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今天可算長了見識了,原來四皇子說的都是真的啊!


    瞧瞧太醫抱來的一大包袱劄記,那些都是他這一年來記錄的各種病症,光是喘不上來氣這件事,就記了三個冊子的症狀。


    撒尿真能尿死人!


    水竟然燒不開,雞蛋都煮不熟!


    我的天哪,那侍衛說什麽?連侍衛都有掉下岩石縫摔死的?


    嘖嘖嘖,李公公在心裏咋舌:雖說之前四皇子跟皇帝哭訴得有些言過其實,說得好像他萬事都親曆親為似的,實際上他也就是每天呆在山上跟著看看而已,不過那可是皇子啊,就算啥也不幹,每天隻跟勞工們身邊轉悠,也不簡單哪!


    沒聽侍衛和太醫說嘛,那個鄭春秋都沒熬得住,在山上待了一個月就受不了,跑去河灘那邊守著了。


    雖說河灘那邊也艱苦,可總比山上要享福得多。


    李公公這會兒都有些心疼四皇子了:雖說笨是笨了些,都不如臨洋侯一個女子能幹,但好歹也算從頭跟到尾了,也是盡職盡責,哪裏像工部尚書那麽偷懶?


    四皇子被皇帝揮手打發走,他也想趕緊回寢殿去休息,可是跪得太久,腿腳實在利索不起來。


    在禦書房外找個旮旯活動活動膝蓋,準備等腿不疼了再走,就聽到李公公出來吩咐小太監去傳他的侍衛和隨行太醫。


    四皇子不禁苦笑了下:除了謀反之事,父皇不會相信一麵之詞。


    四皇子又看了看門外,雪還在下,外麵白茫茫一片,就感覺天和地連在一起了,哪兒哪兒都是灰白灰白的。


    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倒了?四皇子把視線下移——是有東西倒了,是個人。


    四皇子剛想喊人過來,突然想起那個倒下的人是誰了:鄭春秋!


    得,這傻子怎麽跪在這裏呢?還沒到父皇下處理決定的時候,你跪這兒給誰看?父皇知道嗎?


    雖說看這人也挺煩的,可想到一年來兩人也算同甘共苦,四皇子好心地走出去,把鄭春秋架了起來:“喂!別睡,醒醒!”


    鄭春秋沒反應。


    他聽見了,隻是太冷,也太累了,不想動彈。


    最主要的是,他這樣子,應該看起來很可憐,皇帝應該能從輕處置他吧?好歹也是個三品大員。


    “天寒地凍的,這時候睡過去,很容易死人啊!”四皇子說道。


    在沃斯待久了,四皇子也有了許多生活常識。


    鄭春秋還是沒動彈,他希望四皇子聲音再大些,然後最好能喊人過來,這樣就能讓皇帝知道了。


    “想讓我父皇認為你可憐?”四皇子都看到他眼皮子動了,不由得嗤笑道:“別做夢了,我父皇隻會認為你在用性命脅迫他、陷他於不義!逼死大臣……嗬嗬!”


    這下,再冷再累鄭春秋也不能裝死了,但也確實沒什麽力氣爬起來,他就那樣被四皇子半架著,虛弱地解釋:“下官不是……”


    四皇子不耐煩地打斷他:“別廢話,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程度,趁著沒人,我先帶你離開,不然讓父皇看到你這個樣子……哼!”


    四皇子把鄭春秋帶去自己的寢殿,讓人給燒了溫水泡澡。


    現在的四皇子,早已不像過去那樣矯情了,不就是泡澡嘛,用不著非得有人伺候。


    兩人一人一個大浴桶,相對著就泡起澡來,宮女太監一律不用。


    鄭春秋像顆蔫酸菜似的坐在浴桶裏一動不動,頹廢得很,可是都頹廢成這樣了,還得聽著四皇子的魔音繞耳——


    “嘶……哈……”四皇子泡在溫水裏愜意的直哼哼,已經三個多月沒洗澡了,更別說舒舒服服地泡澡。


    沃斯那鬼地方太冷,想泡澡,卻不能浪費柴火去燒洗澡水,那麽多人呢,總得留著取暖和做飯。


    “鄭春秋,”四皇子總算不哼哼了,說話卻也不客氣的直呼其名,現在他覺得能心甘情願地喊小寶一聲“世子”,也不願意喊鄭春秋一聲“鄭大人”,感覺他鄭春秋不配。


    四皇子說:“三十車回來,隻有三車實在貨,本殿下估計來年是去不了嘍!你覺得伱會怎樣?”


    不出意外的話,四皇子禁足個一年半載是沒跑了,其餘還能有什麽懲罰不好說,不過父皇給什麽懲罰都無所謂,親爹,能咋懲罰?總得顧忌皇家顏麵。


    真正有所謂的是太丟臉,在皇子們中間臉是丟大了,競爭力直線下降為零。


    也許母妃也會受些其他嬪妃的嘲笑和父皇的冷落。


    就是有些不甘心,好歹已經在礦上待了一年,算是熟悉業務了,再派別人去,這一年的罪不是白受了?


    四皇子的問話讓鄭春秋的頹廢變得更頹廢,什麽覺得會怎樣?還能怎樣?


    要說直接就隻拉回來三車玉石,鄭春秋覺得工部尚書這位置是保不住了,皇帝肯定得給他把官直降三五級,讓他在工部找個又累又沒油水的部門當個郎中或者員外郎。


    皇上一向不就那樣麽,幹不好,到底下學去。


    可是,非要把三車玉石偽裝成三十車,這可是欺君罔上,自己請旨承辦玉礦開采,是主官,如此欺君罔上,豈不是主要責任都在自己頭上?


    可有什麽辦法呢?人家是皇子,皇家人都得要麵子,還必須偽裝。


    這一偽裝,欺君罔上的罪名是不會加在四皇子頭上的,人家是維護皇家尊嚴,可皇帝畢竟是受騙了,那責任就全是自己的。


    這下完了,官職肯定一擼到底,然後被貶到不知哪個偏遠的犄角旮旯當個喂牛放馬的官。


    當初的新倫州第一任知州不就被貶去偏遠山區的官道當驛丞了嗎?還說他“既然喜歡搞門路,就送他去開門就是路的地方”。


    鄭春秋眼睛一閉,把腦袋仰靠在浴桶邊上:“下官還能怎樣?跟洗澡水一樣,涼了唄!”


    四皇子是又好氣又好笑:“你都凍成冰坨了,能給泡熱水嗎?”


    其實四皇子的水和鄭春秋的一樣,也是溫的,不怎麽熱乎,可是,他們在沃斯待了快一年,耐寒得很,並不覺得冷。


    四皇子說:“咱們好歹幹了一年,什麽苦都吃了,什麽罪都遭了,多少也是攢下些經驗;若真的不能繼續下去,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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