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師傅以為終於可以見到楚清,卻沒想到得來這麽一個噩耗,登時也有些站立不穩。


    卓耀本來見到親爹很是高興,可激動之情還沒等表達便被潑了一瓢冷水,也迅速沉靜下來:“小寶,我隨你去找你娘!”


    卓不群立馬站到兒子身邊:“我也去!”


    一時間,所有人都響應,嚷嚷著要去找楚清。


    小寶已經心急火燎,雖然眾人都是好意,可如此吵嚷,反倒讓他情緒焦躁,卻又不好發火,一時間氣血上湧,豆大的汗珠一下就滲出來。


    越是心急的時候,越要沉得住氣,呂師傅把小寶拽離人群,讓孩子透透氣,同時說道:


    “孩子,人不可能憑空消失,必然有緣故,深山老林,不定有什麽天坑、暗河,爺爺跟你去看看;


    帶些糧食和火炮,還有繩索和滑輪組,有爺爺在,就算你娘掉落萬丈懸崖,爺爺也定能給她拽回來!


    你讓卓耀選五十個能幹的小子一起去,


    孩子,你娘不是說過:‘每臨大事有靜氣,不信今時無古賢’*,越是這種時候,伱這個領頭人越要鎮定。”


    換做別人勸小寶冷靜,小寶準要給罵回去——出事的是我媽,我怎麽冷靜?要是你媽,我絕對冷靜。


    可現在勸他的人是呂爺爺,小寶很快把情緒收斂:“好!”


    *****************


    楚清現在暴躁得不行——眼前這對老得快成陳皮的母子,還在靜默不言。


    消極抵抗是吧?


    楚清兩步躥到洞壁,摘下一柄火把,然後一個“斷頭鎖”,將介螭老娘的腦袋窩在自己胸前,火把指向介螭:“還不說?我燒死她!”


    都“斷頭鎖”了,卻說“燒死她”,可見楚清對弄死這倆“老年壞人”實在沒什麽把握。


    不說別的,就看那躺在地上的介螭,除了鼻青臉腫,連鼻血都沒打出來,真有些妖孽了!


    不過,楚清的“斷頭鎖”沒讓介螭著急,倒是她那句“燒死她”讓介螭慌了,老家夥一骨碌翻身爬起,急的直嚷嚷:“我說我說,我全說,你放了我娘!求你放了我娘!”


    怕火燒?楚清瞄了眼手中的火把,又覺得這不是什麽有用的信息,誰不怕被燒?


    楚清依然沒有放開介螭的老娘,而是就那麽窩著老太太的脖子,自顧在椅子上坐下:“說吧!我聽出誠意就放手。”


    介螭搓著老手、皺著老臉:“咋說啊,從哪兒說起呢?”


    楚清:“你們是誰,什麽人?”


    介螭:“我叫介螭,我娘叫夏楚,我們不是人……”


    楚清:“你們確實不是人,一對兒垃圾母子!”


    介螭老娘被楚清窩住脖子,快喘不過氣,卻依然喊道:“死小子,你……”


    眼看老太太要阻止,楚清加大力度,老太太立馬氣都喘不上來,再無法說話。


    介螭說道:“娘哎,兒子必須老實交代,兒子怎能看著您被人弄死啊!”


    楚清嗤笑:“還挺孝順!”然後略鬆開些禁錮,讓老太太多少能喘點氣。


    介螭老娘好不容易吸上半口氣,就迫不及待罵道:“死小子,你咋早不開口?非等人家動手揍你老娘才吱聲啊~~~~”


    介螭:“……”


    楚清:“……”


    哎喲,老太太的意思不是不讓介螭交代,而是怪他不早交代!


    介螭嘟噥:“那你不也沒說嘛!”


    介螭老娘聲音都變調了,被楚清勒的:“你闖的禍,你讓老娘替你解決?!”


    楚清一看,看來是能說了,便又鬆了些胳膊,火把卻依舊舉著:“說!”


    介螭垂頭喪氣,重新坐回地上:“我叫介螭,我是我娘的兒子……”


    這不廢話麽!


    楚清胳膊緊了緊。


    介螭老娘:“你鬆開我,我替他說,這個費勁呀!”


    是家長不讓孩子主動去做事嗎?不是,多半是因為家長看不下眼,才會替孩子做一切。


    也行。


    楚清反轉一下胳膊,把介螭老娘轉到身前,不過小臂依舊卡在她脖子底下,火把湊得近了些:“說!”


    介螭老娘操著一嘴山東腔:“別嫌我老太太嘮叨,因為這話要從頭說起——我呢,叫夏楚,是孔聖人鞭策弟子的家夥什兒……”


    楚清:!!!


    毛都豎起來了有沒有!


    夏楚,孔子?!


    楚清眼睛瞪得像銅鈴:“嘛玩兒?你再說一遍!”


    夏楚:“你總聽過‘夏楚二物,收其威也’吧?當年,要不是有我在,孔聖人未必打得贏子路……”


    這都什麽跟什麽?!


    夏楚:“孔聖人與子路,身高差不多,體重差不多,年齡差距也不大,就差九歲,兩人都是暴脾氣,尤其子路,一言不合就動粗……


    有一回,子路說‘君子之行,非常而至’,問孔聖人‘子何為也?’孔聖人就說了句‘君子之行,有所不為也’,就被子路輪著大棍子給趕出家門……


    自那之後,孔聖人多了心眼兒,對於不太聽話的學生,批評教育未必管用,大棒加荊條,方可震懾;


    後來孔聖人回家砍了根楸木棒子,又割了些荊條備著,不過一直也沒用上;


    等收了子路當學生後,子路再有犯渾的時候,孔子就大棒加荊條地收拾他……


    夏楚,夏是榎的變體,就是楸木,楚,是荊條,因為孔聖人的大棒和荊條總放在一處,受聖人熏陶,久而久之有了靈性,凝結出我。”


    楚清倒抽一口冷氣,不覺中鬆開了禁錮夏楚的胳膊:“你果真不是人!那你兒子也不是人?不是人你怎麽生的兒子?”


    夏楚就勢坐在地上回氣兒,說:“因我成靈,天下楸木和荊條皆歸附於我,為我族親;


    後來佛教傳入華夏,為眾多人信奉,為在華夏發展,其教義與孔聖人的主張進行融合,包括訓誡弟子的辦法,也沿用了孔子的大棒加荊條;


    後來佛教戒師為了使用方便……你也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孔聖人能‘舉國門之關’的武力;


    所以他們把楸木削成兩塊長方形小木,一仰一俯,仰木在下稍大,用俯木敲擊發聲,就是最早的戒尺;


    儒、釋兩派的熏陶使之成靈,因最早傳承於我,又是我族中楸木,便尊我為母;


    我兒叫介螭,是他故意用了諧音,還有,他覺得螭龍也是山林異氣所生,又擅儲水;


    我們這些木頭年頭越久越幹燥,怕火,所以能滅火的螭就顯得很有本事,也是這小子偷摸想表達不服老娘管教的意思!”


    介螭叫屈:“我不是……我沒有……娘哎,不帶這麽冤枉人的!就是個名字而已,幹嘛那麽較真?


    以前我還說我叫‘勉’呢,那時候你咋不反對?”


    *注:“每臨大事有靜氣,不信今時無古賢”,出自翁同龢的一副對聯。


    翁同龢:鹹豐六年(1856年)狀元,曆任戶部、工部尚書、軍機大臣兼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先後擔任清同治、光緒兩代帝師。


    *冷知識:龢,這字讀h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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