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佩刀劍,驚蟄劍,春分刀。”


    馬有糧望著場中的少年郎輕聲念叨著。


    古籍有言,


    春三月中氣:驚蟄,春分,清明。


    春分,春分,顧名思義,


    平分春季,晝夜等長。


    馬有糧仰頭望著南方呐呐的有些出神,往日春風時節全村男女老少已經聚在一起,祭祖沐恩榮,殺豬宰羊,念祭文,敬獻三禮。


    涼州苦寒,


    這供桌上的三禮祭典形式過後,老村長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供禮大多進了村裏皮猴子的肚子,多少添點油水,算起來往日村裏的日子雖然清苦了些,倒也還算有趣。


    如今又是一年,人已經到了茫茫戈壁,


    哪裏有陽春三月草長鶯飛的場景,


    在這戈壁灘上稱之為步步殺機也不足為過。


    “既然過不得春分,那便讓蠻子過一個清明吧。”


    徐閑扯下驚蟄劍柄上那沾血的布條輕笑一聲,回到北涼城給驚蟄劍配好劍鞘過後,這原本包裹劍身的布條也沒丟。


    畢竟是這布條極有可能是那劍仙徐九生平最後一戰留下的遺物,索性纏在了劍柄上。


    何況當初被這布條包裹時,清冷如水的驚蟄劍沒有顯露出半分神異,想來也不是尋常之物,如今整好用來包裹這春分刀。


    即便已經破除了這春分刀的凶厲,可那刀身上還是有徹骨的寒意透出,可能與刀本身的材質有關,畢竟是天外隕鐵打造,諸多特性還猶未可知,不過長期佩戴在腰間實在不妥。


    當染血的布條包裹住刀身的時候,徐閑指尖再度劃過,果然沒有了那刺骨的寒意,拍了拍刀身,徐閑欣然一笑。


    此去入蠻族金帳本就凶險異常,


    多出一把神兵利器也算多了幾分把握。


    “明年的清明節如果有機會我倒是想給那蠻王上一炷香。”


    馬有糧咧嘴一笑,很是憨厚。


    “我陪你,給他多燒點紙錢!”


    徐閑佩戴好刀劍,拳拳向撞,兩人相視一笑。


    ……


    上京城中,


    天色破曉,


    “大人,今個還是去吃張家的包子?”


    “任之,城中各處糧店麵鋪的價格起伏理出章程了沒?”


    秦清堂沒有接話,掀開簾子問道,大軍出征前的糧價雖然上漲了幾成,但是城中百姓還能支撐得住,就是不知道這兩日城中糧價有沒有穩定下來。


    喚為任之的隨從伺候在秦清堂身旁,這幾日老爺的身子眼看著日漸消瘦,自己心底也不是個味,府中誰都曉得這秦丞相是個勞碌命,從三十年前入朝為官,一步一步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可很多事還是親力親為。


    “大人,我已經遣府上的文書去整理了,大人隻管去包子鋪等著,待會自會有人送來,不會耽誤大人上朝的功夫。”


    任之拿出一件薄毯給秦清堂蓋上,大人這老寒腿的毛病也算有些日子了,這春分時節比起冬季好了許多,可清早也有寒氣。


    “罷了,走吧。”


    秦清堂放下簾子,轎子已經往街麵走去。


    可轎中的秦清堂依舊眉頭緊皺,算算時日那南路邊軍也快到了那涼州地界,臨行前自己也曾和那陳聞之細細交代過一番。


    這場戰隻有一個打法,便是拖!


    能拖多久拖多久。


    自己是曉得那北涼鐵騎的厲害的,可隻要拖下去那北地屠夫便無計可施,所以自己費勁心思才替陳聞之爭取到了主將的位置,看中的不是其他,這就這老家能苟!


    自己便是希望他那王八殼子能苟出一片天來。


    自己也聯絡了不少門生,來減輕朝廷那邊給陳聞之的壓力,可也不知為何這幾日朝堂上的風向莫名的變了,平日裏悶不吭聲的一群老鞋梆子開始折騰起來,非要嚷嚷著讓大軍盡快平亂。


    “一幫不知兵事的老匹夫,如今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詞實在可恨。”


    秦清堂長歎了一口氣,頗有些心煩意亂。


    “大人,到了。”


    半盞茶後,


    張計包子鋪前,任之掀開轎簾,還未走出濃鬱香味便已經繚繞在鼻間。


    “走吧,今個就去店裏嚐嚐。”


    秦清堂揮了揮手把這些煩躁的情緒拋到腦後,邁步往包子鋪走去,


    “呦,秦大人來了,裏邊請。”


    包子鋪的掌櫃是一個中年男子,正在鋪子裏無精打采的撥弄著算盤。


    當秦清堂下轎的那一刻難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飛快的起身,臉上的笑容堆成一朵菊花。


    話說自己這張計包子鋪這類的小吃食,在這上京城中比比皆是,偶爾還有街麵上的潑皮無賴的吃白食,每逢月末還得給官府衙役一筆孝敬錢,明麵上看著是個掌櫃可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的。


    可自從秦大人喜歡吃自家包子的事偶然傳開後,地痞流氓避之不及不說,那長樂坊的官府衙役更是每早都會派人來訂上幾十籠鮮肉小包,這便是上有所喜,下有所效。


    “秦大人,老規矩?”


    張掌櫃殷勤的用嶄新的白布使勁擦著桌子,往日都是大人身旁的隨從買走,少有親自入店的時候。


    “嗯。”


    “得嘞!”


    秦清堂點了點頭,便不在多言,身旁的任之給了張掌櫃一個眼色,後者看得分明便不在打擾,屁顛屁顛的準備包子去了。


    “一籠鮮肉小包,一碗豆漿,兩根油條!”


    “大人,您吃好喝好,我就不打擾您了。”


    掌櫃的親自端著托盤放下吃食,十二道褶子的小籠包堆在青綠色的竹籠中模樣甚是喜人,看樣子掌櫃的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早早便備著的。


    放下吃食張掌櫃便走到店門口掛上了一個今日不營業的牌子,市井間的小人物也有自己謀生之道,眼下既然貴人神色不好,自然不會讓人打擾到了貴人的清淨。


    掛好牌子,便拿出一個板凳在門口悠哉悠哉的坐了下來,拿出算盤輕點著這幾天的進賬,算著算著臉色又垮了下來,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


    道理自己也是省得的,朝廷要打仗了,城中糧價起伏也是意料之中,畢竟朝廷眼下打的是坐擁三十萬鐵騎的鎮北侯,人心亂了也說的過去,可不知為何漲得如此之快。


    “他奶奶的,還讓不讓人活。”


    張掌櫃輕啐一聲,繼續打起算盤,民以食為天這糧麵在貴也得買,總不能出城和往日那些難民搶樹根草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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