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楚清不清楚小寶所擁有的真實力量,可她見過代表船幫的水毛毛、也側麵見過代表鹽幫的賈焱垚等人。


    但小寶不明說,楚清也不過問,除了出於尊重小寶的目的之外,私下裏,她也是做著萬一“事有不諧”的準備。


    上次的朝堂自辯,可以說是給了楚清當頭棒喝——不是說認真工作、業績不斷,就能得到領導維護的。


    有些當領導的會賞識你,可當損及他自身利益、哪怕損及他利益的並不是你時,你就是個“背鍋俠”。


    楚清要提防自己這隻羊被養肥,肥了有可能就被殺掉。


    因此,楚清私藏了小寶送來的江南孟家那批鐵錠。


    她想著要找時機研究一下火炮,她認為以當前大宣的軍備水平,要想保護自己和小寶的安全,也許火炮才是“以少打多”的關鍵。


    可是,“謀反”之事來得太突然,她還沒來得及研究。


    我好比哀哀長空雁,我好比龍遊過淺灘,我好比魚兒吞了針線,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


    …………………………


    楚清“盤點”了自己的實力之後,決定“棄卒保車”。


    兒子,媽媽沒能力把你送回我們的世界,但是媽媽要你好好活著!你手裏無論有多少底牌,都不要讓別人知曉,媽媽也不行。


    媽媽不確定會不會走到最壞的地步,媽媽也不敢保證能否吃得住酷刑,所以別把你的底牌浪費在媽媽身上。


    不知小甘甘有沒有把媽媽的信送到,你若接到了,就帶著你的底牌快走,哪怕是去你那個小島,以你的實力,應該也能偏安一隅。


    楚清雖把自己當做“卒”,但也不能說棄就棄,她還得盡量爭取保全自己,還要盡量拖延時間。


    眼下的她再收不到任何密偵司傳來的消息,顯然她已被密偵司隔離在外。


    魏誠毅說謀反這種事,皇帝不會給人任何機會脫罪,可既然這麽多天還沒有對自己施行緝捕,那就應該有餘地。


    這些日子楚清裝作人在路上,對一切毫無所知,該去海右府就去,隻是海右知府以“身體有恙”為由,一直避而不見,隻拿師爺應付她。


    師爺得到的指令是不管楚清說什麽,都暫且應下,反正師爺是知府私下雇請的人,說話也不作數。


    而楚清也沒有對府衙提要求,隻是說:“以鄙人沿途所見,海右府雖然農業根基十分堅固,卻因大部分被海水環繞,且內河也交錯繁雜,可耕種麵積實在不足;


    恐怕以糧食作為本地經濟支柱,不能讓百姓衣食無憂,不如你我雙方合作,發揚水產優勢;


    我以十萬兩白銀投資,我們興建漁場、鹽場、以及水產品加工作坊,讓百姓除種糧這項主業之外,也有其他副業可做;


    我還能幫助水產銷售,所得嘛……師爺您先看這樣合作可行?分成比例待知府大人痊愈後再議?”


    楚清的話並不需要師爺做什麽,而最後也是需要知府來定奪,因此,之前所言內容師爺隻管點頭便是:“甚好!甚好!”


    於是楚清以隨身所帶銀票是義斌府開出的,無法在當地通存通兌為由,去了海右府官方錢莊辦理“貸款”業務。


    所謂貸款,是皇帝特例許可楚清的一項便利,就是楚清可以在官方的錢莊裏,以官印作抵押,從錢莊支取銀兩,以備不時之需。


    而楚清三個職務有三枚官印,這項許可真是極大的便利,讓楚清可以不為錢發愁。


    隻是,當楚清把三枚官印都拿出來作抵押,卻也不能貸出現銀——官方錢莊並不買賬,人家說:“楚大人還是暫且消停消停吧,我們可不敢支錢與你。”


    楚清自然“詫異”,詢問緣由,錢莊負責人自然說不出什麽,於是楚清“一氣之下”,便去駐海右府的密偵司理事處“尋求幫助”。


    理事處給出的答複是:“楚大人目前確實不宜妄動,你的資產正在被核算中,你也別問為什麽,你我是同行,應該知道,咱們隻管聽命行事,無權過問其中緣故。”


    這樣,楚清便“順理成章”地“自投羅網”——踏上去京都的道路。


    楚清知道現在自己身邊恐怕布滿皇帝的眼線,所以她需要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以求不引起皇帝的“過激反應”,讓她能有機會去京都為自己辯解,哪怕不行,也能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


    楚清讓“壯麗河山,錦繡萬年”八名女護衛做婢女裝扮,因為卓耀帶領的三十護衛算是過了“明路”的,而這八個女護衛不是。


    她一行不到四十人向京都方向行進。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中秋節以月之圓喻人之團圓,家家戶戶都要團聚,連出嫁的女兒也要回來,因此大宣的中秋節還有其它的叫法,比如團圓節或女兒節。


    月色下,楚清的隊伍匆匆趕路,並不停歇。


    既然是要“自然而然”,那麽楚清現在就該是因為知道自己資產被“清算”而焦慮、而著急趕路。


    隻是一路上時不時就被秋風送來的紙灰迷到眼睛,甚至還有被什麽東西“劈頭蓋臉”的時候。


    把蓋在臉上東西拿下來一瞧,竟是已經癟了的孔明燈,隻見那醃菜壇子大的燈罩上還寫著:“祈願房租別再漲、莫讓小老心慌慌”。


    一路走一路就能遇到將息未息的孔明燈。


    與往年公子小姐們寫的祈願能遇到心上人的內容不同,楚清他們遇到的盡是特別實際的願望,甚至有些還寫成了打油詩。


    比如這個:“團圓難、難團圓,一路走來無車船,但願明天能好運,十五月亮十六圓。”


    再比如這個:“上有爹娘下有娃,全家收入靠雞鴨,店鋪緊鎖無處賣,我拿什麽來養家?祈願我心天知曉,莫讓愁白滿頭發!”


    誰能想到,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不但各行各業的商人覺得生意難做,百姓也都覺得日子難過了呢?


    事實上,能放的起孔明燈的也是兜裏有倆餘錢的;窮的一文錢掰成兩瓣花的人家,也就隻能在家裏念叨。


    沒病和沒災兩兄妹在家裏點數雞蛋,沒病邊數邊對著油燈照,把雞蛋中照出小黑點的分出來,沒災則把沒有小黑點的裝到另一邊的簍子裏。


    沒病他娘借著油燈做針線活,她手裏的一個小書包,給沒病做的,已經快完工了,在給書包帶加幾針,讓結實些。


    可是就差這麽幾針卻就縫不下去:“唉,這個棉花大人也不靠譜啊!”沒病娘說道。


    兩兄妹就抬眼看著娘,他娘接著說:“娘以為今年把這些雞鴨和蛋都賣掉,就攢夠束脩,你明年就能上學堂了,可眼下……”


    老百姓不知出了何事,隻知道棉花大人收購雞鴨肉蛋的鋪子都被封鎖了,他們現在手裏攢下的貨全都賣不出去。


    也不是完全賣不掉,最近出了好多店鋪收購禽肉蛋,隻是那收購價格比棉花大人的價格差太多,根本賺不到幾個錢。


    眼下家家都養雞養鴨,是蛋也多、雞鴨也多,棉花大人的鋪子從來不降價收購,可是給封了啊。


    要是不賣給其他店鋪,那就得砸在手裏,雞生蛋、蛋生雞的,家裏根本養不下,弄不好還得一瘟一窩子。


    可是賣吧,也賺不了幾文錢,他們那收購價格太低,賣給他們不等於今年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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