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東陵轅雍決然甩袖準備離去時,西門有容突然對著他的背影跪下出聲喊道:


    “陛下留步,有容能否懇求一事?”


    東陵轅雍頓住了腳步,他轉身看著懷裏還抱著孩子微低頭的西門有容,他暗自驚於西門有容鎮定的聲音,更驚於她在這時候竟然還敢對他提要求,但他不動聲色的淡漠道:


    “何事?”


    西門有容微抬頭看著東陵轅雍,她謹慎恭敬的請求道:


    “陛下容稟,有容身邊的一名丫鬟自幼跟隨伺候著我,因家門有罪,今日我們主仆二人本該一同赴死恕罪。可如今有容因先祖庇護得以生還一命,因此,有容鬥膽懇請陛下恩澤多溢,讓有容一同帶走貼身伺候的丫鬟!”


    在此之前,西門有容根本沒有預料到她會被“選為”皇後。要她擔負還是嬰兒的西門若樽的生命更是讓她措手不及!


    她和向晴雖然來不及脫離西門府就被困在這裏出不去。但她也為她們主仆倆人想好了生存對策。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的對策也不得不改變方向重新換一個立場!


    但東陵轅雍無心在意她的需求,他攏閃了一下眉心毫不留情的拒絕道:


    “東陵先祖給你西門氏的庇護,你認為一個無足輕重的丫鬟也配享有嗎?”


    “自然不配!隻是東陵先祖乃愛民、容民之聖君,更是大承國曆代帝王的榜樣。有容雖是罪女之身,卻還是幸得聖君澤福被選為後宮之主,有容為此深感惶恐,因此有容祈求陛下同情有容日後舉目無親的孤單,留一個有容可以說說話的人在身邊。”


    “抬起頭來!”東陵轅雍突然命令著!


    西門有容聽命抬頭對視上東陵轅雍冷邃的眼眸,他眼中明顯閃現的探究讓她微微慌著。


    隻不過,她知道東陵轅雍就算再有不滿,她今日也不會有事。至少他不會因為她提出釋放一個丫鬟的請求而懲處她,因為時機不對,他頂多就是拒絕她的請求而已!


    她的預測是對的,東陵轅雍的確不會在這時候找她的麻煩,但他心生不滿也毋庸置疑,他若有若無的冷笑在他一邊的嘴角閃現。


    他看著西門有容沉默了好一會以後,他竟微彎身朝她伸出一隻手溫淡說道:


    “先起來吧。”


    西門有容微愣,他讓她起來她不奇怪,可他的手為什麽伸在她麵前?


    “皇後,寡人讓你起來,你為何還跪著不動?”


    東陵轅雍的手依然伸在西門有容的麵前,她再不懂就該被扣上違逆的罪名了。


    “謝陛下!”


    西門有容說著就要起身,但東陵轅雍卻突然冷冷的質問道:


    “怎麽,寡人的手,皇後是害怕碰觸,還是嫌棄?”


    西門有容當然清楚他的意思,但她並非裝作不懂他要她把手給他的意思,她看著他從容解釋道:


    “陛下贖罪,有容抱著孩子,所以……。”


    “來人,把孩子抱走。”


    東陵轅雍的命令一出,西門有容抱著的孩子很快就被人從她懷裏抱走站在一邊。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潛意識在乎孩子的命,所以她望向那個抱著孩子的將領,就怕他會突然傷害孩子。


    “皇後,你還在等什麽?”


    東陵轅雍催促著,他的語氣平緩,但隻有西門有容看得見他臉上的絕冷之色,他並非真心要體貼她!


    可她別無選擇,她緩緩伸出她的左手放到東陵轅雍粗糙的手掌上,然後他把她拉起。


    肌膚相碰的瞬間,西門有容被一股莫名的恐懼籠罩著,她不知道她碰觸的隻是一隻手,還是一條充滿危機的路途?


    就在西門有容迷茫於往後的人生時,她被東陵轅雍扣緊的手突然傳來一陣宛如要碎骨的疼痛,因為他在收緊力度!


    西門有容知道他在發泄怒火,所以她忍著疼痛連哼都沒哼一聲,隻有她蹙攏的眉頭在證明她受到了他冷情的對待。


    東陵轅雍看著她明明難受卻不吭一聲的淡然,他突然一把摟上她幾近柔軟無骨的腰身讓她猛的貼上他堅硬的胸膛,他這一個動作倒是成功的讓西門有容驚呼出聲,她的另一隻手也本能的抵觸在她和他之間。


    但對東陵轅雍而言,她的抵觸毫無意義,他無視她的慌亂,他眯眼湊近她耳邊用隻有他們倆聽得到的聲音冷冷的說道:


    “西門有容,你真以為有了“庇護”你就已經是寡人的皇後了嗎?”


    就為了一個丫鬟,她竟敢搬出東陵先祖來壓製他。


    她在暗示,若他不釋放她的丫鬟,他就不是愛民、容民之君。更是不尊重先祖的不孝子孫,因為他不給先祖庇護的“承誓之女”麵子,連她求留一個普通丫鬟的命他都拒絕!


    西門有容仰頭迎視東陵轅雍冰冷的眸光,她有些失去血色的唇瓣動了動,說道:


    “有容萬萬不敢妄想,請陛下體察!”


    “嗬,不敢妄想?”東陵轅雍鄙冷一笑,他的手撫摸上她臉,又道:


    “寡人若不如你願釋放你的丫鬟,那寡人在你眼裏是不是就成了殘忍無情的帝王?”


    西門有容對他近乎玩弄的觸摸感到無奈和排斥,但她不能露出一點反感之色,她輕眨著她無欲無求的明眸條理分明的說道:


    “有容常年閉養於室,陛下又久居塞外,如今也才初回皇城繼承大位。別說是有容這樣不知室外天下大事的柔弱女子,就是見多識廣的文武百官怕也需要時日去見證陛下的為人如何。因此,有容再不諳世事,也斷不會因為陛下不釋放一個普通丫鬟而妄評陛下的品性是無情還是殘忍。更何況,那丫鬟本也在必誅名單裏,即便陛下不釋放她,亦無可厚非!”


    “有容之所以逾越懇請陛下法外開恩釋放她,是因為有容懦弱,害怕自己一人獨自帶著個不懂事的孩子活著麵對一切,因此才會貪念想留一個知我冷暖的人在身邊陪著。可如果陛下認為不妥,有容亦不敢強求,還請陛下莫要怪罪有容的無心之過!”


    西門有容呼吸平穩,麵對東陵轅雍仿佛帶著殺氣的眸光,她也不知怎麽的反而更冷靜了!


    她想光明正大的救下向晴,可若是正道走不通,向晴隻能從此不再是向晴,她將孤身一人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本是她主仆二人打算脫離西門府後所設想的憧憬!


    如今,這個憧憬成了更難實現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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