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大年初五就上路,初十就到了京都。


    這次帶上了小寶,小寶非要跟著,楚清想著,沃斯國都去了好幾個月,孩子想玩就玩吧,過了年也才六歲,不能太苛刻。


    小寶過來也好,幾家店招來的活計怎麽也得認認東家。


    進京後先去拜訪了洪夫人。洪夫人把那天在太後宮裏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楚清說了,囑咐她:“昭華公主要見你,我也不知道怎麽個見法,興許會叫你入宮呢,你得做好準備。”


    楚清也不知道該準備啥,禮物都送完了,這次沒帶禮物,那就隻有做點心理準備?


    不過,既然來京,怎麽也得去密偵司打個照麵、報個到。順便把請柬發一發。


    密偵司的所有在場的人手一份請柬,都表示準時到場。那是酒樓,接了請柬就要隨份子,不得吃回來?


    再說這是財神爺親自上門發請柬,以後密偵司取暖的碳夠不夠用、食堂飯菜的好壞,那可都取決於楚清給賺回來多少銀子!


    胡大人說了,皇上隻管給發俸祿,別的不管了!


    楚清把工部也走了一圈,畢竟掛著“參事”的頭銜,你們承不承認咱也是一個部門的,請柬給你們發到手了。


    楚清的請柬做得講究,選的是最貴那一檔訂製的,說心裏話,人手一份,她還真心疼銀子呢。


    這一圈走完,晚上就得到宮裏傳話了:明日皇後要見見楚清。來傳話的小太監說,就是聊聊家常,不用緊張,把孩子也帶著,皇後喜歡小孩子。


    那就說明不用穿著官衣,可以放鬆些唄?見的是國母,還真能當串門不成。


    洪夫人都告訴過楚清,說公主想要玩織機,所以這次楚清帶了兩箱子羊毛和棉花入了宮。


    進了宮,見到的不隻有皇後,還有昭華公主。見過禮後,皇後給這娘倆賜了座。


    “本宮並無事,是昭華急著見你。”皇後笑道。


    昭華公主很小大人的對楚清說:“楚百戶,你的織機沒有說明書,本宮想請你講解。”


    一個八歲的小姑娘,一口一個“本宮”,可見這是多守規矩,就是楚清聽著別扭:你娘那麽說我忍了,你個小丫頭能不能像個孩子樣?


    “公主言重了,臣這就演示給您看。”楚清起身回道。


    織機早就擺在殿裏了,直入主題這樣最好,楚清直接坐進織機的橫撐上,開始演示。


    但是這樣講,小公主還是一臉迷茫,因為沒有紗線,光是比劃並不直觀。楚清也為難了,這該怎麽講呢?


    “母親,不如先紡線吧。”小寶建議。


    小寶也是聰明孩子,人家說話都“本宮、本宮”的那麽正規,他也不好“娘親、娘親”的喊了。


    小寶這個提議不錯,不等楚清征詢,小公主直接就開口:“來人,把紡車抬這邊來。”


    楚清一看,兩架腳踏三錠紡車,這是公主又給複製了一架呀。


    小公主這幾天還是沒能把三個錠都用上,倒是手搖的紡車用得很熟練了。


    原先那個小的手搖紡車也擺在了桌子上。於是楚清用腳踏的,小寶用手搖的,開始紡線。


    昭華公主站在楚清身邊看著,覺得看明白了就自己上另一架腳踏紡車上操作。


    每個人的肢體協調能力都不一樣,楚清和小寶算是協調性特別好的,公主就差了些。


    小寶看不下眼,就自己給公主示範。估計是小孩子之間的顧忌少,語言也溝通得容易,倒是小寶把公主給教明白了。


    其實公主能上到第二個錠,就說明她找到感覺了,就是還使不太好手上的力氣,多上一個錠,線的鬆緊她就控製不好,容易斷線而已。


    小寶的協調性很好,小手也特別靈巧,三兩下就鼓搗好了,還教公主怎麽把線頭續上。


    紡線跟做飯一樣,要是當工作來做,那是很枯燥的,可是心血來潮下次廚,就覺得有意思。


    現在的昭華公主就是這個狀態,覺得紡線有意思,比抄寫經書更能靜心,上癮。


    三個人默不作聲就紡線,皇後幹脆一邊睡午覺去了。紡了一下午,又把線繞到織機上做經線,楚清還講了綜框、綜絲的作用。


    直到晚膳的時間,昭華公主終於在織機上親自織出一指寬的布來,小姑娘頗有成就感。楚清都累得腰酸。


    公主留楚清用飯:“你們留下用膳吧,我還想跟你討教‘戳戳樂’和織毛衣。”眼裏滿是征詢。說話都不自稱“本宮”,而是你呀我的。


    “行啊,不過你娘同意嗎?”小寶這一下午跟公主算是熟悉了,也忘了長幼尊卑,公主也仿佛沒聽出來。


    “……”公主看著楚清,不明白小寶同意做不做數。又看看小寶,那意思是:你家大人都沒發話呢!


    小寶莫名其妙:讓你問你家大人呢,咋不動彈?


    楚清看看倆孩子,也納悶:他們倆這是對什麽眼呢?啥意思啊?


    噢,公主這是讓我回答?“臣遵命。”


    公主這才放心,乜斜小寶一眼,小寶不幹了:“我同意我娘親留下吃飯,你經過你娘允許了嗎就請客?”


    “我、母後自然是同意的!”小公主也不示弱:“什麽叫你同意你娘親留下吃飯?你沒規矩!”


    “娘親說我家我做主!”


    “……”


    “咳咳,公主,不如等傳膳的功夫下官先給您演示‘戳戳樂’的玩法?”楚清趕緊打岔。


    沒大沒小的,還你能做主,人家是公主,你娘都得敬著、供著!


    “娘親,我教她就行了,她隻是想知道怎麽做玩偶,小掛件她已經會了!”小寶又接話。娘親腰都酸了,可別累著。


    “行吧,你教我也行。”公主倒是不挑。“不過,你一個男孩子,怎麽學會這些?”


    “男孩子不能學嗎?”


    “那倒不是,可沒有男的做這些,就像沒有女子去修橋鋪路一樣。”


    “我娘親說,勞動不分性別,隻分適不適合。女子力氣天生不如男子,自然不用她們修橋鋪路。


    如若需要,女子照樣能上陣殺敵,我娘親就是。


    可是女子心細,耐性好,是男子比不了的,所以更適合做些精巧的事情。”


    這樣的說法昭華公主第一次聽到,連皇後都沒有這樣說過。她記得小時候聽到最多的就是:“女孩子要有女孩子樣。”


    那什麽是女孩子樣呢?那就是笑不露齒、行不晃肩,要端莊大方,要琴棋書畫皆通。不能張揚、不能隨心所欲,一切要向著出嫁的方向努力。


    可女孩子除了出嫁就不能有別的事情嗎?好像真不能。沒見過有女子在外麵拋頭露麵的,除非那些貧苦平民。


    這個楚百戶倒是例外。聽父皇說,這樣的人,才是女子的典範。可為什麽又要求自己不許行差踏錯呢?


    八歲的小女孩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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