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府邸,西門有容本該有好多親人,可遺憾的是,這座尊貴奢華的府邸從來就與她無關。


    那些跟她有血緣關係的人也從沒把她當一家人,甚至可能還有一些兄弟姐妹都不認為她也是西門振德的女兒。


    隻因為她不過是西門振德一夜貪歡之下的意外“結果”而已。


    作為父親的西門振德都無視她的存在,其他人又怎麽會把她當一回事?


    她還記得她在四五歲的時候因為貪玩不知怎麽就跑到了西門振德的主人宅院附近,而且碰巧與他正麵相對。


    當時她也不知道在她眼前的人就是她的生身父親,她還好奇的仰頭迎視西門振德的打量。


    不過,當家奴告訴西門振德她是誰時,西門振德臉上的冷漠和嫌棄深深的注入到她幼小的心靈,直到現在她都不曾忘記過那一天的悲哀!


    她被人送回到母親身邊時,她聽到了西門振德身邊的管事嚴厲的告誡母親看好她,不要讓她再出現在西門振德眼前。


    從那以後,她才知道原來西門振德根本不記得他還有一個庶出的女兒被養在西門府裏。


    也就是說,她和母親早已是西門振德丟棄的人。


    讓她不解的是,西門振德的妾室並不止一兩個,普通出身的妾室也不少。可她們生下的孩子即便沒有嫡出的待遇,但西門振德也沒有像鄙棄她那樣去鄙棄其他庶出的兄弟姐妹,他們人人都可以歡快的喊他為“父親”,為何就隻有她連開口喊“父親”的資格都沒有?


    雖然隨著時間流逝,她心中慢慢的也不在乎西門振德認不認她這個女兒,但西門振德隻忽視她和她母親的這個疑問一直在她心底存留。


    直到五年前她母親病逝之前才告訴她真相!


    原來她母親曾經是芙萱皇後身邊的宮女,西門振德在弘文帝的壽誕宴中喝醉,她的母親被指派前往偏殿伺候酒醉的西門振德。


    很可笑的是,她的母親因為那一夜懷上了她。


    原本宮女有孕是死罪,可因為她的母親並非自願失身。芙萱皇後又是仁慈之人,她便做主讓西門振德接她母親回府為妾!


    但她的母親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入了西門府以後,她再也沒有得到西門振德的任何待見。


    居所也是最落魄偏僻的小宅院,就連她母親生下她,西門振德都沒過問一丁點。


    從她母親所講述的過往中,西門有容也終於明白西門振德為何會當她們母女不存在。


    那是因為西門振德認為她母親是芙萱皇後給他下的美人圈套,所以哪怕她的母親毫無心機,更不可能是芙萱皇後派在他身邊的耳目,他也絕不會親近曾經是芙萱皇後身邊信任的人。


    等到芙萱皇後逝世後,西門振德即便不再忌憚她母親什麽,他恐怕也早就忘了被他強要了一夜為他生下孩子的宮女。


    但是,西門有容對西門振德其實不怨不恨,他不認她,她坦然接受!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其實還挺感謝西門振德的遺棄。


    因為不受重視,不管是住在這小院落還是被趕去“生慈庵”的日子,她都過得沒事沒非,清淨得很!


    隻是,現如今,西門氏落敗的光景打破了她的清淨,她也不得不另謀活路!


    若說逃離這個府邸還有什麽人是她放不下的,那就隻有向晴了,她握住向晴的手看著她正色說道:


    “向晴,如今西門府家破人亡已是定局,你我若是想脫離西門氏活下去,怕是要冒險“死”一回……。”


    砰!


    一聲無禮的踹門聲響打斷了西門有容未完的話,接著急促踏來的腳步聲讓她當機立斷拿出一粒黑色藥丸塞到向晴手裏囑咐道:


    “西門全族有東陵先祖的庇護,即便是誅滅之刑也是服毒賜死以保全屍。所以,服毒之前你一定要伺機吃下這顆藥,順利的話,我們都不會死……。”


    “陛下親臨罪臣府邸,所有西門氏人全部到前院集合!”


    幾名氣勢洶洶的官兵從院外衝了進來出現在她們主仆麵前舉刀相向,活像她們兩個弱女子能翻天一樣防備著她們。


    西門有容抓緊向晴的手最後淡笑囑咐道:


    “別怕,記住我說的話,懂嗎?”


    向晴點點頭,倆人本想緊挨著一起去前院,誰知道那幾名官兵粗魯的把她們分開一前一後推搡著就算了,他們還用刀架在她們的脖子上威脅著!


    西門有容被帶到前院的時候,她看見以西門振德為首的幾百男女老少已經全部集中跪趴在偌大的平地上,人群中還傳來不停的低泣聲!


    在他們的正前方走來一個身穿紫色龍袍的偉岸身姿。


    因為他背對著斜陽的照射,所以西門有容一時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那一身高貴的龍袍也讓她立刻知道他是誰!


    就在她快要看到他的容貌前,她卻被押著她的官兵突然猛力一推,她不得不狼狽的跌趴在布滿沙石的地麵!


    西門有容撐著地麵的雙手刺疼著,她知道她的手必定是破皮受傷了,但那點痛她不至於忍受不了。


    向晴跪到她身邊扶起她,倆人對看一眼立刻識趣的規規矩矩低頭跪在角落裏盡量躲得不那麽顯眼!


    東陵轅雍不多時已經立於眾人麵前,他冰冷的眼眸掃視著在他跟前黑壓壓的人頭。


    但他唯一有興趣的隻有雖跪著卻昂首挺胸的西門振德。


    西門振德麵前立放著一塊黃金打造的“免罪碑”,正是這麵“免罪碑”讓西門振德至今還能喘氣。


    東陵轅雍走向那塊“免罪碑”,他把碑文上的內容看了一遍,然後看著西門振德冷哼一聲說道:


    “我東陵先祖對你西門一族的庇護百年有餘,今日也該到頭了。”


    “陛下所言,罪臣明白。可我西門氏榮光雖然不再,但陛下想必看懂了碑文上的諾言!”


    年過六十的西門振德看起來蒼老許多,但他的目光依然如炬。


    西門氏在大承國的朝堂呼風喚雨百年有餘,他原以為這種權力的光環還有下一個百年。


    然而,他太自信了,弘文帝在病中隱秘安排了那麽多事他完全沒有察覺。


    東陵轅雍又是什麽時候和弘文帝聯手一起顛覆朝堂政向的他也後知後覺!


    西門振德現在才明白,弘文帝將死之前的所有旨意並非一朝一夕才有的。


    在弘文帝病中的最後幾個月時間,弘文帝幾乎把朝中所有大小事都交給廢太子東陵轅熙決策,並且“殷殷囑咐”太子事事以西門振德的意見為準。


    正是這種看似政權交接和托付的跡象麻木了西門振德的判斷,因此,他完全忽略了弘文帝深藏已久的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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