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怒?惱怒也要忍著,不但要忍著,那該出的糧草也要一刻都不能晚的交到縣衙,如果不這樣做,也許自己就是下一個劉家。


    就在青州府運往黃縣的軍械商隊被抓獲的第三天,縣衙發布公告,經抓捕的商隊護衛招供,這一次的軍械幕後者就是青州府前長史和黃縣豪族劉世貴。


    青州府前長史怎麽處理黃縣縣衙做不得主,但對劉世貴的處置卻讓黃縣各大家族為之膽寒,劉世貴處死、家財充公。雖然其親屬沒有任何的懲罰,但失去那萬貫家財,就憑這些年來劉世貴做的那些事情,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新上任的青州府刺史也是地方豪族,雖然論私兵不如鮑渠雄厚,但人家是百年世家,在山東一帶都有很深的影響力,就是徐攸也要稱呼這位刺史的三叔一聲老師。


    不同的階級對事情的處理方法也不同,鮑渠是喜歡趕盡殺絕而這位刺史的性格明顯就是萬事留一線,鮑渠提交上去有關前任長史私運軍械的匯報被按壓下來,很明顯這件事是準備截止到劉世貴那裏,不準備繼續向上追究。


    “新任刺史的麵子不能不賣,程家是山東大族,往上推甚至能推到太宗盧國公那裏,最重要的是他同衍聖公是摯友。”(注:衍聖公本是宋朝冊封,文中需要提前百年。)


    衍聖公?就是鮑渠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不由的深吸一口氣,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這是最常說的一句話,不過一個家族真正繁榮千年也隻有山東孔家,至聖孔子的後代、曆朝曆代唯一不變的衍聖公一脈。


    一個王朝想要坐穩江山,儒家的支持是絕對不可缺少的,而衍聖公就是儒家的精神代表,或者說衍聖公就是東方的教皇。


    “孔家不是不問世事?”


    鮑渠問出一個相當愚蠢的問題,看著徐澤那怪異的目光鮑渠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等徐澤回答就急忙的轉移話題:“劉世貴處決、全部家財充公,現在劉家的那些土地怎麽處理?拍賣還是歸縣衙?”


    說是拍賣,其實就是左手進右手出,唯一不同的就是拍賣的話吃相有些難看,而土地歸縣衙將來萬一鮑渠丟掉縣令的位置這等於為他人做嫁衣。


    鮑渠的猶豫徐澤自然看得出來,同猶豫的鮑渠比起來他倒是幹脆的多,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阿渠認為這縣令你能當多長時間?”


    不等鮑渠回答,徐澤便回答道:“主要鮑家在一天,那麽你鮑渠就是這黃縣的縣令,如今的梁朝如此,未來即便是晉王入主中原也同樣如此,除非真正的天下穩定,但那需要的時間太長太長,也許……”


    剩下的話徐澤沒有說,不過意思很是明顯,也許那個時候你也是一方諸侯,真到那個時候,無論朝廷誰當皇帝,他首先要做的一定是安撫而不是鎮壓。


    明末清軍入關,吳三桂從小小總兵成為外姓王、鎮守一省甚至兩省,清軍待穩定天下之後積蓄30年的實力才開始撤藩征討,如今更是如此。就如今天下亂局,天下一統至少需要二三十年、穩定天下征討藩鎮又要二三十年,五六十年的時間足夠鮑渠布局,最終誰獲得勝利當真是未知數。


    鮑渠和徐澤在縣衙中的對話外人自然不知曉,現在黃縣傳言最多的就是上百縣兵圍攻西劉莊,讓人驚訝的是西劉莊劉家幾十年積蓄打造的高牆大院在縣兵麵前隻僵持不到一刻鍾,一刻鍾之後劉家高牆倒塌、家丁四處逃竄。


    據說劉世貴被抓捕的時候狼狽不堪,跪在那裏一直磕頭討饒,就單一個磕頭討饒的場景現在已經被黃縣一些說書人編成二三十個橋段,而普通人最喜歡的也就是這種情節,往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竟然也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說實話,對黃縣這個地方鮑渠並不是很喜歡,不過還好家中的磚窯已經開始在燒磚當中,第一批磚已經燒出來,鮑錙甚至已經開始為鮑渠的新宅子做風水布局。


    無論古今風水一直都是東方非常看重的東西,即便是在現代,很多的建築商在建造的時候也會請一些知名的風水先生來瞧一瞧,有沒有用誰也不知道,不過能求一個心安已經足矣。


    做風水布局,然後就是規劃,再然後就是建造,根據鮑錙的說法,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十月份鮑渠就能夠住進鮑家的新宅裏。


    身為如今黃縣甚至青州府、山東數一數二的大人物,鮑渠的宅子一改之前的風格,占地三畝、前三進、後三進然後還有各種小花園、假山、池塘,外麵的圍牆更不用多說,用鮑渠的說法是一定要兼具防守的。


    如今鮑家寨的人口數量已經突破兩萬,其中一萬五為青壯,這麽多的青壯聚集在鮑家寨,任何工程方麵的事情都不用發愁。


    戰奴方麵經過幾次逃跑被抓回來,外加鮑家寨的待遇問題,如今大多數都已經歸心,吳仲也開始正式的訓練他們,部分忠心可靠的現在已經發下全套“鎧甲”“武器”。


    三千全副武裝的私兵現在五百在鮑家寨擔任縣兵,其餘兩千五防守在鮑家寨,另外就是鄉勇,經過一番挑選,如今隻剩下六千還在兼職訓練,剩餘的已經全部轉為佃農。


    鮑渠效仿21世紀的服役製度,對任何年滿7歲的少年都要參加少年軍訓,然後13歲參加少年團練營,一直到16歲才算是徹底的自由。


    少年軍訓和少年團練營的最大區別就是一個是兼職訓練一個則是職業訓練,前者隻供三餐和被服,而後者在除去這些之外還有薪酬,就薪酬而言一點不比兩大團練營的私兵少。這也是鮑渠推行兵役製度沒有遭到反對的主要原因,不但沒有人拒絕,甚至還很受歡迎,畢竟這念頭最讓人頭痛的就是吃飽飯問題。


    如今的鮑家寨百分之四十土地都是周圍村寨,之前這樣做沒有什麽,但如今鮑渠已經是黃縣縣令,整個黃縣當之無愧的no.1,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鮑渠依然這麽的強勢,那麽隻能是把周圍的鄉紳地主全部推向對立麵,讓他們集中在一起對抗自己。


    即便不是明麵上的對抗隻是暗中,那也是一個不小的麻煩,最重要的一點是隻有千裏抓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所以徐澤建議鮑渠要開始施行仁政,至少要拉一幫打一幫,不要讓他們集中在一起。


    “縣薄的位置可以給東趙的趙員外,這一段時間他一直到徐家莊拜訪,也去過兩次鮑家寨,誠意不可謂不夠,這樣的誠意我們至少也要給出一些回應。”


    主薄是負責文書的動作,拿出來一個主薄來緩和和各大家族的關係鮑渠倒是不在意,可主薄畢竟是做實事的,這樣一個位置如果給一個沒能力的人……


    看出鮑渠的猶豫,徐澤笑道:“不一定就是讓趙員外來當這個主薄,他有一個侄子在山東頗有名聲,也算是山東文壇新秀,甚至被三公子誇讚過,能升任這一職。”


    “三公子?”鮑渠沒有在意徐澤前麵的話,不知道為什麽,鮑渠總覺得徐澤在提到這位三公子的時候有些畢恭畢敬的感覺。


    “衍聖公三公子,孔三公子,他和其他人不一樣,是真有大儒之才,而且他曾說過如今衍聖公一脈當不起曆朝曆代的推崇,儒門聖祖是至聖沒錯,但儒門領袖卻不是孔家。”


    鮑渠突然對這位從未見過麵的三公子好奇起來:“他說這番話難道孔家就沒任何動作?”


    徐澤哈哈一笑:“當然有,如今三公子已經被逐出孔家,不過三公子並不在乎,據說當日他還開心的很,說出天高任鳥飛之類的話。”


    “這倒是一個趣人。”


    “也是一個奇才。”


    鮑渠詫異的看一眼徐澤,他好像看出徐澤想要表達的意思,不過他認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被逐出孔家的三公子依然是衍聖公一脈,他一個地方豪族能夠獲得這樣人的追隨?


    “我記得阿渠你說過一句話,萬事都不是絕對的,也許呢?”


    “但還有後一句話,不是絕對的,但一定是相對的,我不認為鮑家有任何可能會得到那位孔三公子……”


    鮑渠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看到徐澤那笑而不語的表情鮑渠就已經放棄解釋,已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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