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要蘇醒,必須先完成“龍化”,而要完成龍化,需要紅龍的血,而且越古老越好,年輕的沒用。瓊恩和莎珞克轉悠尋找了一上午,就是想從哪家魔法商店的櫃台角落裏翻出一瓶來,最終失望而歸。如今維康尼亞說“我手上恰好就有你需要的東西”,那也就是說……


    “你手上有紅龍的血?”


    “有。”


    “我需要的,至少是上古紅龍的血。”瓊恩提醒。


    “我知道,”卓爾少女笑吟吟地說,“我既然敢說有,那就絕對能滿足你的需求,上古紅龍算什麽,那種貨色我還不屑於拿出來。”


    “……你口氣這麽大,上古龍都不放在眼裏?難道是太古紅龍不成?”


    “就算有太古紅龍的血,最多也就能把龍化加速個二三十倍吧,原本需要十年,現在還是需要三五個月。你那位叫凜的小情人睡上三五個月,你就不擔心有事?


    這話說得好,正常人別說睡上三五個月,就算睡上三五天,那也可以考慮送醫院搶救了。雖說凜是龍脈,巨龍也有休眠的習慣,和普通人類不同,但時間拖得越長,風險自然越大,其中不可捉摸的變數也就越多。這個道理瓊恩自然懂,問題是懂歸懂,太古龍已經是巨龍中最頂級的存在了,它的血效力也隻能如此,那還有什麽更快捷的途經,還有什麽更好的方法。


    “當然有,”維康尼亞說。“大家相識一場,既然幫忙那就要幫到底。我這裏有一瓶龍血,效力比什麽太古紅龍血強上十倍百倍,你拿去給她服下,遲則十天半月天,短則三天五天。甚至當天晚上就能醒過來。”


    她說得自信滿滿,瓊恩不免驚訝。但感覺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但要說能比太古紅龍血地效力還強上十倍百倍……那除非是龍神差不多。


    “你總不會告訴我,你前天遇到五色龍神,他看你順眼。讓你抽了一瓶血吧。”


    “你覺得龍神有那麽好說話嗎?”


    “當然不覺得。”


    “那就是了。”維康尼亞說,“大家素不相識,他憑什麽讓我抽血,除非把他先殺了才行。”


    “對啊,”瓊恩說,“那你是怎麽……”


    “所以我就把他先殺了。”


    瓊恩一向自詡心理素質不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是難了點,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卻還是能辦到。縱然如此,他還是被維康尼亞的話給震到了。“你剛才說……”


    “我說我殺了龍神,取了他的血,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嗎?”


    不清楚的地方倒沒有,隻是不可思議的地方太多,維康尼亞怎麽會碰上龍神。又怎麽能有本事殺了他取血。這種事情簡直就和天方夜譚差不多。


    瓊恩仔細再問,維康尼亞卻也不肯詳細解釋。隻說前些日子,五色龍神提亞瑪特地紅龍化身察斯薩突然出現在安姆,不知道被誰打成了重傷,垂垂將死,莎爾教會得知這個消息,於是聯絡了盟友一起乘機圍剿,雖然付出不小的代價,但最終還是成功殺掉了察斯薩。


    勝利之後,自然便是分贓,或者說瓜分戰利品。五色龍神有五大化身,察斯薩是其中之一,也就是紅龍之神,如今它死了,被眾人大卸八塊,龍鱗龍皮龍牙龍筋龍血之類都是寶物,劇戰中毀掉了不少,剩下那點被分得一幹二淨。維康尼亞在此戰中出力甚多,就分到了一小瓶地龍血。


    聽到這裏,瓊恩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你是說,你們教會和盟友們一起圍攻紅龍……不會也有我在路上遇到的那兩個人參加吧?”


    這是很合理的猜測,伊斯塔和思思都是能力超凡的人,又恰好在這地區,倘若說如此重大地事情沒他們參與,總覺得可能性不大。維康尼亞又和他們相識,思思(準確地說是那個大奧術師)還能指點瓊恩等人到這裏來碰運氣,顯然所指地就是紅龍神血,說明知道內情。當然,那人不可能知道瓊恩和維康尼亞是舊識,不會是特指卓爾少女,畢竟分到龍血的人應該也不止她一個。


    “是啊,”維康尼亞說,“他們也在場,而且取走了絕大部分的龍血和所有龍牙。剩下的一點被我和另外兩個人分了。”


    “伊斯塔和思思取走了絕大部分龍血,還有所有龍牙?”


    這個消息讓瓊恩有些驚訝,如果思思手裏有那麽多龍血,何不直接送點給凜,非要讓他們來阿斯卡特拉碰運氣。如果說是吝嗇,卻又感覺不像,比較可能的解釋,是那些龍血對他們自己也有重要作用,不能割愛。


    龍血的用途很多,加速“龍化”其實已經是附加作用,它的常見功能是鍛造魔法物品、調配藥劑。維康尼亞手上的這瓶龍血,得自紅龍神察斯薩,效力自然更加非凡,如果找到優秀的煉金師,配上其他珍貴材料,精心調製成魔法藥水服用,很可能讓人永久性地增強力量,或者增強體質,或者擁有某些魔法能力,甚至沒事也能學紅龍一樣從嘴裏噴噴火,美型談不上,但確實是好東西。隻是對於非龍脈者而言,龍血直接喝是無效地,反而還會中毒,維康尼亞一時之間又找不到足夠高明的煉金師,更湊不齊配套的其他材料,也隻能暫時閑置下來,沒想到正好派上用場。“但你應該不會白送給我吧,”瓊恩說,“有什麽條件,盡管開出來好了。”


    維康尼亞敢承認自己有龍血,卻不說收藏在哪裏,瓊恩就算把她製住搜索。估計也是徒勞無功。至於說嚴刑逼供之類,麵對的是一個卓爾,還是省省吧,免得惹人發笑。除了維康尼亞之外,還有兩人手中也有龍血,但瓊恩完全不知道半點頭緒。無從尋找。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對方是否已經用掉。是否願意轉讓,隻怕還沒有維康尼亞好說話。凜已經昏睡數日,多拖一天就多一分風險,還是早點解決問題來得穩妥。既然有這種考慮。他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維康尼亞開出什麽條件,隻要不是特別過分,自己力所能及,那就直接答應。


    維康尼亞格格嬌笑起來。


    “沒什麽條件,隻是幫忙而已。大家相識一場,我能有今天,也是拜你所賜,該算的帳,以後慢慢算;能幫地忙。那也不妨伸手,對吧。”


    瓊恩點點頭,“對,”他說,“那麽你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地。盡管開口。”


    “確實有件小麻煩。”卓爾少女輕聲說,“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殺個人怎麽樣?”


    殺人這種事情,瓊恩經常做,要說兩手沾滿血腥或許稍嫌誇張,但算起來地話,十幾條人命應該也是有了,不值一提。隻不過維康尼亞要殺的人,那肯定就不會是尋常角色,不是自身實力高強,就是有堅挺後台和雄厚背景,否則她又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早就自己下手了,哪裏等到今天。


    “你應該知道,曆史上,我們教會在安姆基本沒有任何影響力,現在這種狀況需要得到改變,”維康尼亞說,“我和其他牧師就是因此被派到此處,近幾個月來,也已經取得了一些進展和成果,傳教活動得到提爾、蘭森德爾、歐格瑪等幾個大教會的默許。如果不出意外地話,一兩年之內,應該就能夠取得政府許可,建立神殿,公開傳教。”


    “哦,聽起來不錯啊。”


    “這裏是一個新教區,既然建立起來,必定要設一個地區主教。按照慣例,地區主教這種位置,至少要是黯之主莎爾教會六階中的第四階,資深牧師)才能擔任。現在安姆地區地牧師中,有一位黯之主,還有三位和我一樣,都是莎爾之手,”維康尼亞說,“我加入教會不到一年,能夠成為莎爾之手,一方麵是女士賞識,破格提拔,另一方麵也是立了幾件功勞。但不管怎麽說,短期之內是很難再上升了,除非……”


    “明白了,”瓊恩說,“你要我幫你把那個黯之主幹掉,或者連那三個莎爾之手也一起幹掉,這樣你就沒有競爭者了,對吧。”


    “當然不是。”


    瓊恩一怔,“不是?”


    “你不也是夜女士的信徒麽,怎麽好像都沒常識似的,”維康尼亞有些好笑,“夜女士向來反感無意義的犧牲,從不鼓勵信徒之間自相殘殺,更不會接受自己地信徒當祭品,和羅絲那個蜘蛛完全不同。我如果敢把她們殺了,提升位階沒指望,被處死是肯定地。”


    “那你想怎麽辦?”


    “殺人,”維康尼亞說,“殺一個蘇倫的牧師。”


    “蘇倫的牧師……哦,我明白了。”


    月女士蘇倫,和夜女士莎爾,並稱創世雙神,乃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兩位神明,同時也是死敵,光明與黑暗,從來就不能共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千萬年的演變下來,夜女士莎爾依舊是高等神,廣受崇拜,月女士蘇倫卻勢力衰微,名聲漸弱,但到底根基深厚,在不少地區還是頗有影響的。安姆便是蘇倫教會比較強盛的地區之一,阿斯卡特拉也有她的神殿,牧師不少。反而是莎爾教會以前主要在北方發展,在安姆反而沒什麽勢力,至少瓊恩在城裏連座公開地神殿都沒看見,維康尼亞作為牧師,也得躲躲藏藏住民宅。


    兩位女神既然是死敵,教會自然也彼此對立,蘇倫是善神,信徒大多遵紀守法,至少人畜無害,莎爾卻是邪神,手下不是陰魂城這種極道組織,就是維康尼亞這種邪惡少女,當然了。還有瓊恩這樣有理想道德文化紀律的良好青年,這屬於特例,可以忽略不計。好人和壞人衝突起來,往往不是邪不勝正,而是正不勝邪,蘇倫教會之所以衰弱。未嚐不是莎爾教會大力打擊的緣故。


    就瓊恩所知,莎爾牧師如果殺死蘇倫牧師。那就是很了不起地功績;倘若能夠生擒活捉,舉行祭祀儀式,將蘇倫牧師作為“祭品”獻上的話,那就更是極大地榮耀。能讓女神芳心大悅了。維康尼亞所打地。顯然就是這個主意。


    她以前是羅絲的牧師,蛛後鼓勵信徒自相殘殺,最喜歡地祭品就是自己地牧師,維康尼亞如果遇到這種情形,肯定是想辦法直接幹掉競爭對手。但現在她是莎爾的牧師,夜女士不喜歡浪費,不鼓勵內耗,維康尼亞要想晉階,那就隻好走立功路線。去殺教會地敵人了。


    隻不過,要殺蘇倫牧師,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就整體勢力而言,莎爾教會已經明顯壓倒了蘇倫教會,但就安姆這一地來說。情勢完全相反。蘇倫教會曆史久遠。經營多年,莎爾教會初來乍到。根基淺薄;蘇倫教會早已得到官方認可,受政府和法律保護,莎爾教會目前還處於地下狀態,行事有諸多不便;蘇倫教會與人為善,有諸多盟友,莎爾教會從來講究隱秘,獨來獨往。維康尼亞要做的事情是殺人,這是嚴重犯罪,本就不容易,她又不能請教友幫忙,否則被分了功勞去,隻能靜靜等待時機。


    瓊恩的到來,無疑是個天賜良機,首先他不是神職人員,是個外人,不會分掉維康尼亞地功勞;其次他是個過客,又不久居於此,待幾天就走人回陰魂城,正適合作案,還容易推卸責任;再次他是維康尼亞地舊識,兩人有過交情和合作的經曆,卓爾少女對他的心機、能力都很了解,也能夠信任;最後他現在又正好有求與人,需要龍血給凜治病,維康尼亞抓著這個籌碼,不怕他不同意這個交易。


    然而,她就不怕重蹈覆轍,再一次被欺騙嗎?


    瓊恩凝視著她,在卓爾少女的眼光中,他看到了鎮定、坦然,還有一絲尖銳鋒芒,然後他明白過來。


    瓜理德斯城的往事,維康尼亞並沒有忘記,過去的教訓,她也牢牢印在心裏。卓爾少女信任瓊恩的能力、心機,意思是說她相信瓊恩能夠辦到這件事,不會失手弄砸,卻不等於說相信瓊恩真的會恪守協議,不玩花招。


    可是,那又任何呢?


    今日的維康尼亞,已經不是過去地維康尼亞,一年的地表生活,讓這位卓爾少女成長了許多。對於曾經給自己留下過失敗恥辱的對手,需要重視,應該警惕,卻不能膽怯畏縮,反而更要當頭迎上。若不如此,自己便永遠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中,無法擺脫,無法走出。


    對維康尼亞而言,這是一種挑戰。


    可惜瓊恩並不想迎接這種挑戰。


    作為上一次交鋒的勝利者,他有資格淡漠,有資格不以為意,就像賭場裏地贏家不需要急著翻盤。於他而言,現在唯一要做地,便是盡可能順利地拿到龍血,不要多生枝節,免得麻煩。隻要維康尼亞在這一點上能保證,那麽瓊恩就會老老實實遵守交易。


    “但我怎麽能確信你所說的是事實呢?”瓊恩問,“我怎麽能確信你手上真地有這樣一瓶龍血,而不是在欺騙我?”


    維康尼亞搖搖頭,“我沒法讓你確信。”


    對於維康尼亞而言,她不能信任瓊恩,所以在瓊恩完成“工作”,幫她成功殺掉蘇倫牧師之前,她是不會把龍血交過去的,連拿出來看看都不會,否則瓊恩直接就搶,她如何抵抗。但對於瓊恩而言,他首先不能保證維康尼亞手上真有龍血,其次就算有,也不能保證事情辦完了她就肯定會履行承諾。當然,瓊恩倒是不擔心她會事後拿贗品來冒充,自己好歹是煉金師,不至於分辨不出真假。


    這是一場雙方都嚴重缺乏基本信任的交易,又沒有可靠的第三方來做公證,隻能賭運氣,賭人品,賭對方不會出爾反爾,過河拆橋。瓊恩急著要龍血,就這點而言他是有求於維康尼亞,處於劣勢,但他擁有力量上的優勢,可以輕易製住或者殺掉對方,如果事後維康尼亞毀約,他也有能力進行報複——想到這一點,他點了點頭,伸出手去。


    “成交。”瓊恩說,然後突然想起一個被忽略的問題,不由得當場怔住了。


    “等一下,維康尼亞,”他皺眉,“我沒有許可證,不能在城裏使用魔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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