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不知道,要想見穆娘子一麵還真是難於上青天啊!”楊墨生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從報名到體檢,等了十天,然後從綠牌子換成紅牌子又等了七天。


    就為了這麽塊紅牌子,還被穆府的錢管家劈裏啪啦問了一大堆話,連我祖上三代都交代了一遍。那丫鬟還給我說了一堆穆娘子的性格和愛好,還要我背下來。


    然後,穆娘子的兄長穆縣尉也來了,請我去雅間吃茶,又問了一些我平日裏的作息,還問我若是接手了客棧該如何打理。


    哎,穆縣尉不苟言笑,一張臉冷冰冰的,讓人見了真是有些怕,我都不知道答了些什麽,也不知道穆縣尉滿意不滿意。


    好在出來時錢管家遞給了我這塊牌子,讓我三天後再來這兒見穆娘子。”


    楊墨生說著,言語中有些無奈,又有些抑製不住的興奮。


    “那恭喜楊兄了。”我拱拱手表示祝賀。


    “哎,李兄取笑我了不是,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呢。”楊墨生說著,左右看看:“咦?剛才的穆兄呢?”


    我想到小穆的話,心中又有些緊張起來。這個楊墨生真是細作嗎?別鬧了半天又是咱們天眼密探別的隊的吧?


    不,應該不會是咱們自己人,我們的人,小穆應該都見過。小穆雖然不像個當官的樣兒,整天都跟玩似的,可也沒有這麽無聊,老是這麽折騰人吧?


    那就是細作?不,還是需要我查清楚了。小穆也就分析了一番,到底是不是,他不還等著我匯報嗎?


    “怎麽了,李兄?李兄?”楊墨生喊道。


    “啊?”我回過神來:“哦,我也正奇怪呢,那個小穆剛才還在呢,一轉身的功夫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


    “小穆?”楊墨生笑笑:“你平時都這麽稱呼他?”


    “嗯。怎麽了?”


    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又賣了兩碗豆花和一塊豆腐。忙完了一看,楊墨生已在小凳上坐了下來。


    難道還真是細作?如果是,那他接下來該打探欽差的信息了。


    我想著,用帕子擦了擦手,走了過去:“楊兄,今日酒肆不忙嗎?”


    “哦,難得清閑。我們少東家人還不錯,知道我今天有事,特地準了我一個時辰的假。”楊墨生歎了口氣:“哎,還是你們自己做老板更自由啊!”


    這個楊墨生平日裏天快黑了才回家,進了房間也就看他的書,倒是很少與我聊天。今日這架勢,看來是想長談嗎?


    說點兒什麽呢?畢竟還不是太熟。他剛才的話是在誇我呢?好吧,那就互誇吧。


    於是我也謙虛起來:“哪兒有?你不也看見了嗎?每天起早貪黑的,也就掙個辛苦錢。我要是能多讀幾年書,說不定也能像楊兄一樣,舞文弄墨,吃口輕鬆飯。”


    “李兄過獎了,嗬嗬,哦,對了,我看剛才那穆兄也是讀書人,不知他在哪兒高就啊?”楊墨生問道。


    我見他又把話題引回來了,也就坐了下來:“你說小穆啊?他就是個算命的,以前整日裏搖著把破扇子招搖撞騙。還說自己無所不知,算個卦就要一兩銀子。真不知道哪些人腦袋被門擠了,才會找他算命。”


    “嗬嗬,這世上確實有些神算,不得不服啊。”楊墨生眼神有些複雜,旋即又笑道:“看你們好像很熟,我倒是好奇,李兄是如何認識他的?”


    我腦袋裏飛去旋轉著,跟小穆如何認識的?王胖子給我找差事,帶我去求老蒙,老蒙向小穆推薦了我,然後經過穆娘子一番試探之後,小穆便現身了,直接邀請我加入天眼密探。


    整個經過就是如此,可惜,不能說,得再編一個!編……李江湖啊,這點兒你得學學小穆,瞧人家,說瞎話的本事多厲害。


    哎,我隻能硬著頭皮現場發揮了:“我們也不算太熟。還是以前我在前麵那條街上擺攤的時候,有一次他到我攤前吃了豆花後,說沒帶錢,我看他也挺可憐,就讓他走了。誰知過了幾天,他卻給我送錢來了。從此,隔三差五就愛過來,吃碗豆花,聽我講些街坊鄰居的家長裏短。我就知道他姓穆,所以就叫他小穆了。”


    “哦,原來如此。”楊墨生應道,看樣子有幾分失望,他終於起身一笑:“哦,時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晚了老板娘知道了又得怪罪了。等晚上回去了我們再聊。”


    “好。楊兄慢走。”


    我見他走遠,終於鬆了口氣。不知晚上回去他還會找我問些什麽。


    門口報名的和等著考核的依然是蜿蜒的長隊,這麽多人,誰才是穆娘子最終的歸宿?


    難道是小穆?


    我想著,心裏久久不能平靜,說實話,穆娘子和小穆還是挺配的,甚至很有夫妻相,連他們的有些行為舉止都那麽相似。而且他們都是極其聰明的人,小穆能文,穆娘子會武,真是絕配!


    ……


    “江湖,賣完了沒有?”


    阿娘挽著菜籃子過來,我剛收拾完屋簷下的桌子。


    “阿娘真是神算,來得正好。”我將扁擔穿進繩環裏:“其實阿娘不用來接我,我一人也能挑回去。”


    “又是木匣子,又是兩隻桶,如何好挑?若是有媳婦兒幫你,我才懶得瞎操心。”阿娘埋怨道。


    “阿娘,你又來了!你看他們,不都還沒成家嗎?”


    阿娘掃視一眼人群:“這麽多人都是來征婚的嗎?他們怕是都是奔著這間客棧來的吧?作為男人,得靠自己,不能靠女人吃軟飯。”


    我一手挽起菜籃子,用另隻肩挑起擔子跟上阿娘幾步,輕聲道:“我今天才知道,小穆也報名了。”


    “啊?小穆?你說……欽差啊?”阿娘一愣:“他怎麽也來湊熱鬧?你別說,他真不像是當官兒的。”


    “小穆說,楊墨生有可能是細作。”


    “什麽?”阿娘果然大吃一驚。


    “我也覺得小穆是不是多心了,不過,楊墨生確實開始向我打聽小穆的情況了。不知他接下來還會有什麽動作。所以我們今後要多加小心,千萬別透露我們的身份。”


    阿娘認真地點了點頭:“遵命,隊長!”


    “好了,阿娘。”我看著阿娘的模樣,也逗樂了,不得不說,我發現阿娘不知何時開始越來越溫柔了,最近基本不打我了,甚至還開始偶爾來點兒小幽默。


    “江湖,其實有件事,我一直不知怎麽跟你說。”阿娘瞟了我一眼,突然紅了臉。


    我心中一樂,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什麽事?不會是……喜事吧?”


    “說什麽呢?”阿娘的臉全紅了,將扁擔換了隻肩,聲音也低了幾分:“這些年來,把你養大成人實在是不容易,若不是你師父一直幫襯著,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熬過來。所以,你以後得好好孝順你師父。”


    我暗暗一笑:“阿娘,你就放心吧,我當然會好好孝順王胖子的。”


    “你還叫他胖子,這就是不尊重。他是你師父。”阿娘白了我一眼。


    “哦,師父師父。”我應道:“還有呢?”


    “還有什麽?”阿娘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想是怕我看到她難為情的樣子吧。


    我仔細打量她一番,今日她身著一件薑黃色的布裙,這可是她以前從沒穿過的,早上天還沒亮,我也沒細看,不知她何時竟添了這件新衣,還有,頭上的銀簪子好像也沒戴過。


    “阿娘,你這身衣裳真漂亮,還有發簪,什麽時候買的?”我趕上她追問道。


    “哼,臭小子,還知道關心你娘啊!”阿娘笑而不語。


    確實是有些疏忽了,可我一個大男人,也不能整日裏關心女子的穿著吧。我見阿娘不願細說,也就不再追問了。因為我知道有一個人對阿娘的一切比我這個當兒子的更貼心。


    待到吃過了午飯,收拾完製豆腐的一堆家什,我也不準備再上街去了。這段時間以來,城裏建房子的人家也少了,東家的氣焰便迅速提升,像我們這些打零工的,人家都不愛搭理,就隻要宋二郎他們那些長期工。而以前跟我一樣的工人便去了江湖客棧和回春堂找起了事做。


    罷了,我李江湖好歹也算手藝人,每日二百五十文錢的收入還是可以保證的。建房子本來就隻用了十多兩銀子,縣衙派人來查驗了還補了五兩銀子。阿娘每天做幾個荷包,納幾雙鞋底什麽的,也可以換個菜錢。


    而我和阿娘都是天眼密探,小穆以前說過,密探雖然沒有俸祿,但是他可以保證給我們減免一半賦稅,那我和阿娘兩人……我們家今年豈不是不用繳稅了?


    我心中暗喜,除了欠穆娘子的債,我們家終於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我是個知足的人,如此就好,我就不必再去和別人搶生計了吧。


    “娘,你在家嗎?”


    我正想著,王佳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院門也隨之大開。


    “在呢。”我朝院中指指。


    阿娘也抬起頭來笑道:“佳佳啊,快來,你看我這個圖案如何?”


    “江湖哥也在啊?”王佳佳似乎有些不願見我的模樣,低頭從我身邊走過,去看阿娘的繡工去了。


    “現在每天賣豆腐、豆花,生意還不錯,快的話中午就賣完收攤了,碰到陰雨天,未時末也能賣完。我就不讓他再去外麵找活兒幹了,下午在家歇歇。”阿娘解釋道。


    “哦。我覺得這幾幅都挺好看的,這個,這個。”王佳佳點點頭,給阿娘指出了幾個。


    “嗯,我也喜歡。那我就繡這個。”


    “這個繡好了可以賣給秦娘子,她應該會喜歡,我上次聽她提過。”


    “好,那我繡好了拿給她問問。”


    ……


    看著她們親密無間,而我卻被幹晾著,我突然有些氣惱,我這麽大一個人,她們都視而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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