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之中的氛圍有些凝重,


    沙盤之中所有的關口兵力布置乃至於決戰的位置都已經定好了,細細看去很是完備,甚至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可終歸而言是紙上談兵,


    說起紙上談兵自然離不開一個人趙括,


    兵法韜略上趙括是個天才這點無可爭議,


    奈何沒有經曆過沙場的洗禮,不知變通這才一敗塗地,“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藺相如,如是說道。


    其實換個說法,假如那趙括能久居軍中,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往上爬,憑借腹中溝壑,未必不能成就一代名將,至少也不會遺臭萬年吧?


    可惜曆史從來沒有假如。


    同樣也是那一戰成就了一個人,


    武安君白起,


    長平一戰坑殺四十餘萬趙國降卒,


    “殺神”白起的名頭放到前世自然是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踏著累累白骨,萬世罵名,為糾糾老秦鋪上一條通天之路。


    這點和自家老爹又何其相像?


    白起自然知道坑殺四十萬降卒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可他還是做了,或許在他下令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擔任秦軍主將三十餘年,下城七十餘座,身後屍山血海,踏著萬千白骨,受封餘秦國武安君。


    可想必在杜郵喝下毒酒的時候,


    他是欣慰的吧,


    他知道隻有自己的死能讓各國安心,


    隻有自己死了,


    那糾糾老秦才能橫掃六國,成就不朽功業!


    自己老爹當年想必也是如此吧,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而來,或許他死在禦花園對於他來說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吧。


    “如此一來豈不是所有的壓力都放到了殿下那邊。”


    曲行衛沉聲道,自己對陛下排兵布陣的能力自然是沒有絲毫質疑的,畢竟大大小小上百仗即便局勢有變他也能從容應對。


    可殿下那邊的壓力實在太大了一些,若是出現了絲毫差錯便是腹背受敵。


    涼州北邊和戈壁接壤之地甚廣,一旦撤走了所有人馬,等於整個後方赤裸裸的暴露在蠻族眼前,一旦出現絲毫變動蠻子甚至可以長驅直入馬踏涼州腹地。


    “六萬鐵騎北上,至少攪亂蠻子的步調還是可行的,速戰速決,別的不說隻要殿下那邊能拖住蠻子一段時間,我們這邊騰出手來怎麽都好說。”白慶豐凝神道。


    “可這未免也太過冒險了吧?”


    曲行衛看著被抽空的玉門關和各處關口,還是有些心驚肉跳。


    “為今之計,隻得如此,我們涼州耗不起。”


    白慶豐開口道手往沙盤指過,慶國九個大洲數十郡,縣城數百有餘,而涼州不過三郡之地實在沒有那個底氣去拚底蘊。


    “我信殿下!”


    白慶豐直視曲行衛的雙眼,眼神極為堅定。


    ……


    三川郡,四方官道上,


    放眼望去漫無邊際,


    數不清的馬車,板車,正拉著糧草輜重往北方趕去,行軍釜一類的東西也沒有落下,前方更有民夫鋪橋修路,已至涼州的二十萬大軍隻是先鋒軍罷了,後續部隊還在源源不斷的趕來。


    五十萬大軍人吃馬嚼可以說是個天文數字,而這運送糧草的後勤自然是重中之重,兵馬未至糧草先行從來不是一句空話。


    “聽說了沒,這次為了征糧,關內各個糧倉都快搬空了。”一民夫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一旁的同伴開口道。


    “誰說不是呢,本來這幾個年成老天爺就不給麵子各種天災不斷收成不好,好在關內富裕倒也勉強能夠撐下去。”


    “如今朝廷賦稅加了五成不說,又掏空了糧倉,關內人心怕是穩不住咯。”身旁的漢子長歎了一口氣莫名的有些揪心。


    “啪……”


    鞭子落下,


    開口的那漢子臉上瞬間出現了一道血痕,仰頭望去一校尉正冷眼看著自己,也顧不得疼痛,膝蓋一軟立馬跪倒在地,口中連連求饒。


    “擾亂軍心者,斬!”


    那校尉抽出長刀,大好頭顱,血流如注。


    四周數百民夫噤若寒蟬,


    那校尉還不罷休,


    長刀再次揮出先前那個民夫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人頭落地。


    “此二人擾亂軍心,斬立決,以儆效尤!”


    校尉冷眼掃過,在無一人開口議論。


    三川邊界,


    在主將令下以品字型安營紮寨,小營盤和大營寨相互依靠。


    互為犄角之勢,甚是穩固。


    中軍大營之中,


    陳聞之站在高台之上看著下方各路旗幟暗自皺眉,此刻還未磨合,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出兵斷然是行不通的,除了固守再無他法。


    遙遙往南邊上京城的方向望去,又突兀的歎了一口氣,但願吧,但願上京城不要出太大的亂子,這趟北伐自己本就做好了打個三年兩載的打算,朝廷那邊咬一咬牙還能撐著,耗死了這涼州反賊自己也算功成身退。


    入朝辭去官職,榮歸故裏也是極好的。


    “營中糧草如何?”


    走在大營外陳聞之對身旁唯諾的糧草押運官開口問道。


    “夠大軍三十日所需,剩下的糧草正在途中,斷然無缺糧之憂。”


    “嗯,晚些時日我自會前去探查。”


    陳聞之點了點頭,繼續在營外巡查。


    “大營外的壕溝,設拒馬陣,修整得如何?”


    “稟大人,民夫從昨日便開始勞作再過一日就能完工。”


    陳聞之的話音落下時,監工便開口道,大軍的主將定下來時,自己就沒了敷衍的心思,換個主將沒那個功夫細細探查,可遇上了這陳文之,這便是掉腦袋的事,自然容不得半點馬虎。


    “溝壕寬兩丈深一丈,都是照著將軍的規矩來得。”


    “如此甚好!”


    陳文之拍了拍身後的木欄,還未開口那人便出聲道。


    “稟陳將軍,木樁均是入土一丈,高不低於兩丈。”


    “嗯,大營外的拒馬陣和陷馬坑也拉遠一些,防止敵軍襲營。”


    陳聞之指著大營外的空地開口道,這是長久以來的習慣,很多事情比起手下人的匯報,自己更喜歡親自探查。


    還記得在南邊打仗的時候那個年輕漢子總是笑罵道自己是鐵王八。


    卻沒想到還有兵戎相見的一天,


    當年自己不過一陣總兵,


    如今成了五十萬大軍的主將,


    當年那漢子不過手下數千鐵騎


    如今卻成了擁兵三十萬的天底下頭號反賊。


    “真是造化弄人。”


    陳聞之撫須唏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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