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屁股決定腦袋”,是指屁股坐到什麽位置上,就會產生什麽樣的想法,故也可說為“位置決定想法”。


    所以同為皇族直係血脈,秦王和皇帝的思路,因為一把龍椅而產生如隔天塹般的兩條平行線。


    普天率土,從皇帝的角度說,都是他的資源。


    皇帝,總是會把最好的資源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知道的就算了,但凡知道,必要據為己有。


    “皇上,臣最近琢磨著還想買些水泥,把臣後花園的牆修繕修繕,”秦王說道:“臣那幾個不爭氣的孫子成日翻牆,牆磚都缺了幾塊。”


    皇帝就看著秦王——你到底想說啥?


    秦王:“皇上,您要不要修園子?不如……您讓內務府幹脆多采辦些水泥,把臣那份帶出來算了。”


    皇帝:“皇叔不請客了?”


    剛才還說請客送朕玻璃,輪到水泥就不請客了?


    秦王:“……臣請不起啊。”


    我家園子多大,你皇宮園子多大!


    皇帝:“皇叔請不起,朕就請得起了?若水泥廠和玻璃廠在工部,朕還能幫皇叔做主勻出些份額,可眼下……”


    秦王心道:我可算啟發你說出啟發我的話,真是累死人了。


    秦王:“工部把著最大的琉璃作坊這麽些年,也沒見他們搞出玻璃來,有色的琉璃都做得出來,卻做不出無色的玻璃;


    若真要把玻璃廠和水泥廠都收到工部,臣可就不買玻璃、水泥了,臣信不著!


    再說了,改日再出現什麽新鮮玩意兒,皇上,您打算繼續收進工部嗎?”


    秦王一番話,說出三個意思。


    一,琉璃也好,玻璃也好,瓷器也好,磚頭也好,這些東西在外行看來,都是用火燒出來的,工藝上差別不大。


    而差別到底在哪兒,天下工匠那麽多,工部倒是雇來研究呀?可琉璃作坊都成世代相傳的工部資源了,也沒見搞出玻璃,可見工部有多懈怠、不思進取。


    如果上位者是外行,看待問題的思路其實相對簡單——養著你們技術工種,就是為解決實際問題的,你們做不出成績,就是瀆職!


    皇帝就該多督促工部搞研發,而不是看到別人的東西直接要來。


    那都不如花錢買產品簡單呢。


    二、就算把永安公的玻璃廠和水泥廠收為國有,做出的東西能有人家的好?


    不說別的,當年永安公把高爐圖紙都獻上來了,工部做出什麽了?不照樣不如人家的產量和品質?


    工部,朝廷這麽大一個機構,不如一私人作坊?


    三、永安公搞出一樣東西你就要一樣,即便伱貴為天子有權利,可你不覺得丟臉嗎?


    見什麽東西好就要,那是孩童的做法;若要不來你強搶,那就與強盜無異,你一個皇帝,做得出這種事不?


    皇家顏麵、朝廷顏麵,不要了?


    看到秦王一副“我啥意思你肯定明白,要不是看在君臣地位的份上不敢直說,我有更難聽的話等著”的神情,皇帝差點自閉。


    “皇叔啊,朕就你一個長輩了,”皇帝語重心長,似乎要與秦王交心:“您說,於國於民有利的好事,不該主動上繳嗎?


    尤其已經位居國公高位,難道不該有這種覺悟嗎?


    朕貴為天子,尚且不敢稍有奢侈,盡量縮減宮內開支,隻為天下少些餓殍;


    朕讓她高居國公之位,享受百姓賦稅,難道替朝廷分憂、為百姓造福就不應該嗎?”


    你還能再往自己臉上貼多厚的金?這話秦王差點兒就脫口而出。


    你給她國公之位?也對,是你給的,你不鬆口她也當不上永安公,可問題是,你不給這個爵位,自己覺得丟不丟臉?


    兩次退敵,有功不賞,皇上你幹得出來?不怕天下人寒心?


    這些都不論,現在什麽形勢皇上你心裏沒點數嗎?


    我在這兒繞著彎兒提醒你,對永安公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予取予求,要改變策略;你跟我裝傻充楞、還想讓我幫你從永安公那兒白吃白拿?


    秦王直勾勾地看著皇帝,不錯眼。


    這也就是皇帝,若是他兒子,大嘴巴就烀過去讓他清醒清醒——跟誰倆繞彎子呢?


    皇帝也直勾勾盯著秦王:朕說過,你是朕唯一的血親長輩,你趕緊給朕想辦法去!


    皇帝就是賴定秦王了。


    誰讓你是朕的皇叔,誰讓你這時候撞上門來,朕不賴定你還賴定誰?


    道理皇帝不懂嗎?


    當然懂。


    可他畢竟是皇帝啊!


    皇權在手,天下我有,不是嗎?


    什麽是皇權?


    天下土地、財富都該歸皇帝控製、管理,皇權是至高無上的,所有資源都應該拱手送到皇帝麵前,由皇帝規劃、分配。


    可問題是……


    “皇上!”秦王慢騰騰從座位上挪開屁股,然後慢騰騰走到皇帝身側,再慢騰騰跪下。


    雖說臣給君下跪理所應當,可秦王畢竟是皇帝的親叔叔,這一跪,皇帝不得不做出忐忑不安的神色:“皇叔快請起,有話好說,因何就下跪呢!”


    秦王看著皇帝屁股在椅子上紋絲不動,心裏歎了一聲“這大侄子是真穩得住,你哪怕虛扶一下也行啊。”


    秦王:“皇上,臣還是跪著說吧,雖說為朝廷分憂是每個臣子應盡的本分,但臣子也需要師出有名才行。”


    皇帝:“如何算師出有名?”


    秦王:“請皇上下明旨,令所有臣子上繳家資!”


    皇帝:“……放肆!”


    秦王:“臣不敢!臣就是因為想說這話才跪的。”


    皇帝:“……皇叔,你可真行!”


    秦王苦口婆心:“皇上,若永安公是成相、或是譚相、抑或是洪國公,您可會對她說:‘交出你手裏的好東西,為民造福?’”


    “……”皇帝語塞,半晌又反駁道:“朕又不是白要她的!”


    秦王:“那皇上準備如何獎賞她?她已然貴為國公。”


    皇帝:“呃……”


    皇帝又自閉了。


    獎賞什麽?


    若是把楚清手裏的東西收歸國有,還不想落下強奪的口實,那就得賞。


    賞金銀?


    怕是楚清的家產劃拉劃拉,比國庫都要豐盈吧?


    不然為何她想修橋就修橋、想鋪路就鋪路,眼皮都不眨;朝廷卻要為每一筆支出精打細算、整日朝議不休呢?


    就算她沒那麽多錢,可她也不需要管疏浚河道、軍費武備、官員俸祿、宮廷消耗啊!


    賞官職?


    就是不想讓她有實權,才把她遠遠安置在永安府的!給她足夠的榮耀就夠了,還想要實權?


    手裏沒多大權力都幹了不少事,若再給她權利,不得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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