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虛彥很快離開,沒有一點兒猶豫。


    其實他也很想留下來,看看兩強對決的精彩場麵,對他這等級別的高手來說可是難得的機遇了。不過他清楚那位大人的態度,似乎她隻想單獨與那師妃暄碰麵,不想有外人在場。


    身為魔門補天道的門主,他很清楚那人的命令不可違逆。別說是他了,就是整個魔門,整個明月宮,都不會違逆她分毫。饒是如此有權威,那位大人卻非常溫和,這些年來她深入簡出,武功漸漸深不可測,但性子越發平淡,從不有對人發號施令般的命令和指責。若是外人見了,都不會認為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實際上就是整個魔門兩派六道的最高領導者。


    而麵對同樣出色的慈航靜齋傳人師妃暄,這兩人的前生今世,一定都會碰撞出別樣的花火出來。


    在楊虛彥看來,這兩人都是武俠史上的奇女子,當年也都是各自門派的代表性人物。如今再見,一個已經裹挾整個魔門,以朝廷大義雌視江湖;另一個卻是獨身行走江湖,行蹤神秘。也不知師妃暄那一句“我們靜齋的弟子,都已經各自踏入江湖,尋找自己的機緣”是什麽意思,難道慈航靜齋是各自為戰,沒有像魔門那般聯合在一起?


    楊虛彥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的正魔之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魔門與正道的糾纏,貫穿了黃師武俠的始終,即便是千年的曆史也無法終結。如今魔門一統,無數精英匯聚一起,楊虛彥忽然間對那人有了一絲期待,他想這千年的糾纏與平衡,是否會由那位大人來打破呢?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走到了明月宮的紅色圍牆之下。抬頭眺望,明月宮的藏經閣依舊環繞在淡淡的煙霧之中,空氣隱約還有一些焦糊的味道。


    聞道這股味道,楊虛彥心裏就有了一絲怒氣,苦命的阿飛那張臉便也浮現在了眼前。現在的玩家也忒大膽了,明月宮的重地也敢如此衝闖破壞,這一次明月宮的損失絕對會不小!既然是他楊虛彥今日負責巡查安防,這事情他一定會糾察到底的。


    他握緊了劍柄,準備回宮裏匯報今日情況。忽地旁邊的側門打開了,幾個人走了出來。雙方視線相碰,都是愣了一下。旋即楊虛彥臉色一冷,目不斜視的朝那大門走去。


    但對方卻不準備就此匆匆路過,其中一人文弱書生打扮的中年人笑道:“見過楊門主。”說著對麵幾人一起拱了拱手,頗為客氣。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楊虛彥即便是高冷也不能忘了禮數。畢竟都是明月宮自己人,而且對麵那人說起來還是他的長輩。他隻得停下腳步,淡淡點頭道:“席門主客氣了。”說完他錯身而過,不準備再言。


    那位“席門主”卻是不解風情,在楊虛彥背後高聲道:“楊門主稍等!”楊虛彥皺了皺眉頭,身子微側看向了對方,卻見對方笑道:“楊門主不要誤會,席某正要出去做事,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特意相詢一二。不知楊門主可否賜教?”


    楊虛彥對此人並沒有好印象,兩人在明月宮關係著實一般。他想了一想沉聲道:“我等都為聖後做事,席門主有話但說無妨!”


    “今日明月宮遭逢巨變。我聽說楊門主親自去捉拿那首惡了。那個苦命的阿飛著實可恨,加之武功高強,卻是我明月宮的心腹大患。卻不知那人是否已經被楊門主擒拿,押往明月宮大牢了麽?”


    那位席門主輕輕地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白皙的臉上掛著微笑。


    楊虛彥眼睛微眯,好一會才淡然道:“出了點意外,那苦命的阿飛沒有擒拿回來。”


    這位“席門主”臉上顯出了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但楊虛彥瞧得清楚,對方的眼中閃爍過一絲異樣的紫芒,隱然有些挑釁和看笑話的意思。


    楊虛彥自然知道對方的意思,他們兩人在明月宮中身份相當,而且各自代表了一個流派,一個是補天道,一個是滅情道,相互之間貌似都看不順眼。而這位席門主,便是滅情道的門主,“天君”席應!


    席應在魔門也曾經顯赫一時,大唐時代更是位列魔門八大高手,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其實按照輩分來算,這席應與石之軒是一個級別的,算得上楊虛彥的師叔。大江湖時代,他果斷的投靠了武瞾,並成為了滅情道的門主。由於此時的石之軒並不屬武瞾的勢力,那補天道便是讓楊虛彥做了門主。


    但在任何一個門派中,都會存在某種看見或者看不見的競爭和互相傾軋。這兩派原本就互不順眼,席應就與影子刺客也相互不爽,暗中有不少爭鬥。這一次楊虛彥沒有成功的抓到阿飛,席應自然要少不了一番落井下石的奚落。


    卻見他手持折扇,微微一歎,用一種惋惜的語氣道:“這真是太可惜了,那苦命的阿飛......”


    楊虛彥忽然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席師叔,你的廢話就不用多說了。這一次是那位大人親自出手,是她讓我放棄擒拿苦命的阿飛的。你若是有想法,可以找那位大人親自說去,不要在楊某麵前顯擺。”


    天君席應一愣,詫異道:“那位大人......”完了他臉色驟然變了,知道楊虛彥指的是誰。他臉上不由得顯出了一絲奇異的紫色,似有驚訝和不解。好一會他才訕訕一笑,低聲道:“竟然是那位大人親自出手,那自然一切無虞了。嘿!”


    楊虛彥嘴角冷酷的一提,直接大踏步而去,留給了席應等人一個酷酷的背影。那席應臉上的怒色猙獰,看著楊虛彥離去,忽地喝道:“楊門主,苦命的阿飛這小賊如此重要,我等都要為聖門出點力的。今日你沒有擒拿住了他,改日席師叔我可以援手一二,將他擒拿到手送到你的府邸上,也好讓楊門主交了這個差事。”


    這句話自然頗具挑釁意味。楊虛彥身形一頓,正要出聲斥責,心裏卻想起一事,便哈哈大笑兩聲:“席師叔,你若是有這個本事那便去做吧!擒了那苦命的阿飛,或許聖後也會開心的賞你點什麽。”說著他揚長而去,竟是不理會那席應。


    席應高聲一笑:“那楊門主就等席某的好消息吧!”他本想看到楊虛彥大怒生氣,卻不曾想對方連頭都不回,直接往那明月宮深處去了。直到此時席應才變了臉色,陰沉的仿佛要下雨一樣。半響他忽然咬牙道:“席某一定要抓了那玩家,在這姓楊的小輩麵前好好展示一番,免得讓他繼續如今日這般囂張!”


    “天君息怒!這影子刺客自以為是補天道的門主,素來目中無人。殊不知他這個門主,卻是那石之軒不肯要才隨意丟給他的!這等人倒也不必費心勞力!”


    席應身邊一個男子低聲勸道。


    那席應聞言臉色緩和了一些,好一會又冷笑道:“補天道的門主之位是石之軒讓出的不假。不過那石之軒不受聖後招攬,獨自行走江湖,這個楊虛彥本是石之軒的弟子卻投靠了聖後,嘿!日後他們兩人見麵,也不知怎般有趣的情形了!”


    又有一人也是笑道:“這等師徒相見的大戲,咱們當然不能錯過了!走吧,咱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呢,可不能像這位楊門主無功而返,還要靠那位大人才行。”


    三人又笑了一會,似乎是出了一口氣。不過席應用手握了握扇子,一雙紫色的眸子閃爍道:“無論如何,我們也要搶在這楊虛彥之前抓了那苦命的阿飛,這份功勞,席某人是要搶定了!”


    ------赤兔記------


    甩掉了楊虛彥,阿飛並沒有走遠,而是在京城外的某個驛站臨時落了腳。


    遊戲中的驛站也就是傳送點。這種地方臨時設立了一些場所供玩家休息,但提供的房間大概隻允許一個時辰以內,多用於玩家們組隊等人,俗稱江湖鍾點房。由於大部分的驛站都是偏紅色的標誌,所以這些房間也有外號粉紅小屋。


    阿飛在這裏停留一下,沒有貿然去再去京城和明月宮,一者是為了恢複傷勢,二者也是為了收集一些信息,想看看明月宮的混亂現在到了什麽程度。另外他也關心長槍門的那些玩家們是否安然無恙,又到底是誰在暗中攪局......這些問題委實讓他頭大。他發覺,自從厲若海被偷襲受傷以來,他和大夥兒似乎便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大江湖的世界從來都不是他一個人的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些人自然看不慣他阿飛的做派,明裏暗裏都會有一些衝突。對此阿飛心裏既有擔憂也有興奮,更多卻想著,這大江湖沉寂了大半年,總算又有趣起來了。


    但他剛落腳沒幾分鍾,這原本用來等人的小房間竟然傳來了敲門聲,三重一輕,然後又是兩輕一重。


    是自己人!


    阿飛慢慢打開房間,卻看見了外麵站著一個人,竟是那百裏冰。她朝著阿飛一笑,道:“就知道你在這裏。”


    阿飛趕緊將她迎了進來,看到她手裏雖然拿著鬥笠,但頭發衣衫都是濕了,兀自滴著水。他有心說幾句關心的話,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這麽不弄點好的躲雨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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