狐疑地目光看向懷抱嬰兒的執扇時,老鴇心裏又是一驚:這女娃娃生得是明眸善睞,楚楚動人,奈何她小小年紀竟已為人妻母,實在是可惜,可惜呀!


    老鴇暗歎著蹙了蹙眉,好不憐惜的道:“竟還是抱著孩子來的,委實可憐得緊。姑娘不妨先告訴老身,你夫君姓甚名誰呀,老身幫你把他揪出來可好?”


    她打量執扇的同時,執扇也在觀察她,隻覺麵前這位濃妝豔抹的中年婦人所殘存的風韻,遠不及她臉上的脂粉來得多,不過她那雙眼卻是格外狡亮,定是沒安好心。


    執扇道:“大娘,我夫君英年早逝,你若真想幫我,恐是隻能去陰曹地府裏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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