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遇見欣布和凜,被欣布突然襲擊,雖然最後沒事,卻也終究令人不快。當然,如果要說道理的話,魔法女神和暗夜女神是死敵,欣布發現瓊恩有影火,判斷對方是夜女士的選民,直接動手,倒也不能說有什麽不對。這就像瓊恩在路上撞到一隻惡魔,他也肯定二話不說就動手,難道還會坐下來喝茶聊天不成。隻是對方固然沒什麽錯,自己卻可也更沒做錯什麽,如果真的是莎爾選民,那麽被打了倒也是本分,沒話可說——然而瓊恩自己都不知道有這回事。


    不管怎麽說,風暴女王的脾氣果然是一如傳聞中的火爆。同樣都是選民,葵露當日見到瓊恩,不過是臉色微變,回去吩咐手下加倍提防,僅此而已,欣布卻是二話不說就殺了過來,倘若不是有凜阻攔,不是正好在斷域鎮中,有惡魔衛兵來攪局,瓊恩隻怕還真凶多吉少——當然,如果不是在斷域鎮,至少他也能用寶石跳躍戒指逃命了。


    瓊恩算不上睚眥必報的人,些許冒犯,隻要後果不嚴重,往往也就忽略過去,當沒發生;但他卻也不是以德報怨的君子,不會被人打了反而還高興,就算看在凜的份上不做計較,心中不快是難免的。梅菲斯和他相處日久,知道性情,所以聽他一開始說要“感謝”欣布,自然大是驚訝,幾乎懷疑自己太過疲倦,聽覺出錯。等再聽他說“知道自己身體裏影火到底是怎麽來的了”,不由得精神一振。


    “怎麽回事?”


    瓊恩沒忙著回答。從背後將她抱住,低頭親吻少女地臉頰,慢慢移到耳後,輕輕咬齧精致的耳垂。梅菲斯身體不由自主輕顫起來,這地方是她的敏感點,身體虛弱之下感覺更加強烈,一陣陣的酥麻感像電流一樣交織全身,“別鬧。”她低聲說,卻是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半點力氣,隻能任他輕薄。


    “有些基本前提,我們得先確定,”瓊恩在她耳邊低聲說,右手攬著她的腰肢,左手卻悄悄移上胸口,感覺一團香軟柔嫩盈滿掌心,把握不住。“唔,似乎變大了……”


    “說正事。”梅菲斯嬌嗔。


    “這就是正事……好吧,首先第一點要確定的事實是:我有影火。”


    梅菲斯微微點頭,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葵露這麽說,欣布也這麽說,她們都是魔法女神的選民,對影火有超乎常人地敏銳,而且總不至於兩個人一齊都認錯了。這種概率實在太低,可以忽略不計。


    隻是這麽說的話,瓊恩便當真是擁有影火。而影火又確確實實是暗夜女神莎爾的神力,和魔法女神授予選民的銀火是類型相同性質逆反的存在,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神力隻有神祇才能授予,而接受神力的凡人是為選民——這些是常識。或許對於普通人不是,但對於梅菲斯而言就是常識。那麽順理成章的推論,就是“瓊恩是莎爾地選民”。


    然而瓊恩否認自己是選民。


    所以梅菲斯相信他不是選民。


    但這樣一來。矛盾便產生了,一邊是常識和邏輯,一邊是情人間的信任,縱然英銳果決如梅菲斯,也不知道到底如何選擇,隻能暫時逃避,不去追問,不去想它——或者說,她在等待瓊恩的解釋。


    她相信瓊恩會給她一個解釋。


    但瓊恩並不著急,他隻是輕輕地揉捏著少女的胸部,感受那尖峰一點漸漸堅挺,摩擦著掌心,“第二點要確定的事實是,”他低聲說,“我不是夜女士的選民,因為我並不真正擁有影火。”


    並不真正擁有?


    “葵露和欣布的銀火威力,我們都已經清楚看到了,”瓊恩說,“銀火在她們手中可以化作利箭,可以塑成盾牌,可以抵禦魔法,可以治療痊愈,無所不能,無所不成,隨心所欲,變化萬端。但我身體裏的影火,能做什麽呢?”


    瓊恩完全不能主動調用影火,甚至平時都無法察覺到影火地存在,隻在生死危急的關頭才會自動冒出來救命。這與其說是瓊恩“擁有”影火,還不如說是他暫時“保管”,別說所有權,就連使用權都沒有——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選民。


    其實這些跡象,如果留心觀察很容易發覺,隻是葵露、欣布份屬敵對,就算會奇怪瓊恩不用影火抵抗,最多也是覺得莎爾識人不明,挑了個笨蛋當選民罷了。倘若敵人全都是這種笨蛋,那簡直是天底下最理想地事情了,高興都來不及,哪裏還會去仔細追究原因。梅菲斯關係親近,原本是很容易發現這個問題的,隻是她自從墜入深淵以來,一直就被位麵規則壓製,虛弱不堪,僅有的一點精力也都在路上應付莎珞克時消耗掉了,此後便是暈暈沉沉,居然也不曾想到這點。


    “對啊,”她恍然反應過來,“你根本就不能運用影火,又算什麽選民。”


    在此之前,梅菲斯和莎珞克談判時,就曾經提及過“選民擁有的神力”和“神子擁有的神力”之間地區別,前者是權力,後者是能力。選民的神力乃是神祇賜予,等於權力下放,讓下屬自由運用,也隨時可以收回——瓊恩雖然有,卻不能運用,那就是根本沒有被神祇開啟這個“權限”,隻起到一個保命護符的作用。


    那麽問題又產生了,既然瓊恩確實有影火,但又不能主動運用——那這影火是從哪裏得來地呢?


    “這就是接下來最關鍵的問題,”瓊恩。


    梅菲斯正聽得專注。“我是什麽時候獲得影火的呢?”


    瓊恩說,“一直就有,隻是我不知道,還是後來獲得的?”


    “是什麽時候?”她努力保持著清醒,但已經無法思考。


    “就在去年我們從塞爾回到陰魂城之後,去幽暗地域之前。就是這段時間。”


    “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欣布,”瓊恩說,“你忘了,我們這並不是第一次見到欣布。”


    “唔。”


    梅菲斯含含糊糊地應著,已然有些神智迷亂,瓊恩笑著,輕輕吻上她的唇瓣,一沾即退。“在阿格拉隆,”他提醒,“對付巫妖神維沙倫的時候,當時拉沃克、布雷納斯殿下、歐凱、紅袍首席們都在場,此外還有一個人,就是欣布。”


    “唔,她是在場……”


    “當時欣布是為凜而來的,凜就在我旁邊。”瓊恩說,“欣布隻要看到凜,那就不可能不注意到我——就從今天這種情況來看。以她的性格,如果當時看到我是個莎爾選民,你說她會不會立刻一發銀火扔過來?”


    顯然會。


    “那她為什麽沒有這麽做呢?”


    隻有一個解釋,就是當時瓊恩還沒有影火。


    “從阿格拉隆回塞爾,沒有再發生什麽事情。緊接著我們就回了陰魂城,”瓊恩說,“然後過了兩個月。我們又到了幽暗地域。”


    “那為什麽是去幽暗地域之前呢。”


    瓊恩說,“因為在我們從奧圖城出發,去伊卡沙城之前,雅達上尉和我說了一句話。”


    “什麽?”


    “他說:女神與你同在。”


    很普通的問候語,當時瓊恩也沒在意,但現在聽起來感覺便大有不同。如果僅僅理解為客套,那沒問題;但如果較真的話,瓊恩並不是個虔誠信徒,女神如何和他同在?以什麽方式和他同在?這便大大值得推敲了。


    雅達上尉原本是陰魂城莎爾神殿的衛隊長,大牧師瑞瓦蘭王子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也是夜女士最虔誠的信徒之一。如果說他看出什麽,或者知道什麽,向瓊恩充滿暗示地說出這句話,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更準確地說——那簡直就是一定地。


    她依舊感覺到一陣陣本能的心慌,“那段時間裏……”她努力保持著鎮定,思索著,“具體是哪件事情呢……”


    那段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情,但真正夠分量,能提起來說的,其實也隻有寥寥幾件而已。“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突然喪失神術免疫能力的事情,”瓊恩輕輕在她耳邊說,“就是在瓜理德斯城的時候,對付第四家族時……”


    當時瓊恩和維康尼亞潛入第四家族城堡,撞上一位巫師。瓊恩中了一擊暗夜撫摸,靠著影火保住了性命,但依舊被法術上的詛咒傷害。維康尼亞動用複原術為他治療,讓瓊恩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可以接受神術了。梅菲斯自然知道這件事,瓊恩後來和她提起過,兩人為此琢磨研究了半天,但最後也沒能弄明白到底是什麽緣故,“記得,怎麽了,”她喘息著問,“這兩件事……”


    “這兩件事如果對照起來看,那就一切都很清楚了,”瓊恩說,“我之所以喪失神術免疫的能力,應該就是影火在搗鬼。”


    當時兩人也推算過,在阿格拉隆對付那個竊法者地時候,瓊恩還擁有神術免疫能力,在瓜理德斯城中發現喪失,這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在陰魂城地那段時間——正好和瓊恩前麵推斷地獲得影火的時間相重合。


    也就是說,這兩件事,其實極有可能就是一件事。


    “也就是說,在陰魂城地時候,發生了某件事情,”他不緊不慢地說,“自此之後。我獲得了無法自由使用的影火,同時也因此喪失了神術免疫的能力。”


    “但…到底…到底是哪件事呢?”


    “以前我們推算神術免疫消失的事情,當時最可能的猜測是什麽?”瓊恩問。


    最可能的猜測,是瓊恩在陰魂城那段時間裏,發現一位叫做菲婭的侍女。從她體內吸收到巴爾的神力,從而一舉突破絕大多數巫師一輩子都不能突破地門檻,觸摸到魔網第五層。凝成真名,躋身高階巫師的行列。這種吸收、消化神力的作法,既然能夠影響瓊恩的身體,影響他的魔法造詣,甚至隱隱影響到他的情緒。


    那麽因此改變了他的特殊天賦,令他喪失免疫神術的能力,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但這種猜測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瓊恩是有過兩次吸收神力的經曆地,在燭堡的時候就已經和莎珞克有過一次,然後他照樣免疫神術,當然也照樣被欣布無視,什麽都沒發生。為什麽第二次就變了呢?這個問題解釋不通,那一切依舊是徒勞。


    “我曾經想,或許是因為第一次吸收的神力太少,不足以形成質變,”瓊恩說,“這種解釋有些牽強,倒也未必說不通——但再和這次的影火聯係起來,那就完全說不通了。”


    神力吸收多或者少,或許會影響量變到質變,讓瓊恩保留或者喪失神術免疫的天賦,但總不可能會讓瓊恩地身體裏平白無故生出影火來。無論怎麽想,瓊恩也不相信巴爾的殺戮神力會搖身一變,成為莎爾的影火,那也未免太過神奇了。


    “所以隻有一種解釋。”瓊恩說。


    梅菲斯慢慢回憶了一下剛才所說,“你是說,那個菲婭就是夜女士?”


    “對,”瓊恩說,“更準確地說,是夜女士的聖者。”


    神祇以實體方式出現在物質界,不過化身和聖者兩種形態。如果說夜女士的化身變化成一個凡人,那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化身等於就是弱化版的神祇,依舊還是“神”,神祇自有一種天然威壓,稱為“神聖籠罩”,瓊恩就算感覺不到,難道梅菲斯這種聖武士也一無所覺?最有可能的,自然是聖者了,聖者是神祇附體凡人,暫時不居神位,不掌神職,嚴格來說已然並非神祇,梅菲斯察覺不出很正常。


    羅絲以伊莉雅為附體容器,聖者降臨,當時其他人也都沒發覺,隻有葵露立刻反應過來,那是因為葵露是伊莉絲翠的選民,伊莉絲翠又正是羅絲的死敵。梅菲斯既不是提爾的選民,提爾和莎爾雖然不睦,卻還算不上死敵,感應便不強烈——莎爾真正的死敵,是月女神蘇倫、魔法女神密斯拉和晨曦之神蘭森德爾。


    “夜女士的聖者……可是我確實能感應到她和我一樣,都是巴爾的子嗣。”


    “我知道,這並不矛盾,顯然菲婭小姐既是巴爾的子嗣,同時也是夜女士的虔誠信徒,誰規定這兩者不能是同一體呢?至少巴爾和夜女士都是邪神,”瓊恩說,“如果要說的話,我似乎還認識一位巴爾的子嗣,同時是正義之神的聖武士呢。”


    梅菲斯微微點點頭,承認這個說法。


    “菲婭確實是巴爾子嗣,我也確實從她體內獲得了神力,”瓊恩說,“但現在想起來,隻怕並不那麽純粹。除了巴爾的殺戮神力,說不定還混進了另外某些東西。”


    “影火?”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具體的詳情還不清楚,但至少是通過這一次,夜女士暗中對我做了某些手腳,這是可以肯定的。”


    “你是怎麽想到是菲婭的?”


    “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我已經很難再相信世界上有巧合這種事情了,”瓊恩說,“菲婭的出現就太巧合了,主動送到麵前,就像是我正需要一塊餡餅,然後天上就恰好掉下一塊,而且還掉在我手中。其實我當時就有點懷疑,但也沒太多想,也就過去了,那時候我還太天真,覺得‘好運氣’這種東西,也是有可能會落到我頭上的。現在我改變看法了,天上不會掉餡餅——如果掉,那肯定是下過藥的。”


    “那你從什麽時候起確定是她?”


    “從我們進入深淵,”瓊恩解釋,“如果單單是神術免疫的突然消失這一件事,我或許還不會把目標確定在她身上,畢竟別的解釋也是有可能的。但自從葵露說我是選民,說我有影火之後,我基本就推測到應該是她了。因為影火是夜女士的神力,隻可能通過夜女士獲得,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必定在什麽時候,和夜女士有過一次足夠‘親密’的接觸。”


    神祇挑選凡人,授予神力,成為選民,並不是動念即可,降個神諭就能搞定的事情。便以剛提到過的薩馬斯特為例,當年魔法女神密斯拉意欲提升他為選民,也是在一起度過整整十天,最後才授予銀火,這是燭堡資料上明文記載的。瓊恩雖然不是真正的選民,但他確實得到了影火,這總不可能是隨便睡上一覺,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能突然擁有的。


    所有的線索歸納起來,菲婭就成了最終的指向目標。而瓊恩再看看旁邊的伊莉雅,想起羅絲剛剛玩過的聖者降臨,頓時便醒悟過來。隻要一想通“菲婭其實就是夜女士”這點,以前所有疑惑的地方全都迎刃而解。影火的來源、神術免疫的突然消失,全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雖然如此,我依舊還是不敢十分確認,直到欣布的出現。”瓊恩說。


    如果欣布對瓊恩依舊無動於衷,不理不睬,那瓊恩倒要無所適從,懷疑自己前麵的推測有誤。但欣布一見之下,驟起發難,讓瓊恩反而真正確定了自己獲得影火的大致時間段,相互對照,頓時再無疑慮。


    “是這樣……但是夜女士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我不知道,”瓊恩說,“但我有一些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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