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棵樹村是楚清曾經的容身之所,所以楚清把這裏當做家鄉,此次回來,一是為看望謝先生,二也是為回來看看家鄉。


    而因為楚清,黃忠和很多楚家人也把這裏當做家鄉,聽說楚清回來,也都紛紛聚集於此。


    黃老三這一趟陪黃忠來到五棵樹村,算是見到了他爹曾經“學習和戰鬥”過的地方,也受到普遍的尊重——村民嘛,看到他都喊“貴人”——很是滿足,被楚清和小寶帶來的壓製感都減了不少。


    尤其讓他高興的是,老父親的狀態好許多,最近發生的事情基本都記住了,還有心思沒事就吼他兩句,嗓門可大了呢。


    真的,年紀一把的時候,還能被老爹揍兩下、罵兩句,真的是很幸福,因為那證明自己不是“孤兒”,還有人管,黃老三知足。


    隻可惜,老父親不忍心把楚清拖得太久,八月二十六的時候就要打道回府,臨別時楚清把那套玻璃器具都送給了他。


    黃忠不要,說:“這可都是好東西,你留著幹大事用。”


    楚清卻說:“咱家現在吹玻璃手藝很是可以,到時候我多做幾套給您送去。”


    老黃忠很高興,親自動手把那些器具裝箱,還塞上好多軟墊做減震,生怕磕碰壞了。


    但卻把溫度計還給了楚清:“丫頭,這個我不帶著,分餾,溫度是絕密,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還有,所有的手藝你都得保密,尤其是像溫度計這樣起關鍵作用的東西,一律都不要賣。”


    楚清感動得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黃忠對大宣、對朝廷那麽忠誠,卻交待楚清這樣的內容,這是默認了楚清的“不臣之心”。


    對老爺子來說,內心該是多麽矛盾和煎熬。


    “這套實驗器具,”黃忠說道:“我回家就天天擺著看,隻要看著它們,我肯定身體就差不了,你們不要擔心我。”


    這次分別,何時再見、還能否有機會再見,對黃忠來說都是未知,能讓孩子少擔心、就少擔心些吧。


    “老爹!”楚清聲音哽咽:“您別隻擺著看,蒸餾的方法我不是教給您了?您可以回去蒸餾你家的酒,弄出酒精來;


    還可以蒸餾鮮花水,弄出香露來,如果香露又純又濃,您還可以加少量酒精調和,讓香味釋放得持久……


    老爹,這些東西可有意思了,您研究研究,別光把這些物件擺著看,把它們用上,啊?


    沒準兒弄出最好的香露,還能給家裏的孫男娣女添份產業……這些東西我楚家還沒做出高級貨,您可要加油!”


    完了又對黃老三說道:“黃老三!你聽到沒有,陪著老爺子研究!”


    這是楚清第一次當麵喊他“黃老三”,以前隻有小寶這麽喊,楚清都直呼其名,看似尊重,實則疏遠。


    黃照彥對楚清如此稱呼他,一點沒惱,反倒感動:楚清這是為了老爺子不惜透露她家的工藝。


    黃老三大聲應承:“是,聽到了!我一定天天陪著老爺子研究!”


    楚清這人,是真關心他家老爺子的,他承情!


    小寶也把自己花了好幾天親手刻出的年畫餖版送給黃忠:“黃爺爺,這個您拿回去研究,您親手上色嚐試,試出來寄給我看,不合格要挨批評喲!”


    讓老爺子回去有事做,費費腦、動動手,再有黃老三時刻相陪,希望老爺子的病情能夠延緩吧。


    …………


    這一趟“回鄉省親”,待足整十天,八月二十七的時候,楚清打算回返了。


    算算日子,皇帝該有合作契約下到永安公府了吧?就算沒有契約,至少也該有旨意下到永安府?楚清實在惦記。


    而且,新府邸也該通好風、晾幹裏麵的潮氣了,永安公還得回去接著忙啊。


    燕子歸來尋舊壘,風華盡處是離人。


    離別總是令人難過,昨天送黃忠回返,今天又要送走楚清母子。


    謝先生紅了眼眶,謝先生的老妻已經淚濕前襟。


    倒是張二妮挺著大肚子笑嗬嗬的:“都別掉淚,雖說我姐回來一次不容易,但是咱們可以去找她呀,等我卸了肚裏的貨,我帶伱們去永安府,路我熟!”


    張銘宇也來送別了,他如今也升為副千戶,任吉慶府理事處負責人,原先的蔣副千戶與白樺一樣,升為千戶,調去吉隆府任負責人,並統領吉隆府和吉慶府。


    吉州一分為二,吉慶府和吉隆府,等於理事處也多了一個,皇帝好算計,但是楚清也很滿意,因為老熟人們都有了更好的地方。


    送行沒有任何儀式,楚清不讓,也拒收知府和知縣們送來的“土儀”,直接讓他們帶著東西該嘛就幹嘛去。


    她是這樣說的:“本公是閑人,你們卻不是,諸位心意本公領情,但還請各就各位,各司其職,為民謀福利。”


    小套話張口就來,大官威抖得氣勢十足,令各級官員瞪眼說不出話,個個欲語還休的模樣。


    到底還是知府膽子大,捧著筆墨紙硯走上前,說道:“永安公難得回來一次,還請公爺留下墨寶,以做念想。”


    “這個嘛……”楚清心說,整景兒來得出其不意,再拒絕似乎不太好,那就同意吧,便道:“可以有。”


    於是,知府親自托著墨硯,兩位知縣手扶紙張,楚清提筆蘸墨,突然一股奇異的念頭湧上來——要不要寫“貨真價實”?


    唉,算了,認真點兒,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能笑場。


    楚清整肅下表情,提筆寫下鄭燮*的詩:《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以物喻理、托物言誌,既是說楚清自己,也是勉力官員。


    楚清配合“整景兒”,配合得不錯。


    知府待墨跡風幹,小心收好,其他官員沒有知府品階高,不敢爭搶,更不敢與永安公再行討要墨寶,眼紅得不行。


    楚清也沒讓楚家弟兄們以及村人相送,最多送到村口就告別,隻讓楚武和楚陸代表眾人送上一段路。


    路上,楚清給楚武留下兩萬兩銀票和吉慶府城的一處鋪子契書:“楚武,你歲數大孩子卻小,去府城吧,把你兒子也送去府學,好好培養。”


    又對楚武和楚陸說:“多賺錢,多買地、盤鋪子,咱家有的是東西可賣,三年內,吉慶府的茶行,你們兩個要負責撐起來。”


    楚武、楚陸一聽,知道老大要沾手茶葉生意了,高興得很,楚陸說道:“那咱可得抓緊了,不但是茶葉要賣,咱還得聯係做茶葉盒、茶葉罐的作坊,老大,您再給安排幾套不同檔次的茶具套件!”


    楚武大受啟發,馬上對小寶說:“小寶,你學問好,再給編幾個不同茶種的起源、典故什麽的,也弄上彩色插圖!”


    小寶都聽懵了,疑惑地問楚清:“娘親,到底是你給他們布置任務,還是他們給咱分配活兒幹哪?”


    *注:鄭燮(xiè),字:克柔,號:理庵,又號板橋,人稱板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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