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瓊恩起床,依舊和梅菲斯去高塔看書。


    有一件事很奇怪,昨晚他在房間裏用了個石彈術,砸在牆壁上爆裂開來。雖說石彈裏沒有火藥,不至於真像手榴彈爆炸一樣驚天動地,但到底也是動靜不小。而且當時是深夜,萬籟俱寂,這麽突然一聲爆炸,理當很多人都聽見才對。但卻隻有梅菲斯一個人過來,其他人仿佛都睡死了似的。


    瓊恩當然不相信燭堡裏的家夥睡眠質量都這麽好,這其中必定有什麽緣故。他甚至都胡亂猜測這些人是不是都已經被女殺手幹掉滅口了,當然事實證明沒這回事。


    難道說,燭堡這麽多守衛,這麽多巫師和牧師,都不管燭堡內的打架鬥毆麽?如果真是這樣,那燭堡哪裏還能留存至今,早該被拆成平地了才是。


    “早上好,蘭尼斯特先生。”負責瓊恩的那位引導者正在花園前恭候。


    “早上好。”瓊恩說,微微躬身,跟隨他走進高塔。


    他今天主要準備查閱的資料,是曆史上著名的巫師介紹,或者可以說是“巫師名人堂”。前世在大學裏上課的時候,教授上講台,既不講原理,也不講曆史,首先詳細介紹這一學術領域內的名家前輩。學生不解其故,教授說:“無他,既然各位都在這個圈子裏混,總要知道這個圈子裏有哪些強者。”瓊恩對這句話印象深刻。


    確實,既然成為巫師,既然已經身在物質界,總要了解曆史上曾經有過哪些著名的前輩,而現今世界上又有哪些高人。


    根據他在陰魂城裏學到的知識:這個世界上的人類文明,大體上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傳說時代,大約是指從創世之初到五千年前,因為資料匱乏,無史可征,能流傳下來的基本都是傳說;第二階段被命名為耐瑟時代(這當然是陰魂城從自己的立場上來命名),主要指的是從耐瑟瑞爾帝國建立到隕滅這一階段(-3859DR到-339DR),或者通俗地說,是距今五千年前至距今一千七百年前這一時期;耐瑟隕滅之後至今,被統稱為“後耐瑟時代”,或者稱為“新時代”。


    這種分類方法帶有極強的“耐瑟”色彩,很正常,因為是陰魂城裏教的。不過對於瓊恩來說,什麽分類方法並不要緊,隻要能讓他清楚地了解信息就行。


    傳說時代的資料無史可征,基本都是傳說,不必考慮;耐瑟時代的資料,他在學校圖書館裏早就看過不少了;唯有後耐瑟時代(也就是自從耐瑟帝國隕滅後至今)這段時期的資料,因為陰魂城一直被封在幽影界裏,消息不暢,所以介紹極少。


    瓊恩快速瀏覽著書架上的著名巫師傳記,他不指望能全都記熟,隻是要先有個大概的了解就行。雖然如此,他還是花了整整一天,直到把最後一本書放回書架時,窗外已經夕陽殷殷如血,是傍晚了。


    他走出高塔,穿過花園,正要回到住處,卻看見了上次和梅菲斯說話的那個少年。他依舊還是穿著那身略顯寬大的灰色長袍,低著頭,匆匆從遠處走來,穿過花園,走進一座高塔中去了。


    瓊恩也沒有太在意,回到住處,按部就班地晚餐、洗漱,回房休息。他推開門,點燃蠟燭,翻開魔法書溫習法術,這個過程大約花費了兩小時。最終倦意微微湧上來,他合上書,吹熄蠟燭,借著窗外微弱的月色脫下長袍,放在床邊的椅子上,爬上床準備休息。


    瓊恩從來沒有疊被子的習慣,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很懶。每天起床後,被子都是直接就鋪著的,晚上睡覺時掀開鑽進去就是。這次也一樣,他伸著懶腰,坐在床沿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準備做個好夢。


    然後,他感覺碰到了什麽東西。


    溫暖……柔軟……彈性……肉感……凹凸起伏……還帶著股淡淡的香氣。


    在他的大腦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之前,一個香軟火熱的赤裸身體就已經貼了過來,玉臂環抱,像八爪魚一般將他緊緊摟住,嘴唇貼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


    “小帥哥,你又忘了關門哦。”


    ※※※


    瓊恩發誓他以後一定要養成疊被子的習慣,這樣雖然麻煩點,至少不會弄得晚上上床時,才發現被窩裏居然一直藏著個女人。


    如果僅僅是女人那倒罷了,但女殺手那就麻煩大了。


    瓊恩不知道她是怎麽進來的。回房間時他注意過,門鎖和窗戶上的警戒結界都是完好無損的,意味著應該沒有外人碰觸過才對……她難不成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


    傳送?不對,他立刻否決了這個念頭。在進入燭堡的第一天,引導者就清楚地告訴過他,此地無法傳送。瓊恩還沒掌握傳送術或者任意門這種比較高深的法術,無法試驗,但引導者應該不至於說謊騙他。


    何況傳送術是非常高深的法術,就算是弱化版本的任意門,瓊恩都必須借助卷軸來施展。他不相信一個殺手居然在魔法上也有這種造詣。


    但無論原因為何,反正結果就是:這個危險的女人已經躺在床上,四肢並用像八爪魚一樣緊緊纏著他的身體,臉貼在耳邊悄聲低語,仿佛情人親昵。


    該死的。


    總算他心理素質還行,驟然一驚,隨即勉強鎮定下來。“晚上好,”他說,聲音已經完全平和下來,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晚上好,”他又重複了一遍,“漂亮的小姐,你來我床上有何貴幹。”


    “我叫莎珞克,”殺手在瓊恩耳邊說,輕輕咬著他的耳垂,“晚上好啊,巫師,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蘭尼斯特。”瓊恩回答。


    “唔,”她發出可愛的鼻音,仿佛有些不滿意地搖搖頭,“我問的不是姓哦,是名字。”


    “莎珞克是名字嗎?”瓊恩反問。


    他已經完全鎮定下來,腦中急速分析著當前的局麵。作為一個巫師,他被對方如此貼身靠近,近乎於完全喪失了反抗能力,此時叫梅菲斯更來不及;如果這個叫莎珞克的女人想殺自己,那是根本就沒法抵擋的,隻能聽天由命。但反過來說,如果對方真的沒有惡意——或者說,暫時不打算殺自己呢?


    如果她真想殺自己,早就可以動手了吧。


    既然她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瓊恩又不相信自己真有讓對方一見動情的魅力,那結論其實隻有一條:自己有某種價值。


    當然,是人都有價值,再不濟丟到奴隸市場還能賣點錢。但莎珞克一而再地主動接近,說明瓊恩必定於她而言有某種特殊價值,其他人無法代替。


    明白這一點,剩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一個人要活下來,其實未必需要本身實力有多強——實力再強,終究還是有更強的,除非是天下第一高手;更多的時候,能活下來是因為對別人有價值。有價值,就有籌碼,就可以交流談判,確定彼此的底線,分配利益和成果,最不濟,也能暫時——在價值被榨幹之前——保住性命,找機會反擊或者脫身。


    莎珞克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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