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參加朝會的人比較多,凡是來京述職尚未回返的,都上了朝。


    大殿裏站不下,便按照職位高低延伸到殿外台階下,楚清就是站在外麵挨凍的。


    隔得遠,聽不到裏麵在說什麽,楚清站著無聊,悄悄把手腕上小寶給做的兩串金絲玉珠串褪下來放在手中把玩。


    有袖筒遮掩,誰也看不到楚清手裏把兩串珠子玩成繞指柔,細碎的石頭碰撞聲,讓楚清心情好了不少。


    都是五品朝服,因為楚清是女的,又是閑職,他們都都站在楚清前頭。


    前方的官員在交頭接耳,時不時還有人把目光偷偷瞥向楚清。


    若隻一個人偶爾瞥自己一眼,通常不會當回事,可前麵的人時不時就瞥一眼,還瞅著自己說話,一看就是議論自己呢。


    背後議論人就很不道德了,這還當麵講究別人,楚清又不是瞎子,就有點惱,很想瞪眼問一句:“你瞅啥!”


    離楚清最近的前麵那位,是蒙原府的知府郭正彪,麵相挺憨厚的,不過似乎與其他官員都不太熟悉,沒人理會他。


    他退後兩步湊近楚清,以手掩嘴悄聲道:“楚大人,我聽他們那意思,好像裏麵正說要把你那玉礦交給朝廷開采……你心裏有個準備。”


    楚清跟蒙原知府從未有過交集,看他麵相又生好感,便道:“多謝。”順手遞上一張青瓦台的“午餐免費卡”並告知:“正月有效。”


    郭正彪提醒之事,在楚清預料之內,隻是她以為好歹會發生在自己離京後,誰知這些人竟如此迫不及待。


    按楚清的想法,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會有人做,玉礦開采權收歸國有,對誰個人也沒好處,他們何苦呢?


    但是有一點楚清沒有想明白:收歸國有,對朝廷有好處,而他們也體現了“拳拳愛國之心”。


    事實上,能站在朝堂前幾排的,都是世家望族培養出的利益代言人,他們不會允許有新的豪強與自家爭鋒,損及自家利益。


    楚清的崛起,至少從金錢方麵影響了他們的收益,因為楚清向大宣提供的一切,都把握在皇帝手中,世家得不到。


    就算不從這個角度講,見不得人好,也是普遍心態。


    幾個黃口小兒間搶玩具,若被搶的孩子死不撒手,搶人的尚且會幹脆把玩具一起扯碎,即使自己得不到,也總能達到“我沒有你也別想有”的效果。


    何況是成年人呢,還是有權利的官員。


    隻不過打著為國家、為朝廷的名義罷了。


    楚清踏步上前,站到五品官員的最前方,這裏位於大殿門口,能聽到裏麵的講話。


    楚清那兩步路走的,大有一股“別跟我講排序,要講就進大殿講”之勢。


    那泰然若素的神態,讓本欲出言斥責楚清擾亂秩序的守門小太監,愣是沒敢吭聲。


    剛才那些人交頭接耳他不管,現在楚清又沒有越級站位,他更沒法說話。


    “眾位愛卿,都是如此所想?”皇帝問道。


    一個個附議個什麽勁兒!到讓你們出決議時候了嘛就附議!


    “臣認為不妥!”戶部尚書劉聚踏出一步,別看今天天氣很冷,可羊絨襪子真暖和,寶清祥的東西就是好,踩在腳下也暄軟,這讓他氣息平穩,一點兒也不會因為冷而牙齒打顫。


    劉聚說道:“沃斯玉礦的開采權是楚清與沃斯凱利迪王子簽署的私人契約,與朝廷無關……”


    “劉尚書此言差矣!”打斷劉聚發言的是刑部左侍郎霍偉霆。


    對於膽敢威脅自己寶貝兒子、讓兒子考學心情受影響的人,霍偉霆正愁沒有機會報複一下。


    兒子銘甫來信中提到有個姓梁的可能跟楚家有關,他就查過了,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他完全相信那姓梁的就是楚清,


    眼下,機會來了,行不行的總得踩上一腳,不踩白不踩,霍偉霆說道:“楚清是我大宣官員,凱利迪乃沃斯王子,官員與異國王子之間,豈可有私人交易,劉尚書是說楚清賣國嗎?”


    “放你娘的狗臭屁!”洪亮今天又來了,開年的朝會,他還是得參加的:“賣個屁的國?賣啥了?她明明給咱大宣占便宜!”


    霍偉霆慢條斯理:“洪國公勿惱!你我是一個意思,給大宣占便宜怎能是私人行為,所以,劉尚書說是私人交易,我才說不妥!”


    “你……!”洪國公被堵的語塞,他根本沒有針對劉聚,他在讚同劉聚的話,他罵的是霍偉霆無中生有、亂扣帽子,怎麽讓他這麽一說,味道就變了?


    文人的嘴,騙人的鬼!


    劉聚直戳霍偉霆的心思:“霍侍郎是恩蔭上來的吧?也難怪你會不解其意、辭不達意!


    楚清與凱利迪的契約並非經過兩國朝廷達成,所以老夫說是私人交易並沒有錯,洪國公說楚清為大宣占便宜,老夫讚同!


    楚清在處理私人買賣的時候還不忘為朝廷謀求利益,這是一片赤誠之心,你那賣國二字何來?”


    洪國公見劉聚絲毫沒有被霍偉霆帶偏,心下稍安,向劉聚投去感激的目光。


    霍偉霆臉上卻青一陣白一陣,劉聚的話深深刺痛了他脆弱的小心靈,他確實不是科舉上來的,是靠恩蔭步入的仕途。


    科舉入仕的官員曆來瞧不起恩蔭入仕的官員,這不單是寒門與貴族之間的對立,在貴族中也是對立。


    家大業大的名門望族,不屑於被恩蔭,恩蔭的指標通常會給家族中不太爭氣的孩子,以保證家族能多一個支柱而已。


    而被恩蔭的人,就代表著學問不行,是學渣,是廢物點心。


    劉聚擠兌完霍偉霆就站回原位,眼觀鼻、鼻觀心,老神在在,不再言語。


    關於恩蔭入仕還是科舉入仕的梗,楚清朝堂自辯那次懟別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時用過,劉聚是好學之人,今天就照搬了。


    劉聚心裏想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拐著彎地想與我家攀親,攀不上就瘋狗亂吠是吧?


    別說是我們家幾層之外的親戚,單憑你們家做事的手段,就算是我家奴才婢女,都不跟你家扯上關係!


    “皇上!”工部尚書鄭春秋也發言了:“劉尚書的話有道理,可霍侍郎說的也並非無理;


    楚清與凱利迪畢竟並非單純的商人身份,他們二人的交易,客觀上還是會有兩國朝廷交往的成分;


    況且,如果沒有兩國朝廷作為基礎,楚清又豈有與別國王子見麵的機會?


    臣認為,從這個層麵來說,楚清的確不適合以私人名義開采玉礦,這豈非是挖我大宣牆角,薅我大宣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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