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暖心要殺誰,可殺人就是不對,她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俠,怎可變成一個借著行俠仗義而草菅人命的殺手?


    草菅人命,這個詞我覺得用在她身上倒也貼切,上個月,她就借著意外殺了三人,不,是四人,秦珍算是明著殺的。


    而今天上午,她還準備……她打傷了我的眼睛,還提著劍追了過來,如果不是認識我,會不會拔劍?


    她說我偷窺,我承認我的舉動確實讓人誤會了,可我完全沒有惡意,隻是單純的聽到王佳佳她們說笑,想看上一眼而已。平日裏和王佳佳說說話,也是如此啊。


    暖心若是因此殺了我,再給我安上一個淫賊的罪名,那我豈不是冤死了?真不知道這個糊塗的女俠這幾年可有錯殺好人。


    “江湖哥,我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王佳佳捂著胸口,滿臉焦慮:“我有種感覺,覺得暖心姐要殺的人一定不簡單,她在我家住了差不多一個月了,每天都會和我上街去逛逛,我開始以為她在看東西,後來才發現她在暗地裏找人。那人一定也是行蹤不定,所以才不好出手。”


    我朝屋外看去,阿娘正在院子裏篩著黃豆,幾片黃葉飄落下來,帶來淡淡的秋的氣息。


    是啊,一個月了,最嚴熱的一個月終於結束了,暖心的仇人難道出門避暑去了,所以她才未能找到他的蹤跡嗎?


    “佳佳,你每次陪暖心出去,一般都在哪兒逛街啊?”我問道,希望能有收獲。


    王佳佳想了想:“就是刺史府前麵那條街啊,然後逛到江湖客棧,再從客棧東邊的路口過去,到襄州書院,然後再逛到西邊的集市。”


    我想著她說的路線,突然一驚:“也就是說,你們每天其實就是圍著刺史府逛了一圈?”


    “嗯。”王佳佳點點頭,突然也緊張起來:“江湖哥,你什麽意思,難道……你是說暖心姐要殺的人在……”


    “你還記得嗎?我們很早前就建議暖心去報官,可是,暖心說徐縣令管不了。她的意思是不是:徐縣令的官職比她仇人的小,人微言輕?”


    “那……暖心姐要殺的人難不成是孟司馬?或者雷刺史?還有可能是……”


    “欽差!”我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我聽龍雨寒提到過,欽差一直都是行蹤不定,而且欽差很怕熱,每到酷暑時節,總會找個陰涼處躲起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來,要等入了秋,天涼快了才會露麵。”


    “啊!那……那這可怎麽辦啊?”王佳佳急得在屋裏轉著圈:“欽差身邊肯定有高手護衛,暖心姐如何能近他的身?再說了,刺殺欽差可是死罪,暖心姐……”


    “好了,事到如今,我們不能再替她隱瞞了,佳佳,我知道這一個月來你和暖心相處得很好,可是,有些事你要冷靜一點。如果暖心要殺的人真是欽差,那她便不再是你的朋友了。她或許就是一個殺手,或者確卻的說,是一個細作!”


    “不,怎麽會?暖心姐怎麽會是細作?”王佳佳搖著頭,眼中的淚卻淌了下來。


    “還記得王……額……師父生辰頭一天讓我去亂墳崗解剖的那具屍體嗎?”我扶著王佳佳的肩膀問道:“那人叫祝江,就是吐蕃細作,他假借逃難,無處安身,住進了龍雨寒家裏,和龍雨寒稱兄道弟,還進入了天眼隊。”


    “你是說,暖心姐也是……不,暖心姐不一樣,我們又不能幫到她什麽?她怎麽可能利用我?”


    “一個女子獨身圍著刺史府閑逛,很容易讓人注意到,如果是兩人結伴遊玩,而且你還是王胖子的女兒,別人還會懷疑嗎?”


    “可是,暖心她是俠女,她給我說過一個秘密,她就是女俠白雲仙子。”王佳佳爭辯道:“她給我講過很多她行俠仗義的故事,比那個方老伯講的還要精彩。”


    “佳佳,其實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我現在是天眼密探的預備人選,目前還在考核時期,如果考核通過,我就是精英密探了,直接效忠於欽差。”


    “密探?”王佳佳看著我,沉默了片刻:“江湖哥,我知道你做的都是好事,隻是暖心姐……你能不能去找到她,我們一起去勸說她放棄刺殺,好嗎?”


    我知道這丫頭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如果暖心真是細作,豈是我們三言兩語能夠勸住的,可是看著王佳佳傷心的樣子,我還是點了點頭,從箱子裏抓了幾個銅板:“好,我這就去想想辦法,你在家把娘陪好,我很快便回來。”


    我一口氣跑到江湖客棧旁邊的巷子口,左右瞧瞧沒人,便按小穆的說法把一枚銅錢放在了地磚下。


    可是放好後我又疑惑了,那個小穆他會來嗎?他多久來查看一次?我需要去哪兒等著呢?萬一有其他人路過,把銅錢撿走了怎麽辦?


    我覺得小穆的這個方法還是不太靠譜,如果是不急的事倒是可行,可若遇到急事,要想見麵談何容易。


    “東西放下了就走唄,你還在這兒轉悠什麽?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密探嗎?幹脆拿麵鑼一敲,喊我出來相見得了。”


    我轉身看去,喜出望外:“小穆!”


    小穆已撿起了我放的銅錢,在衣衫上擦了擦,直接裝進了自己的布包裏。


    “你這……”我心裏一疼,真後悔以銅錢為暗號,如此下去,每次見他一次,豈不是就意味著要付一文錢?


    “眼睛怎麽了?偷看人家小娘子洗澡被打了嗎?”小穆笑道。


    “摔……摔了一跤。”我也笑了笑:“有件特別急的事,可是又不知道我的推斷對不對,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向你匯報一下。”


    “說。”


    我清了清嗓子,將有關暖心的一切娓娓道來。


    小穆雙手交叉抱於胸前,背靠著江湖客棧的院牆,閉著眼,不知是在仔細聽我講事情,還是已經睡著了。


    “就這些了。”我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上次在茶館,我叫住你說一個人有些可疑,就是指的暖心,隻是當初答應了不可泄露她的行蹤,所以對你有所隱瞞。”


    小穆輕蔑一笑:“不是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嗎?既然答應了別人,為何又要告訴我?大義滅親麽?”


    我抿了抿嘴:“我知道穆兄足智多謀,定能想出辦法阻止她。如果她要殺的人真是欽差,那可是死罪。她是佳佳剛結識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她誤入歧途。而且她還可能是女俠白雲仙子,是這幾年來百姓愛慕的英雄,還望穆兄看在她行俠仗義的份上,想辦法救她一命。”


    小穆終於睜開了眼睛,從布包裏掏出扇子搖了起來:“想聽故事嗎?”


    我一愣:“什麽故事?”


    “姐妹情深的故事。”


    “你能不能正經點兒,我這都快火燒眉毛了,有故事等以後再講不行嗎?”我真是急了:“你不是已經招募了一些密探了嗎?通知下去啊,讓他們找到暖心的下落,然後我們一起去找她問個明白,如果她要殺的人真是欽差,或許這之間還有什麽誤會呢?咱們就把它解釋清楚了不就成了?”


    小穆似乎沒聽見我說的話,開口問道:“你聽說過安王嗎?”


    “安王?”我一愣:“你是說已經去世了的那個安王?聽說欽差在長安時與他私交甚好,這跟我說的事有關係嗎?”


    “安王可是太上皇當年最寵的皇子,三年前,安王弱冠之年,選妃的告示遍布天下,可見太上皇對這個兒子的寵愛之甚。


    太上皇的兒女多達六十多人,有受寵的,當然就不乏嫉妒生恨者。最是無情帝王家,什麽兄弟手足,為了皇位,為了權勢,明爭暗鬥的事曆來屢見不鮮。


    安王大婚之日,安王妃離奇失蹤。欽差受邀進宮助安王調查王妃失蹤之事,與安王相談甚歡,結為摯友,並得了金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宮。


    安王寢宮中有兩位宮女,姐姐名喚素心,妹妹名喚暖心。姐妹倆父母俱亡,在宮中相依為命。”


    什麽?暖心?我屏住呼吸,聽小穆接著講下去:


    “一日,欽差到安王寢宮午睡,發現素心舉止慌亂,便假意愛慕,對其做出了一點不規矩的舉動來,實則是為了搜身。果然,很快從她身上摸出了一瓶斷腸草。”


    “斷腸草!”我大吃一驚:“我聽王胖子說過這種毒藥,為劇毒。怎會在安王的宮女身上?”


    “是啊,欽差當時也震驚了,不過沒有聲張,偷偷將毒藥帶出宮扔了。之後,欽差便一直留意那個素心,終於發現了一個陰謀。”


    “什麽陰謀?”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小穆卻依然一臉平靜:“有人用暖心的性命要挾素心毒殺安王,時間就定在櫻桃盛宴那天。因為那日所有金榜題名者都入了宮,安王就算被毒殺身亡,也很難查出凶手。


    欽差當時還未被封官,可為了安王,毅然放棄了當眾一展才華的機會,找借口離開了花萼樓,再次到安王寢宮查看素心的行蹤。”


    我忍不住問道:“那可有阻止素心下毒?”


    小穆冷冷一笑:“那你們呢?可有阻止暖心報仇?”


    “我們……”


    “哎,不愧是親姐妹,脾氣都是一樣倔!”


    “素心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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